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錦繡大道步步白骨 斑斕小園畦畦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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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錦繡大道步步白骨斑斕小園畦畦淨心
因下界事故頻發,曝書客深為憂慮,遂召來大弟子荊俠一同商議。曝書客道:“古者,人之祖尚為猿獸時,隻因偶萌德性,以德仁待同類,漸知其有益於族群繁衍生息,遂走上大道,向前進化。猿獸之所以成人,豈因智力提升?所謂用石器、造工具,直立行走,不過是末行而已。且單就某一項智慧而言,至今勝過人類者,不乏其類。猿之所以成人,更不因其知些規則,因那懂規則、會協作之蟲獸,比比皆是。”
“由是觀之,得使人類此後繼續進化者,仍非智力,而是德仁。先聖早已察知,故以德仁為本,作《論語》傳之後世。現雖為盛世,但世間多重利輕義,德仁漸稀,好德不如好色、好權、好財之甚。若德仁不足,即便車夫、機長,也可釀成巨禍。人之有別於獸者,在於德性。當今德性缺失,因而事故多發,實為家國之大憂。”
荊俠唯唯稱是。曝書客又對荊俠道:“為師召你前來,為當下家國之憂。今靈界有價格司,世間人類所為,皆計以價格。現你至彼處查看一番,歸後作警世之言,以醒世人,或喻知有所止,減少苦難。”荊俠道:“弟子定當不辱使命。”曝書客遂教以通靈之術,荊俠循此術到了靈界。
原來,價格司是靈王辦公廳的直屬部門,由數靈掌管,因其無足輕重,未能參與昆侖大會,隻留守靈宮。按照價格司的統計,世上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都是有價格的。大到國家的治亂、社會的進退、文明的發展,小到個人的升官、發財、嗜欲、享樂,無不付出代價。若不事先預付,亦必事後償還。
且說荊俠到了靈界價格司,有小靈引導,走進大門,裏麵竟是一座大大的圖書館。進了大廳,卻是一檔案室,排著列列檔案架,望不到盡頭。一白發老者正查看一本冊子,正是數靈。小靈引見,荊俠施禮道:“老伯可好?”便稱是曝書客的弟子,奉師命特來拜見。數靈慢慢起身,嗬嗬笑道:“近來幾個冊子指數稍有異動,我猜曝書老弟就快按捺不住,不想是派了他的高徒到了。”
荊俠見那些檔案架,晶瑩若琉璃一般,以手撫摸,涼沁及心,便問是何物所製。數靈道:“此係九天寒冰做成,千年不化。去歲檔案架不足,老朽又從銀河冰層中鑿了一些冰板、冰柱,做成架子使用。”
荊俠嘖嘖稱讚,又見數靈手中的檔案簿似有霧氣縈繞,遂問其故。數靈道:“這些冊簿是從雲片之中,裁出紙張,裝訂而成。”荊俠以手輕撫,果然有些柔潤。展目四望,這大廳是以淡暮為牆,紫霞為蓋,身在其中,清泠中亦有溫氳。數靈道:“不知此處溫冷還適合少俠嗎?我靈類是空體,並無覺察。”荊俠道:“這裏極好。”數靈笑道:“可知少俠修為已同自然相通了,難得,難得。”
荊俠道:“老伯謬獎。此番至仙宮,有事相煩:我傲來國近來多有變故,其中有三馬乳業公司的奶粉,致嬰兒百人患病,數人死亡。不知經此災後,可否止住此等事故?”
數靈說:“等跟老朽一起查查。”說罷走到食品藥品區,又進入奶粉一行的檔案架間,按地域查找,到東勝神洲傲來國分野,拿出一本雲冊,翻開查看,道: “少俠所言之事,目前充值不足,還需要再病幾十人。”荊俠道:“能減少代價嗎?”數靈道:“目前不能。價格是經過縝密計算得出,取決於當前人類良心平均指數,以及事故衝擊力指數。若病亡人數不夠,即達不到足夠衝擊力,使人類不能痛下決心製止。”
荊俠道:“那麽以前的事故不計入了?”數靈道:“少俠,此乃累計計算。前幾年‘大頭娃娃’有害奶粉事件所害人數,已計入在內。隻是時間一長,其衝擊力減弱了。”荊俠歎道:“既然這賬簿中都是定數,不能減少,那在下界中還能有何作為?隻是坐以待之而已。”
數靈道:“非也。此定數隻是目前價值。老朽剛才說過,這些指數,是以當前人類良心平均指數,和事故衝擊力指數為依據,計算得出,若人類的行為提高這兩項指數,使欲作孽者盡早良心發現,民憤迸發,驚撼管理者,也可減少代價。”荊俠方放心道:“那樣才好。”
數靈便請荊俠往下查看。下一區是交通區,麵前的檔案架上注明是輪船類,便隨手抽出一本賬簿,翻開看時,是約翰國泰坦尼克號事故,隻見上麵載道:獲救710人,死亡1514人以充值,原因為救生艇及艇上設施不足,該充值所達至的目標為:人類重定救生艇配備規則。荊俠乃歎道:充值那麽多人命,才換來一規則更新,悲夫!
又到西牛賀洲的斯坦汗國一欄,抽一本賬簿翻看,是車輛類。翻開一頁,記載某城城西十字路口,若設立紅綠燈,應充價值是撞車6輛、死亡3人,已經實現代價為撞車5輛、死亡2人,尚差一車一人。又看下一頁,是校車一欄,應充價值一欄卻並無數值,為綠顏色所覆蓋。荊俠不解,便問此處是何意。
數靈答道:“這是已經充滿數值的,故為綠色所覆蓋。”荊俠道:“如何知道所充的價值?”數靈道:“老朽能看到綠色下麵的數字,去年斯坦汗國某市一麵包車被貨車所撞,小學生死20人,傷44人,一次事故就充值達標,因而這斯坦汗國即刻推行校車製度,給各地配發校車,並頒布校車安全通行規定。”荊俠心中微微一顫,不忍卒聽,又往前走。
往下看是北钜瀘洲聯合酋長國,是酒駕欄,也為綠色所覆蓋。荊俠道:“這個我明白,前年某郡一人醉駕,連撞9人,死5人,其中一名孕婦,胎兒都被撞出來;去年某州有人酒駕,麵包車翻入30米深的河中,當場死6人,搶救無效死2人,傷4人。這兩起大事故便充值已滿,隨後聯合酋長國就規定醉駕入刑,並嚴查酒駕。”數靈道:“少俠聰明,正是如此。”
從交通區出來,往前走是武器區。荊俠往裏麵走了數步,拿出一本槍彈部賬簿,翻開一頁,是麥克國的槍擊事件。看那上麵,記載的已死亡人數字跡模糊,不能辨認,度其空隙,似有五六位數字;而達到禁槍目標應充值的人數,竟比五六位數字還長。荊俠正要數數有幾位數字,數靈忙一把奪過掩蓋住。荊俠問是何故。數靈道:“少俠不知,那麥克國如今天下第一,它的導彈能抵達本宮,衛星也時常從窗外掠過,倘被偵知,頗有不便。”
出了此區,前麵案架列列,不知還有多少分區。荊俠懶得再一一查看,走了一段,略一駐足,是能源區核能部。數靈道:“少俠既然不願再翻看,老朽給你介紹一下也可。核能充值,不僅充人命,也要充土地。現已有數例充值,至於核戰所致,毀傷甚多,眾皆所知,不必再言。人類自從利用核能,我司便將其定價管理。其實人類所控核能技術,還遠遠不夠成熟,目前尚不能安全善後處理。二十五年前,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發生爆炸事故,使8噸強輻射物質泄漏,大麵積地區遭受汙染,死亡人數9萬餘人,致癌人數27萬人,幾百萬畸形胎兒出生,方圓30公裏成為死地,輻射已飄至他國。最新一例,是東桑國福島核電站事故,有15897人死亡,三縣受到汙染,且至今未能妥處。麥克國的三裏島核事故,亦有危害。”
荊俠道:“那麽到成熟地掌握核能技術,還要充值多少人命和土地?”數靈道:“老朽也忘記了。少俠不必知道,徒增傷悲。”荊俠默然,自語道:“是了,是了,人間萬事,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以生命充值。倘若為了技術研發利用,倒還值了;但要是因為惡行,而讓他人以命充值,來換取治理規則或決心,則治世者何其疏失?”數靈道:“少俠也不必悲觀,而今各國已強似以往。下界若能助民眾提升良心,使治世者先行幹預,即能防患於未發。倘要如此,德仁不可或缺。”荊俠點頭稱是,道:“我師徒正是此意。”
兩人邊走邊聊,不覺已到了大廳的末尾。荊俠見最後的幾排檔案架空著,便問緣由。數靈道:“此區原是風月分區,近來撤銷了,隻留些架子尚在。”荊俠道:“既已設立,不知又為何撤銷?”
數靈道:“風月之事殊難定論。若是因風月而為害他人,則應仿照其他行業予以充值,自不待言。而多數風月撲朔迷離,難以核定其數值。這些冰架,原也有些雲冊,記載些傷風敗俗的風月之事,其中毀家滅國者,亦充值不菲。但是有些偷期暗約、愛恨情仇、癡怨悲思,雖不合規,卻感天動地,故文人騷客多有讚歎,西廂牡丹等傳世不絕,如此類者,宜充何值?老朽束手無策了。”
少頃,數靈又搖頭歎道:“這又關乎我靈宮的家事糾葛,少俠既是曝書客的弟子,老朽不妨和你講講。本宮有情廣與情袤兩個丫頭,到此處鬧得不可開交。情廣說,那傷風敗月而害人者,自應充值以警世人;另應增設雲冊,記載和風美月,勸善揚美,以抵銷前值;或稍有脫俗者,亦應充微值以行規勸。老朽覺得此話有理,就想依此辦理,情廣也時常來幫助訂立雲冊。誰知那情袤聽說此事,找上門來,嚷道,那貴妃雖亡國,白香山卻以長恨歌傳之,故此類不應充值,而是抵銷。情廣卻不同意,兩個便打了起來,直弄得這裏架倒冊亂,霧霰迷茫。此後情袤又來鬧了幾次,老朽不堪其擾,故隻得撤銷了事。”
荊俠聽罷,道:“想必是她們兩個各懷心思了。”數靈道:“如今靈界不安,老朽法力低微,也有諸多無奈。”說罷連連歎息。數靈送荊俠出了廳堂,囑咐小靈帶荊俠到靈宮各處轉轉。
荊俠遊玩半日,離開靈宮返回下界。頃刻到了曝書山,向曝書客一一敘述。曝書客道:“風月之事令人難測,亦非本派所長,暫且不問。但充值之事的確讓人擔憂。我師徒應散布德仁,以助教化。你自專注於修煉,就將此任交由兩個兄弟罷。”荊俠領命,正待離去,曝書客又道:“不知下界還有德仁盛布之處?為師測一測。”荊俠問道:“不知師父如何測法?”
曝書客道:“本派有六鍾,以鍾聲可以測知。當初,周武王製作六口銅鍾與九鼎相配。九為陽數,六為陰數,鍾鼎皆為國之重器。後人將六鍾命名為:風鍾、雅鍾、頌鍾、賦鍾、比鍾、興鍾,取名於詩經六義。天下危難之時,方可六鍾齊鳴。六鍾鳴時,上至王侯將相,下至村夫野老,無論賢愚,不問善惡,皆心鳴如鍾,腦警神清,自省自悟,自悔自責。”
荊俠問道:“六鍾置於何處?不知如何使六鍾齊鳴?”曝書客道:“自古以來,六鍾由我派掌管。周末禮崩樂壞之時,移至泰山,藏於六洞至今。若使之齊鳴,須覓得六位高人擊之。因其鳴聲非比尋常,群峰震栗,星月斂輝,故非高人難於近前。”
荊俠道:“師父如何用六鍾以測下界?”曝書客道:“為師可去撞擊風鍾,你去找到兩個師弟,待鍾音漸稀時,若有音縷微妙處,或如簫韶之樂,則逐之,所到之處,即為德仁絕佳處,彼處風月必佳。”師徒二人約定了鳴鍾的時辰,荊俠即去告知劫俠與錢俠。
且說劫俠與錢俠受命後,待到時辰已至,聽那鍾聲傳來,辨得一縷佳音,即起身追逐,到了城外,恰遇陳得。陳得問知其故,遂道:“不如往右邊山穀的那一縷美妙,且前方佳氣蔚然。”二俠細聽遠看,果然如此,便攜了陳得,飛身往那山穀追去了。
行了一會兒,進了一處山穀,沿穀上行,是一大片果園,那縷鍾音果然美妙異常,在果園上方縈繞了一會兒,落入其中。三人驚歎不已,隻是不知此地有何佳處,遂往果園內走去。行至園中間,放眼一望,中間竟是一片寬闊的菜園,但見:
芸豆架、黃瓜架,皆比肩挽扶;茄子畦、柿子畦,成紫紅方陣。韭菜尚未老,菠菜初成株。土豆綠秧正旺,山藥細藤已高。三兩個絲瓜,杆上高挑;十數排葵花,青麵羞揚。小路纖瘦,僅可容雙足並立;樹牆厚密,幾不令細風穿行。右角有一處荷塘,蓮葉田田;左隅圈數群雞鴨,喔喔呱呱。好美的一處菜圃!
果樹下栓了一隻小狗,見有生人來,仰頭尖叫。有個聲音道:“你們買菜的?”三人循聲望去,在黃瓜架間分辨出一張臉,地上擺著一盆黃瓜。
錢俠道:“我們先看一看……”那人挎著籃子走出來道:“老板在大屋裏,你們過去吧。”陳得定睛一看:這不是吳刻嗎?這時吳刻也認出了陳得,驚喜道:“陳律師來了!”陳得道:“你怎麽在這裏……”吳刻不及答話,向後招手道:“傻子,把客人領到大屋裏去!”就看見一個中年男子從雞群裏一溜小跑過來,右手提著一籃子雞蛋,到了吳刻麵前問:“領到哪裏去?”吳刻說領到大屋裏去找大哥。那中年男子對著陳得等人傻傻一笑,轉身就走。邊走邊回頭望,仿佛怕領丟了似的。陳得看著傻子有點麵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眾人隨傻子走了百餘米,便看見一個大屋,藤蔓遮覆了屋簷,幾棵楊樹成了簷廊的柱子,一些小葫蘆掛在邊沿上,像一個個大的水滴。進了屋裏,暑氣頓減,中間擺了一張長方木桌,桌下依附幾個方凳,卻不見有人。窗玻璃上有一隻大青蟲往裏翹首窺探,梧桐葉的陰影在窗上扇來扇去。傻子回頭一笑,穿過後門往屋後走,眾人忙跟隨過去。
聽見一陣砍木頭的砣砣聲,傻子略定了定,就往聲音方向走。到得跟前,是一處四麵無遮的棚子,一個人正砍一段木頭,似在做凳子腿,傻子喊了聲:“大哥,有人找!”那人回頭,站起來,用胳膊抹了一下額上的汗。陳得眼前一亮:憨哥!二人高興地握住手。憨哥忙說都屋裏請,陳得又把眾人一一給憨哥作了介紹。眾人到了屋裏環繞方桌坐下,憨哥衝茶倒水。陳得問怎麽建了這麽個菜園,憨哥便一一道來。
原來,憨哥父子因又去找梅進財要聖旨未果,也無可奈何。那一日,憨哥跟著他爹,正灰心喪氣地在街上走,恰經過街角,看見擺攤算卦的陰陽子老先生。劉老漢因想還欠他一聲感謝,父子倆便過去,先鞠躬道了謝,又請他給憨哥算算運氣。陰陽子道:“這孩子運氣好,會成大器。”劉老漢搖頭道:“還成什麽大器!隻有一身力氣,也不好找活幹。”陰陽子道:“要掙些小錢也不難。如今市民食不安心,可在山穀間建一菜園,養一些雞鴨豬鵝之類,慢慢就能掙錢了。”劉老漢認為這老先生的卦一向很準,恰自己在山穀裏正有幾畝窪地,便領了憨哥回去拾掇田園。又把附近的荒地開了一些,圍籬建舍,打了一眼水井,截了一處塘壩,不足一年的功夫,就建了一這個菜園。
那城裏人聽說,城東二十裏有一片好菜園,種的菜不用農藥化肥,葉子被蟲兒咬出花斑;養得雞鵝鴨不喂飼料,下的蛋黃兒黃,清兒清;便都趕來買。憨哥爺倆就忙不過來了。正巧傻子被巡城禦史的車運到山區,傻子見這裏有炊煙升起,便進來討飯吃,憨哥就收留了他。傻子雖傻,卻能幹活,若有人指揮,能拾雞蛋,摘豆角,喂豬攔鴨,跑腿看家,腿腳麻利。而那吳刻在化工廠幹了兩年,譚樹長見他的病忽輕忽重,怕他病死在廠裏,借故把他開除了。吳刻也去找陰陽子算命,陰陽子指引他去憨哥的菜園,吳刻體力雖不夠,心智卻清楚,指揮著傻子幹這幹那,兩個人總抵得上一個人。陳得等人聽罷,都不住地點頭稱讚。 眾人又談了一會兒,看看時候不早,憨哥去準備果蔬糧肉,招待眾人用膳。
眾人飯後在園中散步、閑聊,不久都回房歇息。陳得見月色頗佳,正值初秋,山穀中清爽宜人,不忍離去,就踱往池塘那邊。池塘約一畝左右,呈圓形,恰如一片大大荷葉,池中又有無數片小荷葉,近看高低錯落,挨挨擠擠,擎蓋者略略傾斜,舉箭者筆挺豎立。看它們或並肩依偎若情侶,或俯仰親昵如母幼。
月至中天,山風已眠,蟲鳥入夢,萬籟俱寂。眾荷入定時,陳得站立不動,如走出池塘的荷一般。突然,一個荷蕾的一瓣突然動了一下,若夢中輕抖,其餘的荷瓣依次鬆動,顫顫地外折仰起,裏麵一的圈跟著舒展,那一枚荷花竟對著滿月完全打開了,與明月麵麵相對。荷花豐盈得如滿月,同樣皎潔明亮,望向深幽的空中。
陳得定睛半晌,轉眼再看時,那荷花上竟立著一亭亭女子:是荷靈!陳得不敢眨眼,更不敢揉眼,惟恐其轉瞬即逝。荷靈恰似眠後慵起,對月理妝。
陳得心中又喜又疑,隻聽荷靈說:“每年第一個秋月,我須在西湖待景,養容顏神采,且修功力,站秋波,披清風,淬月輝。此時月至中天,與君同月,亦為奇緣……”陳得欣喜異常,口雖不言,但心中似流出千頃月光般的情愫。正自迷醉,忽聽有人喊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