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府宅詭影迷心智,蓮池幻景碎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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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守搖頭:“風隼報,火場清理極為困難,殘留物大多化為灰燼焦土,難以辨認。他已加派人手,試圖從灰燼中尋找蛛絲馬跡,但……希望渺茫。”
    書房內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
    對手的反應速度和對局麵的掌控力,遠超預期。
    這讓他們剛剛因找到線索而振奮的心情,瞬間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看來,我們麵對的,比想象中更加狡猾和難纏。”上官撥弦走到窗邊,望著東方天際泛起的那一絲魚肚白,清冷的眸子裏映著晨曦,卻帶著化不開的凝重。
    蕭止焰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望著同一片天空。
    他受傷未愈的身軀挺得筆直,如同永遠不會彎曲的青鬆。
    “狐狸再狡猾,總會露出尾巴。”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曆經磨礪後的沉穩與決心,“既然他們怕我們查,就說明我們找對了方向。別苑毀了,還有其他線索。隕石還在,符文還在,他們想要利用‘天外之力’的野心,就絕不會停止。”
    他的目光落在上官撥弦略顯蒼白的臉上,語氣放緩,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撥弦,我們不會輸。”
    上官撥弦迎上他堅定的目光,心中的不安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她點了點頭,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困局上。
    “當務之急,是盡快破解符文奧秘,找到克製隕石輻射的方法。驚鴻去取樣本,應該快回來了。”
    她轉身走回書案,再次拿起那張符文圖紙。
    “另外,李元道這條線不能斷。他身份特殊,在長安必然也有眼線和勢力。或許……我們可以從長安內部著手。”
    蕭止焰頷首:“我明白。我會讓影守和風隼調整方向,重點監控與李元道有過往來,或者近期行為異常的朝臣及宗室。”
    計議已定,兩人不再多言,各自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然而,玄蛇的反擊,並不僅僅局限於毀滅證據。
    接下來的幾天,一種無形的、詭異的氣氛,開始如同瘟疫般,在長安城,尤其是在蕭府內外悄然蔓延。
    起初,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官撥弦清晨盥洗時,會在銅盆平靜的水麵上,偶爾瞥見自己身後似乎有一道模糊的、穿著鳳冠霞帔的影子一閃而過,待她凝神看去,卻又隻剩下她自己蒼白的倒影。
    她隻當是自己連日勞累,心神損耗過度所致,並未十分在意。
    阿箬有一次在花園裏撲蝴蝶,突然指著池塘驚叫,說看到水底有好多血紅色的眼睛在盯著她,可其他人看去,池水清澈,隻有幾尾錦鯉悠然遊過。
    蕭聿在書房讀書,偶爾會覺得窗紙上映出的樹影,扭曲成了張牙舞爪的鬼怪形狀,嚇得他差點打翻燭台。
    甚至連一些值守的侍衛,也在夜間巡邏時,會莫名感到背後發涼,仿佛有看不見的東西在暗處窺視。
    這些怪事零零散散,起初並未引起太大警覺,隻被當作下人們自己嚇自己的談資。
    但上官撥弦卻隱隱感到不對勁。
    她精通醫理,對人的精神和氣血波動異常敏感。
    她發現,近期府中不少人的氣息都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眼神也偶爾會流露出短暫的迷茫或恐懼。
    這不像簡單的疲勞或錯覺……
    她想起了千麵狐的惑心珠,想起了那種能直接影響人心智的詭異力量。
    難道……玄蛇又動用了類似的手段?
    而且這次的範圍更大,更加無形無質?
    她將自己的疑慮告知了蕭止焰和驚鴻。
    “我也覺得最近府裏有點怪怪的。”蕭驚鴻蹙著秀眉,“晚上睡覺總覺得不踏實,好像有人在床邊看著我似的。”
    蕭止焰臉色凝重,他雖未親身感受到那些異狀,但他相信上官撥弦的判斷。
    “我立刻加派暗哨,徹查府內所有角落,看看是否有被人動了手腳。”他沉聲道,同時下令府中加強戒備,所有人不得單獨在偏僻處停留。
    然而,徹查一無所獲。
    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物品、機關或者陌生人潛入的痕跡。
    那種詭異的感覺,仿佛來自於空氣本身,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這反而讓上官撥弦更加確信,這絕非偶然!
    這是一種更高明、更隱蔽的精神攻擊!
    目標,很可能就是她,以及她身邊最親近的人!
    旨在從內部瓦解他們的意誌,製造恐慌和混亂!
    她嚐試用清心淨神的香料、藥浴甚至音律來安撫府中眾人的情緒,效果甚微。
    那種無形的壓力,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悄然侵蝕著每個人的心神。
    這日午後,上官撥弦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心煩意亂,便獨自一人來到府中花園的蓮池邊,想借著一池秋水,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池水清澈,倒映著秋日高遠的藍天和幾朵慵懶的白雲,以及她自己略顯單薄的身影。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微涼的水麵,漣漪一圈圈蕩開,打碎了水中的倒影。
    然而,當水麵漸漸恢複平靜,倒影重新凝聚時——
    上官撥弦的瞳孔猛地收縮,呼吸驟然停滯!
    水中的倒影,不再是穿著素雅襦裙的她!
    那水中之人,頭戴九龍四鳳冠,身著繡著金鳳牡丹的蹙金繡深青褘衣,雍容華貴,母儀天下!
    那是……皇後翟衣!
    而更讓她肝膽俱裂的是,在那“皇後”身影的不遠處,水波蕩漾間,赫然映出蕭止焰的身影!
    他依舊穿著那身她熟悉的玄色常服,卻渾身浴血,臉色慘白如紙,胸口插著一柄匕首,正是她平日用來防身的那一柄!
    他看著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蝕骨的痛苦,以及……無盡的失望!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鮮血卻不斷從他口中湧出,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染紅了那一池秋水!
    “不——”
    上官撥弦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猛地向後踉蹌退去,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是幻象!
    她知道這一定是幻象!
    是玄蛇的“幻術師”製造出來,意圖摧毀她心智的幻象!
    可那畫麵太過真實!
    蕭止焰眼中那深刻的痛苦與失望,如同最鋒利的刀刃,將她淩遲!
    她眼睜睜看著水中的“自己”,穿著那身刺目的後服,一步步走向血泊中的蕭止焰,臉上帶著一種她從未有過的、近乎妖異的冷漠笑容。
    然後,水中的“上官撥弦”,緩緩抬起了手,握住了那柄插在蕭止焰胸口的匕首柄部。
    “不……不要!”上官撥弦嘶聲力竭地大喊,想要衝過去阻止,雙腳卻如同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水中的那個“她”,手腕猛地用力!
    “噗嗤!”
    利刃更深地刺入血肉的聲音,仿佛在她自己的耳邊響起!
    水中的蕭止焰身體劇烈一顫,最後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碎,隨即,緩緩閉上了眼睛,氣息斷絕……
    水麵上的倒影,在那一刹那,轟然破碎!
    隻剩下蕩漾的血色漣漪,和她自己慘白如鬼、布滿驚恐的臉!
    “啊——!”
    上官撥弦抱住劇痛欲裂的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地,意識被無邊的黑暗與絕望徹底吞噬。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腦海中隻剩下一個瘋狂盤旋的念頭——
    她殺了他……
    是她……親手殺了他……
    意識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血色中沉淪。
    上官撥弦感覺自己被冰冷的湖水包裹,水底是蕭止焰那雙充滿痛苦與失望的眼,還有那柄深深插入他心髒的、屬於她的匕首。
    那刺骨的寒意和錐心的痛楚,幾乎要將她的靈魂撕裂。
    “不……不是我……止焰……”
    她無意識地呢喃著,掙紮著,仿佛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撥弦!撥弦!醒醒!”
    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如同穿透濃霧的光,強行將她從噩夢中拉扯出來。
    她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風箱般起伏,冷汗早已浸透了中衣。
    映入眼簾的,是蕭止焰寫滿擔憂的臉。
    他半跪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感到疼痛。
    他臉色比她昏迷前更加蒼白,顯然是聽到動靜不顧傷勢強行趕來的。
    “做噩夢了?”他聲音沙啞,帶著未散盡的驚悸,另一隻手輕柔地拂開她額前被冷汗濡濕的發絲。
    溫暖的觸感,熟悉的氣息,讓上官撥弦狂跳的心髒稍稍平複。
    但水中那恐怖的一幕依舊清晰地烙印在腦海裏,讓她看向蕭止焰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驚懼和……難以言喻的愧疚。
    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動作快得近乎失禮。
    蕭止焰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受傷。
    “我……”上官撥弦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幹澀,“我沒事……隻是……魘著了。”
    她無法告訴他那個幻境。
    無法告訴他,她“親眼”看見自己穿著皇後翟衣,親手將匕首刺入了他的心髒。
    那畫麵太過荒誕,太過惡毒,卻也……太過真實地反映了她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害怕因自己神秘的身世,最終會與他站在對立麵,甚至……傷害到他。
    “真的沒事?”蕭止焰不放心地追問,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她依舊蒼白的臉和閃爍的眼神。
    “嗯。”上官撥弦低低應了一聲,強撐著坐起身,“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她試圖用這個理由掩飾過去。
    然而,蕭止焰並非那麽容易糊弄。
    他看著她下意識蜷縮起來、仿佛要隔絕外界一切接觸的姿態,眉頭緊緊鎖起。
    他了解她,她絕不是會因為一個普通的噩夢就如此失態的人。
    就在這時,阿箬端著一碗安神湯藥走了進來,看到上官撥弦醒來,頓時喜極而泣:“姐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在蓮池邊突然昏倒,怎麽叫都叫不醒……”
    蓮池!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再次劈中了上官撥弦,讓她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蕭止焰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這一細微的反應,眼神瞬間變得深沉如海。
    他揮了揮手,示意阿箬先出去。
    房間內再次隻剩下他們兩人。
    “撥弦,”蕭止焰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不容回避的力度,“告訴我,在蓮池邊,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上官撥弦攥緊了身下的錦被,指節泛白。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那些殘忍的畫麵哽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如何告訴他?
    告訴他,她在幻境中“殺”了他?
    告訴他,那幻境似乎與她撲朔迷離的身世有關?
    告訴他,她害怕那不僅僅是幻境,而是某種可怕的預兆或……真相的折射?
    她的沉默和掙紮,讓蕭止焰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不再逼問,隻是深深地看著她,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看清她所有隱藏的恐懼與秘密。
    “無論你看到了什麽,”他最終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定,“那都不是真的。撥弦,看著我。”
    上官撥弦被迫抬起眼,對上他深邃而堅定的眸子。
    “我是蕭止焰,我還活著,就在這裏。”他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沒有任何幻象,能改變這個事實。也沒有任何人,能離間我們。”
    他的話語,如同磐石,試圖壓住她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
    上官撥弦看著他胸前的紗布,看著他因為擔憂和傷勢而顯得疲憊卻依舊堅毅的臉龐,一股酸澀猛地湧上鼻尖。
    她知道他說得對。
    可那幻境的陰影,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盤踞在她的心頭。
    “我……我知道了。”她垂下眼簾,掩去眸中複雜的情緒,聲音低不可聞。
    蕭止焰知道她並未完全釋懷,但此刻逼問無益。
    他歎了口氣,重新握住她冰涼的手,這一次,力道溫柔而堅定。
    “別怕,我會查清楚這一切。”他承諾道,“無論是誰在搞鬼,我絕不會放過他。”
    他的溫暖透過掌心傳來,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上官撥弦沒有再次掙脫,任由他握著,仿佛這是黑暗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然而,玄蛇的攻勢,並未因她的昏迷而停止,反而變本加厲。
    接下來的幾天,蕭府內那種詭異的氣氛愈發濃重。
    不止是上官撥弦,連蕭止焰、蕭驚鴻,甚至蕭尚書和蕭夫人,都開始偶爾出現精神恍惚、產生幻覺的情況。
    蕭止焰會在批閱文書時,突然看到卷宗上滲出鮮血;蕭驚鴻練劍時,會覺得劍鋒所指之處出現母親慘死的幻影;連一向沉穩的蕭尚書,也在夜間起身時,仿佛看到早已過世的老友站在窗外對他招手……
    整個蕭府,仿佛被一層無形的、扭曲精神的力場所籠罩。
    府中下人更是人心惶惶,各種光怪陸離的“見鬼”傳聞私下流傳,若非蕭府規矩森嚴,隻怕早已亂成一團。
    “是大型的幻術陣法!”上官撥弦強忍著自身的不適,與蕭止焰、蕭驚鴻在書房內緊急商議,“範圍覆蓋整個蕭府,無形無質,極難防範和破除!施術者……恐怕就是玄蛇那個一直未曾露麵的‘幻術師’!”
    她想起了千麵狐,想起了惑心珠。
    但這次的手段,比惑心珠更加高明,更加防不勝防!
    “能找到陣眼嗎?”蕭止焰按著依舊隱隱作痛的傷口,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