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撥弦救仆逃險境,醫館失火失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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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飛快地掠過幾個慌亂無措的藥人,衝到“胡管事”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一枚提神醒腦、解毒辟穢的藥丸迅速塞入他口中,同時在他耳邊急速低語:“想活命,跟我走!”
    那藥丸是她用珍貴藥材秘製,專克迷魂毒霧,雖不能徹底解毒,但或可暫時激發其一絲清明!
    “胡管事”渾身一顫,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掙紮和困惑,似乎真的被藥力刺激,恢複了一點點意識。
    然而,就在上官撥弦試圖拉著他衝向自己來的那條甬道時,“胡管事”卻反而用力掙脫了她,手指顫抖地、固執地指向了石窟另一端那條傳來車輪聲的通道!
    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嗬……嗬……”聲,眼神焦急萬分。
    上官撥弦瞬間明白:那條才是相對安全的運輸通道!
    自己來的那條是秘密入口,很可能有更多守衛!
    她當機立斷,不再猶豫,拉著“胡管事”就朝著他指的方向衝去!
    “攔住他們!”鬥篷人已然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在煙霧中厲聲尖叫!
    兩個守衛勉強睜開通紅的眼睛,揮舞著刀衝了過來!
    上官撥弦指尖銀光連閃,數枚淬了麻藥的銀針疾射而出!
    一名守衛慘叫一聲,捂著臉倒地抽搐。
    另一名守衛揮刀格開銀針,動作隻是稍滯,仍舊凶狠撲來!
    上官撥弦將“胡管事”向後一推,自己迎上前去,施展小巧騰挪的功夫與守衛周旋。
    她肩傷未愈,動作難免滯澀,險象環生。
    眼看另一名被銀針所傷的守衛也要掙紮爬起,鬥篷人也撥開煙霧逼近。
    情勢危急萬分!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石窟頂壁,突然傳來“哢嚓哢嚓”的異響!
    緊接著,好幾塊鬆動的石塊夾雜著泥土,嘩啦啦地墜落下來,正好砸向鬥篷人和那名還能行動的守衛!
    這突如其來的“塌方”讓他們不得不慌忙閃避,攻勢瞬間被打斷!
    上官撥弦一愣,這塌方來得太巧了!
    她來不及細想,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拉著“胡管事”拚命衝進了那條運輸通道!
    通道內更加黑暗,但隱約可見車轍印記。
    他們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身後傳來鬥篷人氣急敗壞的怒吼聲和追趕的腳步聲。
    這條通道並不長,很快前方就出現了亮光和一個向上的斜坡出口!
    出口外似乎是一片荒涼的亂葬崗,夜色深沉,荒草萋萋。
    上官撥弦拉著“胡管事”衝出出口,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直到徹底遠離那片區域,躲進一個巨大的荒墳之後,才敢停下來喘息。
    “胡……胡管事?”上官撥弦看向身邊的老人。
    藥效似乎正在消退,“胡管事”的眼神再次變得空洞迷茫,身體也開始顫抖,嘴裏隻會無意識地念叨著:“礦……毒……三爺……跑……快跑……”
    “三爺?是不是李琮?他對你做了什麽?”上官撥弦急切地追問。
    “三爺……藥……都吃了……死了……都死了……”胡管事語無倫次,臉上露出極大的恐懼,仿佛回憶起了極其可怕的事情。
    突然,他猛地抓住上官撥弦的手,力氣大得驚人,眼睛死死瞪著她,用極盡最後一絲清明,嘶啞道:“秋水……望穿……石髓……”
    話音未落,他身體猛地一僵,眼睛失去焦距,抓著上官撥弦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再次徹底陷入了麻木狀態。
    “胡管事!”
    上官撥弦心中劇震!
    秋水!
    又是邱側妃!
    望穿?
    石髓?
    這是什麽意思?
    是地名?
    還是物名?
    她還想再試著喚醒他,遠處已傳來追兵的火把和呼喝聲!
    不能再停留了!
    她看了一眼再次變得癡癡傻傻的“胡管事”,一咬牙,將他安置在一個相對隱蔽的墳坑裏,用枯草稍作掩蓋。
    “堅持住,我會回來救你!”她低聲道,然後轉身飛快地逃離了亂葬崗。
    她必須立刻趕回蘇沐辰的醫館,那裏的密室裏,還藏著至關重要的機關圖譜。
    然而,當她曆盡艱辛,悄悄回到醫館附近時,卻看到醫館方向火光衝天!
    衝天的火光撕裂夜幕,將醫館所在的街巷映照得如同白晝!
    上官撥弦的心髒瞬間沉到了穀底,幾乎停止了跳動!
    師兄!
    她發瘋般朝著醫館衝去,卻被洶湧的人群和救火隊攔在了外圍。
    “讓開!讓我進去!我師兄還在裏麵!”她嘶聲力竭地喊著,試圖衝破人牆。
    “姑娘!危險!火太大了!進不去了!”好心的鄰居拉住她。
    “蘇大夫……蘇大夫他好像沒跑出來……”有人歎息道。
    上官撥弦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呆呆地看著烈焰吞噬了她最後的避風港,吞噬了待她如親妹的師兄……巨大的悲痛和絕望瞬間將她淹沒。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是邱側妃!
    還是那個黑影殺手?!
    他們竟然如此狠毒,連無辜的師兄都不放過!
    憤怒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燒,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焚毀!
    就在她幾乎要崩潰之際,一隻強有力的手突然從身後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猛地回頭,看到的是一張寫滿了焦急、擔憂和煙灰的熟悉臉龐——
    蕭止焰!
    “撥弦!你沒事!太好了!”蕭止焰的聲音沙啞而激動,握著她手臂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失而複得的珍寶,“我收到消息說這邊失火,就怕你……”
    他的話哽在喉頭,看著上官撥弦蒼白如紙、淚痕交錯的臉,以及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悲痛和恨意,所有的話都化作了沉重的心疼。
    “我師兄……師兄他……”上官撥弦的聲音破碎不堪。
    蕭止焰眼神一暗,沉重地搖了搖頭:“火勢太大……我們的人還在努力……但……”後麵的話,他不忍再說。
    上官撥弦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
    最後一絲溫暖和依靠,似乎也隨著這場大火化為了灰燼。
    蕭止焰緊緊握著她的手臂,仿佛要給她一點支撐的力量。
    “這裏不安全,跟我走!”
    他不由分說,拉著幾乎虛脫的上官撥弦,穿過混亂的人群,迅速上了一輛停在暗處的、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
    馬車迅速駛離了火場。
    車內,上官極弦蜷縮在角落,無聲地流淚,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靈魂。
    蕭止焰坐在她對麵,眉頭緊鎖,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充滿了憐惜、憤怒和一絲……自責。
    “對不起……撥弦……”他低聲開口,聲音幹澀,“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你,也沒能保護好蘇大夫……”
    上官撥弦沒有回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和仇恨之中。
    馬車並未駛向縣衙,而是兜兜轉轉,最終停在了一處極其隱蔽的、位於平民區深巷裏的小院前。
    蕭止焰扶著她下車,低聲道:“這是我私下置辦的一處安全屋,除了我,無人知曉。你先在這裏安心住下,絕對安全。”
    小院雖小,卻幹淨整潔,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蕭止焰將她安頓在臥房,又仔細查看了她肩頭的傷口,見包紮完好,才稍稍放心。
    “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他柔聲問道。
    上官撥弦搖了搖頭,終於開口,聲音嘶啞:“你怎麽會及時趕到?”
    蕭止焰沉默了一下,道:“我一直在暗中追查那個襲擊你的殺手線索,發現他可能與城中一個秘密幫派有關。今晚恰好監視到那個幫派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蘇大夫醫館附近潑灑火油……我察覺不妙,立刻帶人趕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
    上官撥弦抬起淚眼,看著他被煙火熏黑、寫滿疲憊和擔憂的臉,心中的堅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在巨大的悲痛和絕望麵前,他那份看似不變的關切,顯得格外珍貴。
    “藏書樓……”她忽然輕聲開口,目光直視著他,“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你在抄錄‘蛇瞳法師’的信息。為什麽偷偷進行?”
    蕭止焰聞言,身體猛地一僵,臉上露出震驚和愕然,隨即化為一絲苦澀和了然。
    “原來你看到了。”
    他歎了口氣,眼神有些躲閃,最終變得堅定。
    “對不起,撥弦,並非有意瞞你。隻是……調查國師事關重大,牽涉極廣,極可能涉及……陛下。沒有確鑿證據前,我不敢輕易告知任何人,怕走漏風聲,也怕……給你帶來更大的危險。我是司法佐,有些調查,必須遵守程序,也必須……更加謹慎。”
    他的解釋,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通。
    官身不由己,調查皇室寵臣,確實需要萬分小心。
    上官撥弦凝視著他,試圖從他眼中找出一絲虛偽,但看到的隻有坦誠、歉意和深深的無奈。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那……‘鷂子’跟丟,芸香‘自盡’……”她繼續追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蕭止焰的臉色更加晦暗,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那是我的失職!‘鷂子’極其狡猾,我們的人確實技不如人。至於芸香……是我低估了他們的滲透能力和對滅口的決心!這是我的錯!撥弦,你可以怪我,但請相信,我絕無二心!”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帶著一種近乎痛苦的真誠:“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可能很蒼白……但眼看著你受傷、遇險、失去親人……我卻屢屢失手……我比你更恨我自己的無能!”
    看著他眼中那真切的痛苦和自責,上官撥弦築起的心防,在這一刻,終於轟然倒塌。
    或許……真的是自己因為身處險境而過度警惕了?
    蕭止焰的每一次“失誤”,對手都太過強大和狡猾,並非不能理解。
    巨大的悲痛和眼前的溫暖,讓她前所未有地渴望一個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夥伴。
    她低下頭,淚水再次湧出,但不再是純粹的絕望,而是摻雜了一絲複雜的釋然和委屈。
    “我相信你。”她極輕地說出了這四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蕭止焰渾身一震,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激動。
    他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將她擁入懷中。
    但最終還是克製地停住了,隻是伸出手,極其輕柔地、仿佛對待易碎珍寶般,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撥弦……”他的聲音哽咽了,“謝謝……謝謝你肯信我。我蕭止焰對天發誓,此生定護你周全,助你查明真相,手刃仇敵!否則……”
    “別說了。”上官撥弦打斷了他的誓言,抽回手,擦了擦眼淚,“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師兄的仇,師姐的冤,我一定要報!”
    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她將今夜陵園的發現——鬼火引路、地下石窟、藥人工坊、胡管事未死以及他最後嘶吼出的“秋水、望穿、石髓”等信息,詳細地告訴了蕭止焰。
    蕭止焰聽得麵色無比凝重。
    “藥人工坊……竟在陵園之下!真是喪盡天良!”他咬牙切齒,“‘秋水’定然指邱側妃無疑!‘望穿’……據我所知,邱側妃所居的‘望秋閣’中,有一口古井,名曰‘望穿井’!至於‘石髓’……這可能是指某種礦物精華,也可能是某種代號……”
    線索似乎再次指向了邱側妃的“望秋閣”!
    那口“望穿井”,絕對有問題!
    “我們必須盡快查探那口井!”上官撥弦急切道。
    “嗯!”蕭止焰重重點頭,“但望秋閣如今守備必然更加森嚴,邱側妃經過芸香之事,定然如同驚弓之鳥。我們需要從長計議,等待最佳時機。”
    他看了看上官撥弦蒼白的臉色和肩頭的傷,心疼道:“當下你最要緊的是養好傷。探查之事,我來安排。你極安心在此住下,我會派最可靠的人在外守護。”
    接下來的幾日,上官撥弦便在這處安全屋中靜養。
    蕭止焰每日都會抽空來看她,帶來外界的消息、傷藥和食物,無微不至。
    他告知上官撥弦,永寧侯對陵園“鬼火”之事大為光火,下令嚴查,但最終似乎被曹總管以“磷火自然現象”和“下人眼花”為由搪塞了過去。
    侯府暫時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關於蘇沐辰醫館的火災,官方結論是“夜間燭火引燃藥材所致,意外身亡”,但蕭止焰私下調查確認,確係人為縱火,凶手手法專業,線索指向那個秘密幫派,但幫派頭目已然失蹤,線索中斷。
    顯然,對方處理得幹幹淨淨。
    上官撥弦默默聽著,將仇恨深埋心底。
    她的傷勢在蕭止焰送來的珍貴藥材和悉心照料下,恢複得很快。
    兩人之間的關係,在經曆猜疑、危機和失去後,似乎變得更加緊密和信任。
    一種難以言喻的的情愫,在相依為命的默契和共同的仇恨目標中,悄然滋生。
    然而,無論是上官撥弦還是蕭止焰都明白,平靜隻是暫時的風暴眼。
    “望穿井”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和陷阱,等待著他們去揭開。
    而邱側妃——“秋水”,在接連受挫後,絕不會坐以待斃。
    這一夜,上官撥弦站在小院中,望著侯府的方向。
    她的傷已大致痊愈,眼神銳利如初。
    她手中摩挲著一極冰冷的銀針。
    是時候了。
    她轉身對蕭止焰道:“時機差不多了,我們該去‘望穿井’看看了。”
    蕭止焰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好。我已安排了人手策應。今夜,我們就去探一探那龍潭虎穴!”
    夜色深沉,仿佛蘊藏著無盡的危險與秘密。
    上官撥弦與蕭止焰對視一眼,默契地換上夜行衣,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朝著侯府“望秋閣”的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