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聿兒獻劄揭星隕,撥弦追源問二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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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階梯,深不見底,一股帶著淡淡藥草和奇異腥氣的冷風從下方吹拂上來。
    眾人皆驚!
    連張工和李工研究地圖時,也從未提及玄宮之內還有此等隱秘!
    “這……這地圖上根本沒有標注!”被護衛帶進來的吳永年看到此景,也驚呆了,連連搖頭表示不知。
    蕭止焰與上官撥弦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與決然。
    蟠龍金匱雖失,但這意外發現的密道,或許隱藏著更大的秘密,甚至可能與金匱的失蹤有關!
    “我下去看看。”蕭止焰沉聲道。
    “一起。”上官撥弦語氣堅定。此地的能量異常,她身負羅盤之力,或許能應對未知風險。
    讓風隼等人守住玄宮大殿,蕭止焰舉著火把,與上官撥弦一前一後,踏入了那條隱秘的階梯。
    階梯陡峭而漫長,旋轉向下,石壁潮濕,生長著一些散發著微弱磷光的苔蘚,提供了些許照明。
    越往下,那股藥草和腥氣越發濃鬱,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紅顏燼的那股奇異甜香,雖然極其淡薄,但上官撥弦絕不會認錯!
    她的心猛地揪緊。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終於出現了亮光,並非火把或自然光,而是一種從某個開闊空間透出的、穩定的、幽藍色的光芒,類似夜明珠,卻更加詭異。
    兩人謹慎地靠近階梯盡頭,發現那裏連接著一個不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個用黑色石頭壘砌的、類似丹爐的裝置,但造型更加古樸詭異,爐身刻滿了與玄宮大門和八荒鎮守相似的符文。
    此刻,那丹爐正散發著幽幽的藍光,爐口緊閉,卻仍有絲絲縷縷的奇異氣息滲出。
    而在丹爐旁邊,竟然擺放著一些琉璃器皿、藥碾、以及幾個打開的空玉盒!
    玉盒的樣式,與之前在永寧侯府地下密室中見到的盛放“紅顏燼”的盒子極為相似!
    更讓人心驚的是,在石室的角落,堆放著一些雜物,其中赫然有一件折疊整齊、明黃色的織物,上麵用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蟠龍——
    那是隻有帝王才能使用的顏色和紋飾!
    雖然隻是衣袍的一角,但其代表的含義,足以石破天驚!
    這裏,竟然是一處隱藏在前朝皇陵之下的、秘密的煉毒(或進行某種禁忌實驗)的場所!
    而且,似乎與皇室密切相關!
    “紅顏燼……前朝皇室……寂滅國師……”
    上官撥弦腦海中瞬間閃過這些線索,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難道前朝末年,那位寂滅國師,就在這皇陵之下,利用皇室的資源,進行著某種與“紅顏燼”和“天外之力”相關的邪惡勾當?
    這或許才是蘇言之被構陷的真正原因?
    就在這時,那幽藍丹爐的光芒忽然劇烈地閃爍了幾下,爐身內部傳來一陣沉悶的、如同心髒跳動般的“咚……咚……”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將蘇醒!
    同時,上官撥弦感到懷中一熱——她一直貼身收藏的那本《天工秘錄?織造篇》竟然自行散發出微光,與丹爐產生了某種共鳴!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蕭止焰也感覺到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詳氣息,拉住上官撥弦的手,急速向後退去!
    兩人沿著來路,以最快的速度衝上階梯,回到玄宮大殿。
    “大人,怎麽了?”風隼見他們神色倉促,急忙問道。
    “立刻退出此地!快!”蕭止焰來不及解釋,厲聲下令。
    眾人雖不明所以,但毫不遲疑,立刻護著兩位匠師和吳永年,迅速向玄宮大門撤去。
    就在他們剛剛全部退出玄宮大門,上官撥弦伸手欲取下那作為“鑰匙”的龜甲羅盤時——
    “轟!”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從地底深處傳來,整個山體都仿佛為之震動!
    玄宮內部傳來石塊坍塌碎裂的可怕聲響!
    那條他們剛剛上來的隱秘階梯方向,更是爆發出強烈的幽藍光芒,隨即迅速黯淡下去,仿佛某個平衡被打破,或者某個裝置因他們的闖入而徹底失控、自毀了!
    上官撥弦一把將羅盤從凹槽中取出。
    在她取下羅盤的瞬間,那扇巨大的青金石大門發出沉重的轟鳴,開始緩緩閉合!
    “走!”
    眾人不敢有絲毫停留,沿著原路,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外狂奔。
    身後,是不斷傳來的、令人心悸的崩塌聲。
    直到衝出“蠡門”洞口,重新呼吸到山林間清冷的空氣,看到天際泛起的魚肚白(他們竟在陵墓中待了一整夜),所有人才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回頭望去,那座山坳似乎與來時並無不同,但眾人都知道,睿德陵的玄宮深處,某個隱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秘密,隨著那聲巨響和崩塌,或許已再次被深埋,也或許……帶來了新的未知。
    蟠龍金匱失蹤,卻發現了一處前朝皇室與詭異丹藥、符文之力相關的秘密場所。
    線索似乎斷了,又似乎指向了更深遠、更黑暗的源頭。
    蕭止焰看著臉色蒼白、依靠著山石微微喘息的上官撥弦,將她輕輕攬住,為她擋住清晨的寒風。
    “至少,我們阻止了玄蛇得到它,不是嗎?”他低聲安慰,盡管心中充滿了疑慮和沉重。
    上官撥弦握緊了手中的龜甲羅盤和那本依舊溫熱的《天工秘錄》,望著驪山蒼茫的輪廓,輕聲道:“是啊……但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
    晨曦徹底照亮了驪山北麓,將眾人狼狽的身影拉得很長。
    身後的山坳寂靜無聲,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探索與最後石破天驚的崩塌隻是一場幻夢。
    然而,空手而歸的失落,以及那深埋地底的、與前朝皇室和詭異丹藥相關的秘密,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蟠龍金匱的失蹤,意味著玄蛇極有可能已經得手,或者,存在著第三方勢力在暗中行動。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絕非好事。
    “立刻回京。”蕭止焰壓下翻騰的心緒,果斷下令,“風隼,加派雙倍人手,監控所有可能與玄蛇、前朝遺物相關的渠道,尤其是黑市和隱秘的收藏家。同時,查!給我查清楚,除了我們和玄蛇,還有誰對睿德陵感興趣,誰有能力在我們之前潛入並取走金匱!”
    “是!”風隼領命,立刻安排下去。
    隊伍沉默地踏上歸途。
    來時的緊張與期待,已被沉重的挫敗感和更深的疑慮取代。
    上官撥弦靠在顛簸的馬車壁上,閉目凝神。
    精神力過度消耗的疲憊感陣陣襲來,但更讓她心神不寧的,是玄宮地下那處秘所帶給她的衝擊。
    紅顏燼的殘留氣息,詭異的符文丹爐,還有那件明黃色的蟠龍衣角……
    這一切,都與她腦海中那些混亂的、關於龍袍和皇後翟衣的幻象隱隱呼應。
    蘇言之被構陷“巫蠱”,是否就是因為發現了寂滅國師在皇陵之下進行的這些禁忌之事?
    那她自己呢?
    她與這些前朝秘辛,究竟有何關聯?
    那個蓮花凹槽為何能與師父留下的龜甲羅盤完美契合?
    回到城西別院,已是午後。
    蕭止焰將上官撥弦安頓好,讓她務必休息,自己則立刻投入了更加繁重的事務中。
    蟠龍金匱失蹤,朝堂之上必然掀起波瀾,他需要立刻麵聖,稟明一切,並應對可能出現的責難與風波。
    上官撥弦也確實需要休息。
    她服下自配的安神湯藥,躺在床榻上,卻難以入眠。
    她取出那本《天工秘錄?織造篇》,冊子依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
    她反複摩挲著封麵那個與皇室紋飾相似的圖案,腦海中思緒紛亂。
    蘇言之……如果他是自己的父親,那自己看到的皇後翟衣幻象又作何解釋?
    司天監正之女,與皇後之間,隔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可若自己不是蘇言之的女兒,師父為何會對她傾囊相授?
    為何會將如此重要的羅盤和秘錄留給她?
    種種疑團,如同亂麻,越理越亂。
    接下來的幾日,長安城表麵依舊繁華喧囂,暗地裏卻因睿德陵之事暗流湧動。
    蕭止焰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蟠龍金匱在前朝象征意義非凡,其失蹤的消息雖被嚴密封鎖,但在高層仍引起了震動。
    有人質疑蕭止焰辦事不力,有人暗中揣測是否是他監守自盜。
    皇帝雖未明言責怪,但那深沉的目光中,也帶著審視。
    蕭止焰不為所動,隻是更加拚命地追查線索。
    他聯合了刑部與大理寺中可信之人,以追查玄蛇、肅清前朝餘孽的名義,重啟了對鳳儀末年舊案的秘密調查,重點便是蘇言之案與寂滅國師。
    上官撥弦則在別院中潛心休養,同時繼續研究《天工秘錄》與龜甲羅盤。
    經曆睿德陵之事後,她發現自己與羅盤之間的聯係似乎更加緊密,對其中蘊含的溫和而浩瀚的力量,也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
    這日,蕭聿又悄悄來了。
    少年臉上帶著興奮與一絲緊張,他將一本薄薄的、封麵沒有任何標識的手抄冊子塞給上官撥弦。
    “上官姐姐,這是我……我偷偷從父親書房暗格裏找到的,是父親私下調查的一些筆記,關於……關於前朝蘇言之案的。”
    上官撥弦心中一震,接過冊子,快速翻閱。
    這並非官方卷宗,而是蕭尚書私人記錄的調查手劄。
    裏麵詳細記載了他對蘇言之案的諸多疑點:告發宮人的離奇暴斃,搜出偶人過程的漏洞百出,以及寂滅國師在構陷蘇言之後不久,便極力推動一場規模浩大、耗費巨萬的“祭天”儀式……
    在手劄的最後一頁,蕭尚書用潦草的字跡寫下一行推斷:
    “蘇案,非私怨,乃阻其洞悉‘星隕’之秘?寂滅所圖,恐非止權位。然,‘星隕’為何?與天外異石關聯否?蘇氏幼女……下落成謎,或為關鍵。”
    星隕之秘!
    上官撥弦瞳孔收縮。
    這再次與《天工秘錄》、與隕石、與天外之力聯係起來!
    蕭尚書顯然也懷疑蘇言之是因為觸及了寂滅國師的核心秘密而被構陷,並且,他在尋找蘇言之那個失蹤的幼女!
    “上官姐姐,”蕭聿看著她凝重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是不是在查你自己的身世?你和蘇家……”
    上官撥弦抬起眼,看著少年清澈而關切的眼睛,心中五味雜陳。
    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我不知道。線索很多,卻都指向迷霧。”
    她將冊子合上,鄭重地對蕭聿道:“聿兒,謝謝你。但這太危險了,以後不要再冒險去拿這些東西。”
    蕭聿卻倔強地抿了抿嘴:“我不怕!我想幫上官姐姐,也想幫大哥!我覺得,隻有查清這些真相,大家才能真正安全。”
    看著他稚嫩卻堅定的臉龐,上官撥弦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同時也更加沉重。
    她不能再讓這孩子卷入更深了。
    送走蕭聿,上官撥弦反複看著那本手劄和《天工秘錄》,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必須找到當年蘇家慘案的更多親曆者,或者,找到那個據說救走蘇家幼女的“忠仆”下落。
    她將目光再次投向了被秘密關押的吳永年和高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