第51章 後宮的刷牙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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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吱……”
    陳越的值房裏,燈火徹夜未熄,就像這深宮裏永遠也燃不盡的野心與焦慮。
    窗紙上透著黎明前最深沉的青灰色,屋內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忙碌。粗礪的鯊魚皮砂紙在堅硬的牛骨上來回摩擦,聲音有些刺耳,帶起一陣細密而均勻的白色骨粉。這些微小的顆粒如同微型的雪花般在渾濁的光柱中飛舞、旋轉,最後無聲地落在陳越布滿血絲的眼睛上,染白了他那原本烏黑的眉毛。
    陳越眯著眼,屏息凝神,左手死死扣住那把已經被打磨得溫潤如玉的牛骨柄,右手捏著一把特製的微型刻刀。此刻,他正在最後一把鑲嵌金絲的牛骨柄上,進行著可以說是“刀尖上跳舞”的操作——刻下“端妃”二字的私印。
    這不僅僅是刻字,而是要在骨頭上開出極細的“燕尾槽”,再將比頭發絲還細的金線給“錘”進去,最後打磨平整,形成那種“金骨相融”的高級質感。
    他的手有些抖,那是連續熬了兩天兩夜、肌肉極度疲勞後的生理反應。指尖傳來的酸麻感順著手臂神經直衝腦門,但他咬著舌尖,用疼痛刺激著自己瀕臨崩潰的神經,死死地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腕,不讓那刀尖偏離半分。
    “穩住……穩住……這就跟做根管治療找鈣化根管口一樣,手一抖,前功盡棄。”陳越在心裏瘋狂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大人,歇會兒吧。”小祿子蹲在一旁,手裏捧著熱毛巾,眼圈黑得像剛從四川竹林裏抓來的熊貓,聲音都帶著哭腔,“您這眼睛都紅得像兔子了。這可是最後一把了,千萬別手滑。要是刻壞了,咱們也沒備用的料了啊!”
    “手滑?我的字典裏就沒這兩個字!除非閻王爺現在來收人!”陳越咬著牙,腮幫子鼓起一道棱,最後一刀刻下,手腕一轉,如行雲流水般收勢。
    “呼——”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吹了吹上麵的骨屑。金線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奢華的流光,與乳白色的骨質完美融合。
    “成了!這把‘端妃款’,足以讓那位以‘挑剔’著稱的娘娘樂得合不攏嘴。到時候她那張嘴隻要一咧開,咱們的活字招牌就又多了一塊。”
    陳越癱坐在椅子上,感覺腰像是被折斷了一樣,每一節脊椎骨仿佛都失去了神經的控製。
    旁邊,臨時搭起來的長桌上,也是一片戰場般的景象。
    劉鐵錘手裏拿著一塊柔軟的鹿皮,正對著一把已經完工的牙刷瘋狂地拋光,那動作快得隻見殘影,嘴裏還念叨著:“光!還要再光!得讓蒼蠅落上去都劈叉才行!”
    張鬼手戴著那副厚重的水晶靉靆,手裏拿著一根極細的探針,正在檢查每一根銅絲是否牢固。他像個強迫症患者一樣,每一束刷毛都要用鑷子拔一拔,“這根不行,鬆了一絲,重來!咱們做的是禦用之物,掉一根毛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兒!”
    孫配方更是誇張,他麵前擺著一排排已經植好毛的牙刷,手裏拿著一根小鑷子,正對著燭光,一根根地剔除那些可能影響美觀的雜色雜毛,連一根分叉不對勁的都不放過。
    “各位師傅,辛苦了!真是太辛苦了!”陳越看著這幾位比他還拚命的老大爺,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今兒個要是能過關,我請大家去醉仙樓,包場!吃最肥的鴨子!喝最好的花雕!咱們不醉不歸!”
    “大人,鴨子不急,咱們這腦袋還得先寄存在脖子上。”春桃在門口急得團團轉,手裏的帕子都要被她絞爛了,那繡花鞋在地上磨得滋滋響,“公主都派人催了三遍了!那邊場子都鋪開了,各宮娘娘都到了,就等這彩頭呢!您要是再不走,奴婢這就得撞死在門框上給您開路了!”
    “來了來了!這就裝箱!”
    陳越強打精神,指揮著小祿子把這二十把包裝得跟珠寶一樣的牙刷,小心翼翼地放進鋪著明黃綢緞的錦盒裏。每一個盒子上,都貼著對應嬪妃封號的簽子,錯一點都不行。
    “走!咱們這就去給各位娘娘送‘驚喜’!也是送咱們的‘保命刷’!”
    ……
    辰時三刻,禦花園漱芳亭。
    今日的禦花園,那叫一個姹紫嫣紅,香風陣陣。早起的鳥兒都被這群比花還嬌豔的女人們給嚇得不敢叫喚了。
    各宮嬪妃齊聚一堂,平日裏那是爭奇鬥豔,比誰的衣服料子新,比誰的簪子寶石大。可今日,她們的目光卻都出奇一致地盯著亭子中央那張紫檀木大桌。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二十個精致絕倫的錦盒,那架勢,比過年分賞賜還要隆重。
    皇後張嫣端坐在主位,今日她穿了一身正紅色的鳳袍,更顯雍容華貴。她麵前擺著一個鏨刻著牡丹花紋的銀盆,盆裏盛著溫熱的玫瑰水。
    “各位妹妹,”皇後鳳眼微眯,嘴角含笑,“今日咱們不比琴棋書畫,也不比針黹女紅。咱們就來個新鮮的,比比這‘口齒之爭’。”
    太康公主像個盡職盡責的產品經理,得意洋洋地站在皇後身邊,手裏拿著那把屬於皇後的禦用潔齒刷,開始進行“產品演示”。
    “各位娘娘,這可不是普通的刷子!”公主聲音清脆,傳遍全場,“這是陳牙匠熬幹了心血做出來的‘潔齒刷’!再也不用柳枝去摳牙了,這樣畫圈刷,軟軟的刷頭角角落落都能照顧到!”
    她把牙刷雙手奉給皇後。
    皇後接過,指尖觸碰到那溫潤的牛骨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她蘸了點特製的玫瑰薄荷潔牙粉,動作優雅地將刷頭放入口中。
    “沙沙沙……”
    細微而有節奏的摩擦聲在安靜的亭子裏響起。眾嬪妃都伸長了脖子,像是一群好奇的貓,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錯過了什麽細節。
    片刻後,皇後漱了口,接過宮女遞來的絲帕擦了擦嘴角,然後對著麵前的銅鏡照了照。
    那一瞬間,她的眼睛亮了。
    “此物果然巧妙。”皇後轉過身,對著眾嬪妃露出了一個標準的八顆牙笑容,那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仿佛閃著光,“刷完之後,隻覺得齦齒生香,原本那點起床後的黏膩感蕩然無存,連說話都帶著幾分清爽。這感覺,就像是剛剛喝了一盞上好的雪頂含翠。陳越這心思,確實巧,也確實忠。”
    “母後說得是!”太康公主見狀,立馬大手一揮,“春桃,發刷子!”
    宮女們魚貫而入,將那些貼著名字的錦盒一一分發下去。
    拿到刷子的嬪妃們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
    “哎呀!這……這也太精致了!”
    一位位份較低的美人看著手裏那把雖然沒有鑲金、但打磨得光可鑒人的牙刷,驚喜地叫出了聲,“這骨頭摸著跟玉似的,還透著光呢!”
    “喲,端妃姐姐,您那把怎麽還閃著光呢?”一位眼尖的婕妤酸溜溜地說道。
    端妃得意地拿起自己的“定製款”,那金絲鑲嵌的“端”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是自然,這是本宮特意囑咐的。這金絲入骨,才配得上本宮的身份。”
    一時間,整個漱芳亭裏全是“沙沙”的刷牙聲,還有嬪妃們驚喜的低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薄荷、玫瑰、茉莉的清香,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了什麽香料鋪子。
    “快看快看!我這牙是不是亮了點?”
    “這粉也好聞,比我那早起喝的香茶還提神!咽下去行不行啊?”
    “呸呸呸!這哪能咽!那是把髒東西刷出來的!”
    刷完牙,太康公主看著大家那副意猶未盡的樣子,眼珠子一轉,又出了個鬼主意:“光刷不算完,咱們今日既然是‘大賽’,那就得有個輸贏!來,咱們比比誰的口氣最清新!咱們‘互哈’一下!”
    這要是放在平時,那絕對是大不敬,成何體統!但今日這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再加上皇後也沒反對,反而一臉看戲的表情,眾嬪妃也就放開了平日裏的矜持。
    “李嬪姐姐,平日裏你總說自己那是‘蘭心蕙質’,今日就讓妹妹聞聞,是不是真的吐氣如蘭?”一個年輕的婕妤湊過去,一臉壞笑。
    “去去去!誰讓你聞了!沒大沒小!”李嬪笑著推開她,臉頰緋紅,卻也忍不住對著手心哈了一口氣,自己聞了聞,“嗯……好像是有股子淡淡的薄荷味,確實比那含香丸強多了。”
    “哎呦,張婕妤你這口氣,怕是早起用了玫瑰露吧?清新得很呐!”另一個嬪妃也湊趣道。
    一時間,禦花園裏全是嬌笑聲和評比聲。原本嚴肅刻板的宮廷禮儀,硬是被這一把小小的牙刷給攪和成了大型“閨蜜聚會”。女人們湊在一起,互相哈氣,互相品評,那場麵既荒誕又充滿了生活氣。
    有些沒搶到特製刷的,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手裏的金絲骨柄,眼裏的羨慕都要溢出來了。有人偷偷多刷了一遍,有人抱怨牙粉不夠勁,暗暗決定回頭找陳越定製更強效的。
    口腔清潔,這個原本私密甚至有些難以啟齒的事兒,就在這嬉笑怒罵間,悄然變成了後宮最新的“內卷”賽道。這不僅僅是刷牙,這是麵子,是恩寵,是社交的資本!
    最終,經過一番激烈的角逐(其實就是看誰刷得最賣力、誰的牙最白),皇後親自評選出了三名“皓齒美人”。獲獎者抱著那把刻著自己名字的牙刷,比得了皇上的賞賜還高興,走路都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