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寒食禁火藏命案,冰針刺穴破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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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來的是風隼,他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凝重。
    “大人,姑娘。”風隼行禮後稟報,“屬下帶人查抄聽竹苑,並未發現李琮蹤跡。詢問苑內仆役,皆言琮少爺前日便以‘身體不適,需靜養’為由閉門謝客,昨日午後更有仆役親眼見他臥床休息,但今晨人去樓空,竟無人知曉他何時離開,如何離開的。”
    “身體不適?”上官撥弦捕捉到這個信息,“他可曾請過大夫?具體是何症狀?”
    風隼回道:“問過了,並未請外麵的大夫,隻說是舊疾複發,有些咳喘,用了自己常備的藥丸。據貼身小廝說,琮少爺前兩日確實有些精神不濟,但並未到臥床不起的地步。”
    “舊疾複發……自己常備的藥丸……”上官撥弦沉吟,“李琮自幼體弱,這是侯府人盡皆知的事情。但他精通醫術……”
    她頓了頓,修正道,“至少,他繼承了師父的醫術天賦,若他以此為由偽裝,足不出戶,暗中籌劃脫身,並非難事。”
    蕭止焰冷哼一聲。
    “好一個金蟬脫殼!看來他早已備好退路。繼續搜!擴大範圍,京城各門嚴加盤查,尤其是運送藥材、貨物的車輛,更要仔細!他若想離京,這是最可能的方式。”
    “是!”風隼領命,又道,“還有一事,屬下在搜查李琮書房時,發現他常用的藥櫃有被翻動清理的痕跡,少了幾種藥材,但具體是哪幾種,仆役說不清楚。”
    上官撥弦立刻問道:“藥櫃可有殘留的藥末或氣味?能否讓我去看看?”
    風隼搖頭。
    “已經清理得非常幹淨,幾乎不留痕跡。此人極為謹慎。”
    線索似乎又變得撲朔迷離。
    李琮就像一滴水,融入了長安這座巨大的湖泊,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的幾天,刑部和京兆尹府發動了大量人手,明察暗訪,幾乎將長安城翻了一遍,卻始終沒有李琮的消息。
    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而玄蛇組織,在經曆了上巳節的挫敗和李琮這根重要暗線的暴露後,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再沒有大的動作。
    但這種沉寂,反而讓人更加不安。
    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上官撥弦利用這段時間,仔細研究了從安仁坊帶回的賬冊和密信。
    她將其中涉及藥材、毒物以及特殊礦物交易的部分單獨列出,試圖從中找出玄蛇可能囤積或使用的危險物品線索。
    同時,她也加緊配製了更多應對蠱毒和常見毒物的解藥,分發給蕭止焰及其核心力量,以應對可能到來的報複。
    期間,蕭止焰進宮麵聖,將李琮勾結玄蛇、貪墨漕糧、偷換貢品之事密奏皇帝。
    皇帝聞奏震怒,但鑒於玄蛇組織盤根錯節,牽扯甚廣,為避免打草驚蛇,引起朝局動蕩,決定暫不公開,命蕭止焰繼續暗中調查,務必將李琮及其背後勢力連根拔起。
    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巒,壓在蕭止焰和上官撥弦的肩上。
    轉眼,便到了寒食節。
    寒食節,禁煙火,隻吃冷食。
    這是為了紀念春秋時介子推的節日,也是清明前的重要節氣。
    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一片禁火的肅穆氣氛中。
    就連權貴之家,也不例外。
    永寧侯府自然也遵循古禮,府內各處灶火皆熄,隻備下提前做好的冷粥、寒具(一種環狀餅)、子推燕(用麵捏成燕子狀)等冷食。
    然而,就在這禁火慎終的寒食節當日,永寧侯府卻發生了一起意外的“猝死”事件。
    死者是侯府後廚一名負責采買雜役的老仆,姓趙,在府中服役超過三十年,平日裏沉默寡言,人緣尚可。
    據發現他的小廝說,趙老仆似乎是因耐不住饑餓,偷偷在自己堆放雜物的窄小耳房內,用私下藏起的炭火煨熱一個冷餑餑,結果不慎“炭氣中毒”,被人發現時已倒在炭盆旁,氣息全無。
    寒食節偷燃煙火,本就是大忌,何況還因此喪命,更是晦氣。
    侯府管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欲將此事按意外處理,盡快將屍體運出府去埋了了事。
    消息傳到蕭止焰耳中時,他正與上官撥弦在書房分析李琮可能潛逃的路線。
    聽聞是永寧侯府的仆役死亡,蕭止焰本能地覺得有些蹊蹺。
    “寒食節偷熱食物,雖不合規矩,但在底層仆役中並非罕見。炭氣中毒而亡,也說得通。”蕭止焰沉吟道,“隻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永寧侯府又死了人……”
    上官撥弦放下手中的筆,抬起眼簾。
    “侯府如今在我們嚴密監控之下,任何異常都不應放過。更何況,李琮剛剛失蹤,府內就發生仆役死亡事件,未免太過巧合。我想去看看。”
    蕭止焰也有此意。
    “好,我同你一起去。找個合適的由頭。”
    半個時辰後,蕭止焰以刑部核查近日各府邸人員異動(暗指追查李琮可能的內應)為由,帶著易容成書記官模樣的上官撥弦,來到了永寧侯府。
    永寧侯李璉稱病未見,曹昆已經伏法留著活口,因為他知道玄蛇太多,隻是打死不說,一直在刑部監管之下,此刻,由侯府大管家孫德財接待。
    聽聞蕭止焰是為一名意外身亡的老仆而來,大管家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堆起苦笑。
    “蕭大人明鑒,不過是個不懂規矩的老奴自作自受,已然按意外處置了,怎敢勞動大人大駕?”
    蕭止焰麵色平靜,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非常時期,京中各處人員往來皆需留意。既然是貴府老人,更需核實清楚,以防萬一。帶我們去看看現場,再讓仵作驗看一番,若無問題,本官自會備案了結,不會叨擾侯府清淨。”
    大管家見推脫不過,隻得引著他們前往後廚區域那間堆放雜物的耳房。
    耳房低矮陰暗,彌漫著一股劣質炭火和食物黴變混合的酸餿氣。
    地上一個小炭盆裏還有未燃盡的炭塊,旁邊散落著半個冷硬的餑餑。
    趙老仆的屍體已被抬到一塊門板上,用一張破草席勉強蓋著。
    “大人請看,就是這裏了。”大管家指著現場,語氣帶著幾分催促,“仵作已經來看過,確認是炭氣中毒無疑。”
    蕭止焰示意隨行的刑部仵作上前查驗。
    那仵作經驗豐富,仔細檢查了屍體口鼻、指甲顏色,又探了探屍溫,查看了炭盆和周圍環境。
    “回大人,死者麵色潮紅,口唇呈櫻桃紅色,指甲未見異常,確與炭氣中毒之症相符。死亡時間應在兩個時辰內。”仵作回稟道。
    大管家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放鬆。
    “蕭大人,您看……”
    蕭止焰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上官撥弦。
    上官撥弦易容後的麵容平凡無奇,但那雙眼睛卻格外清明。
    她上前一步,對仵作道:“可否讓我再看看死者眼部?”
    仵作雖有些奇怪,但見蕭止焰頷首,便掀開了草席一角。
    趙老仆的屍體暴露在眾人麵前,他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身形幹瘦,麵色確如仵作所說,呈現不正常的潮紅。
    上官撥弦蹲下身,湊近仔細觀察死者的雙眼。
    她看得極其仔細,甚至輕輕翻開了死者的眼皮。
    周圍的人都屏息看著,大管家的眼神微微閃爍。
    突然,上官撥弦的動作頓住了。
    在死者右側眼白靠近內眼角的極細微處,她看到了一點針尖大小、幾乎與周圍充血血管融為一體的——暗紫色淤血點!
    這絕不是炭氣中毒會出現的體征!
    炭氣中毒導致血液中碳氧血紅蛋白增高,皮膚黏膜會呈現特征性的櫻桃紅色,但不會在眼結膜下形成如此孤立、細小的點狀出血!
    這更像是……顱內微小血管破裂,或是……某種極細微尖銳物刺入頭部特定穴位,導致毛細血管破裂滲血所致!
    一個大膽的猜測瞬間湧入上官撥弦腦海。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射向大管家。
    “請問管家,發現死者時,他是何種姿態?頭朝向何方?”
    大管家被她突然淩厲的目光看得心頭一悸,下意識回道:“就……就倒在炭盆邊,頭朝著門的方向……”
    “具體是左側臥,右側臥,還是仰麵?”上官撥弦追問。
    “好像是……右側臥著。”旁邊一個當時在場的小廝怯生生地補充了一句。
    右側臥!
    上官撥弦立刻再次俯身,仔細檢查死者右側太陽穴、耳後、發際線附近的頭皮。
    她的指尖隔著薄薄的手套,在發絲間細細摸索。
    終於,在右側耳後發根深處,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她觸碰到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比汗毛還要細微的——凸起!
    若非她刻意尋找,且感知遠超常人,絕難發現!
    她指尖運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內力,輕輕一拔!
    一根長約半寸、細如牛毛、通體晶瑩近乎透明的——冰針,被她從皮下組織中拔了出來!
    冰針入手冰涼,針尖還帶著一絲極淡的血色,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看不見!
    “冰針!”上官撥弦舉起那根細小的冰針,聲音冷徹。
    在場所有人,包括那名經驗豐富的仵作,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管家臉色瞬間煞白!
    蕭止焰眼神驟寒,一步上前,接過那根冰針,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語氣森然。
    “好手段!利用寒食節禁火,製造炭氣中毒的假象!實則是以冰針刺穴,殺人於無形!若非……若非本官這位屬下心細如發,險些就被爾等蒙混過去!”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大管家。
    “說!這趙老仆到底因何而死?是誰指使你們掩蓋真相?”
    大管家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冷汗涔涔而下。
    “大人明鑒!小人……小人實在不知啊!發現趙老時,他確實倒在炭盆邊,麵色也……也那般模樣,小人隻當是意外,唯恐侯爺怪罪管理不力,才……才想盡快處置了事!這冰針……小人委實不知從何而來!”
    看他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倒不似作偽。
    蕭止焰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轉而問向那名作證的小廝。
    “你再仔細想想,發現趙老仆時,除了炭盆和餑餑,可還見到其他可疑之物?或者,之前可曾注意到有誰接近過這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