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撥弦探宅榆錢巷,牆內驚變遇止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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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撥弦立刻從懷中取出那個從當鋪得來的小木盒。
盒子很輕,沒有鎖,隻是簡單扣著。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打開盒蓋。
裏麵並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證據或名單,隻有一支看似普通的銀簪。
簪頭是簡單的雲紋,做工尚可,但並非頂級,像是中等人家女子常用的款式。
師姐拚死留下的,就是一支普通的銀簪?
上官撥弦微微蹙眉,拿起銀簪仔細端詳。
入手微沉,比尋常銀簪似乎重了一點點。
她心中一動,手指仔細摩挲著簪身。
果然,在簪身與簪頭連接處,感覺到一道極其細微、幾乎無法用肉眼看到的縫隙!
有夾層!
她嚐試著左右旋轉簪頭,沒有動靜。
又試著按壓簪頭的雲紋……
“哢。”
一聲極輕微的響動,簪頭竟然被她按得彈起了一絲!
原來那雲紋是一個巧妙的卡扣!
她小心地將簪頭拔開,裏麵是中空的!
藏著一卷極細、幾乎透明的薄絹!
上官撥弦的心跳再次加速!
她用指甲小心地將那卷薄絹勾了出來,在燈下緩緩展開。
薄絹上,用蠅頭小楷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正是師姐的筆跡!
而開頭的幾個字,就讓她瞳孔驟縮!
“永寧侯外室,居崇仁坊榆錢巷第七宅,疑用西域金線香,行為詭秘,常夜見異域客……”
西域金線香!
線索連接上了!
小翠指甲裏的金線香碎屑,師姐留下的密信指向侯爺外室使用此香!
小翠的死,難道與這位神秘的外室有關?!
薄絹後麵還記載了一些片段,是師姐對這處外宅的觀察,提到守衛森嚴,似乎有武功高強之人出入,且曾聽到過類似突厥語的交談聲……
突厥?!
上官撥弦感到事情的複雜和嚴重性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永寧侯的外室,可能涉及異域勢力?
這僅僅是侯爺的風流債,還是……與“玄蛇”組織、甚至與顛覆朝廷的陰謀有關?
師姐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些,才招致殺身之禍?!
必須去崇仁坊榆錢巷探查!
但此刻,她剛剛引起蕭止焰的注意,侯府內部也因為小翠之死風聲鶴唳,貿然行動風險極大。
她需要等待時機,更需要……一個外援。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支銀簪。
師姐選擇將信息藏在簪中,通過當鋪和蛇紋銅錢傳遞,是否也預料到她會需要幫助?
或許……這支簪子本身,也是某種信物?
她將薄絹上的內容牢牢記住,然後將薄絹就著燭火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這種證據絕不能留在身上。
然後,她將銀簪重新組裝好,插在自己的發髻上——最危險的地方,有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和敲門聲!
“阿弦!開門!管事媽媽叫所有下人去前院集合,蕭大人要問話!”
是另一個粗使丫鬟的聲音。
上官撥弦深吸一口氣,迅速整理好表情,恢複那副怯懦的樣子,打開了門。
該來的,總會來。
或許,這也是一個機會。
前院偏廳裏,黑壓壓地站了一群侯府的下人,個個神色緊張不安。
蕭止焰端坐於上首,麵色平靜,卻自有一股威嚴。
他帶來的書吏在一旁記錄。
侯府的曹總管陪坐在側,臉色不太好看。
問話進行得很慢,主要是詢問昨晚有誰見過小翠,她近期有無異常,是否與人結怨等等。
仆役們的回答大多含糊其辭,要麽說沒看見,要麽就說小翠最近好像心神不寧,但具體原因說不清,都往“鬼嫁衣索命”上扯。
輪到上官撥弦時,她低著頭,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蠅,回答得磕磕巴巴。
“奴、奴婢是新來的……守在靈堂……不、不認識小翠姐姐……”
“昨夜可曾聽到或看到什麽異常?”
蕭止焰問道,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她發間那支新出現的、略顯普通的銀簪。
“沒、沒有……奴婢害怕……很早就睡了……聽到更梆聲才醒……”
上官撥弦瑟縮著回答。
蕭止焰沒有再追問,讓她退下了。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似乎比其他人稍長了一瞬。
上官撥弦心中暗凜,知道這位看似年輕的司法佐吏觀察力極其敏銳,自己可能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
但此刻她無法顧及太多。
問話持續了近一個時辰,並沒有問出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蕭止焰似乎也並不意外,隻是讓眾人散去,並告誡近日不得隨意外出,隨時配合調查。
回到靈堂,上官撥弦思緒紛亂。
小翠之死將他殺的可能性擺上了台麵,蕭止焰必然會深入調查。
這對她來說,既是掩護,也是風險。
她必須盡快去崇仁坊外宅探查,趕在官府或者“玄蛇”組織察覺之前。
然而,如何出府再次成了難題。
經過小翠之事,侯府門禁明顯嚴格了許多。
就在她苦思對策之時,第二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靈堂。
是蕭止焰。
他隻身一人,並未帶隨從。
“大人……”
上官撥弦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依舊是那副惶恐模樣。
蕭止焰打量了一下靈堂環境,目光再次掠過她發間的銀簪,忽然開口道:“你不必害怕。本官來,是想再問問關於已故侯夫人的事情。聽說,你是她故交師弟薦入府的?”
“表妹?”
他似乎特別強調“表妹”二字。
上官撥弦心中猛地一緊!
他查到了蘇師兄?!
是例行詢問,還是?
“是……是的……蘇先生憐惜奴婢孤苦……”
蕭止焰似乎不需要聽她解釋?
接著問問題。
“侯夫人去世前,可曾有什麽異常?或者,留下過什麽特別的東西?”
蕭止焰的語氣很平淡,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上官撥弦垂眸:“奴婢來的時候……夫人已經……奴婢什麽都不知……”
蕭止焰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小翠指甲裏的香料,經辨認,是西域金線香。”
上官撥弦猛地抬頭,眼中適時地露出驚訝和茫然(她確實該驚訝於他為何告訴她這個)。
“對吧?”
蕭止焰目光灼灼看著她。
對吧?
他問一個小丫鬟?
“這種香料罕見且昂貴。”蕭止焰看著她,慢慢說道,“本官會循此線索追查。侯府水深,查案是官府的事,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竟不再多問,轉身便離開了。
上官撥弦愣在原地,心中波瀾起伏。
他是什麽意思?
警告?
提醒?
還是……試探?
他認出她來了嗎?
他特意來告訴她金線香的線索,是猜到她知道些什麽?
還是想借此觀察她的反應?
他提到師姐……是真的懷疑師姐的死,還是另有所指?
上官撥弦發現,這個蕭止焰,遠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和厲害。
他似乎也在暗中調查著什麽,並且可能已經將她納入了他調查的視野。
但無論如何,他提供的這個信息,確認了她的判斷,也等於給了她一個方向——雖然他自己也會去查,他似乎並不希望她留在侯府,不要以身犯險。
可是——
師姐死不瞑目。
師父臨終所托。
如果沒有師父、師姐,她可能早已餓死在乞討的幼年。
不行!
她必須更快!
機會終於來了。
過了兩日,府裏需要給各房配送新的蠟燭燈油,靈堂這邊也需補充。
負責此事的婆子嫌辛苦,見“阿弦”這幾日還算“老實”,便又將這跑腿的差事交給了她,讓她去庫房領取,並叮囑快去快回。
去庫房需經過後園一帶。
上官撥弦領了東西,抱著燭台燈油,故意磨磨蹭蹭,觀察著路徑。
在經過一處靠近後牆的廢棄小花園時,她眼睛餘光快速掃視,終於找到了——那夜她逃出的那個地下洞口的出口位置!
雖然被藤蔓遮掩,但確認無疑。
更重要的是,她發現因為這處花園偏僻荒廢,且靠近後牆,護衛巡邏的間隙相對較長!
一個冒險的計劃在她腦中形成。
她沒有立刻行動,而是老老實實返回靈堂。
待到夜深人靜,估摸著巡夜護衛剛過……
她再次換上了那身深灰色夜行衣。
這一次,她準備得更加充分,帶上了自製的迷煙藥粉、銀針、以及一些破解簡單機關的小工具。
她如同暗夜幽靈般溜出靈堂,憑借白天的記憶,快速而隱蔽地穿梭,來到了那座廢棄花園。
躲在假山後確認四周無人後,她迅速撥開那處藤蔓,鑽進了那個狹小的出口洞口!
她不是要進去,而是要出去!
從裏麵合上洞口機關較難,但從外麵掩藏卻容易。
她要以這裏作為秘密出入侯府的通道!
沿著熟悉的、潮濕陰暗的地下甬道,她再次來到那處有暗河的洞窟。
這一次,她準備了一小段繩索,輕鬆蕩過對岸,沒有弄濕身體。
她沒有再去那間煉毒密室,而是直接沿著原路,快速向上次跌落的大廳方向走去。
她記得那裏還有別的岔路。
果然,在靠近大廳的另一側,她發現了一條向上的、狹窄的石階。
石階盡頭,是一扇沉重的、從內部閂上的木門。
上官撥弦側耳傾聽門外,寂靜無聲。
她小心地拔開門閂,推開一條縫隙。
門外是一條更窄的、堆滿雜物的巷道,似乎是侯府兩處高牆之間的夾縫,漆黑一片,通往外界。
成功了!
她找到了第二條秘密通道!
她閃身而出,將木門小心恢複原狀,然後沿著巷道潛行,七拐八繞之後,竟然從一處斷牆的缺口鑽了出來。
外麵,是長安城崇仁坊的街道!
深夜的坊間寂靜無人,隻有遠處傳來的更梆聲。
上官撥弦根據師姐密信中的地址,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快速向榆錢巷方向掠去。
第七宅……找到了!
那是一座看起來並不起眼、甚至有些低調的二進宅院,黑漆大門緊閉,門口連燈籠都沒掛,與周圍一些燈火尚存、略顯氣派的宅邸相比,顯得格外冷清。
但上官撥弦敏銳地察覺到,暗處有呼吸聲!
有暗哨!
而且不止一處!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外室宅邸該有的守衛力量!
她繞到宅院側麵的小巷,觀察著高牆和屋脊。
宅院內一片漆黑,靜悄悄的,仿佛無人居住。
但她不敢大意。
師姐信中提及這裏有高手,且可能與突厥有關。
她需要想辦法進去查探。
她沿著宅院外牆慢慢移動,尋找著可能的薄弱點。
在一處靠近後牆的角落,她發現牆根下似乎有一個排水口,用鐵柵欄擋著。
她試著用手拉動柵欄,竟然有些鬆動!
似乎是常年雨水衝刷,固定處有些腐蝕了!
她心中一動,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許粘稠的液體,滴在柵欄的鐵鏽和腐蝕處。
這是她自製的強效腐液,能加速金屬鏽蝕。
等待藥效發作的間隙,她忽然聽到牆內傳來極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腳步聲,以及……壓抑的、類似嗚咽的聲音?
還有極淡的……西域金線香的氣味飄出?
上官撥弦屏住呼吸,將耳朵貼近牆壁。
忽然,牆內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像是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
緊接著,是一聲短促的悶哼!
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