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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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前頭趙元澈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出祠堂,她才發現外頭下雨了。
    細雨朦朧,帶著寒意的濕氣撲麵而來,她不由瑟縮。
    “主子。”
    一旁,常年跟隨趙元澈左右的青澗遞上一把油紙傘。
    趙元澈撐起油紙傘,側眸示意薑幼寧跟上。
    薑幼寧腳下遲疑。
    “薑姑娘,主子送您回去。”清澗笑著開口。
    “多謝兄長。”
    薑幼寧想起自己還有話和趙元澈說,垂眸朝他行了一禮,跟上了他的步伐。
    清澗看著二人撐傘在煙雨中並行,背影登對,仿佛一幅上好的水墨畫。他搖頭暗暗歎了口氣。
    “兄長,我在小隱院住習慣了,就不去芙蓉院了。”
    薑幼寧醞釀許久才想好如何同他開口。
    她腳下落後半步,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
    他高她足足一頭,側臉的輪廓線條挺括流暢,唇角抿起淡淡的疏離。仿若天邊懸月,可望而不可即。
    “芙蓉院住久了也會習慣。”
    趙元澈單手負於身後,語氣平淡卻不容反駁。
    薑幼寧咬著唇瓣,不知再找什麽借口拒絕。
    芙蓉院在主院邊上,是後宅的中心。
    她要出門去醫館做事。在小隱院可以從西北角門進出,打點好守門的婆子,一直無人察覺。
    若從芙蓉院去,路途太遠,人多眼雜,這秘密便藏不住了。
    她的奶娘吳媽媽,三年前突然生了惡疾。癱瘓在床,口眼歪斜,不能言語。
    她是吳媽媽一手帶大的,自然要給她養老送終。
    因為沒有銀子給吳媽媽治病,她才悄悄去醫館幫忙。得了工錢能給吳媽媽買藥。和大夫學了一年多如今也能獨自給吳媽媽針灸。
    吳媽媽眼下症狀比最初發病時好轉了許多。
    路在她的思量中走到盡頭。
    趙元澈在小隱院門口停下步伐。
    薑幼寧走出雨傘外,回身朝趙元澈欠了欠身子,垂首道:“我眼下這樣蠻好的。兄長以後不必再為我費心。”
    實在想不出什麽好借口,隻好硬拒絕了。
    她垂著腦袋,渾身上下都寫著疏離,分明要與他劃清界限。
    趙元澈垂眸望著她不語。
    薑幼寧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正猶豫著要不要轉身離開。
    忽聞趙元澈道:“汗巾子落在我那了,什麽時候去取?”
    薑幼寧臉皮一下燎起來,再顧不上與他生分,轉身落荒而逃。
    早上慌慌張張地回到院子,才發現係小衣的汗巾子落他那處了。
    他丟了便是。好端端地還特意提這個做什麽?
    薑幼寧跑進小小的院子,便見院內青煙嫋嫋。
    婢女馥鬱拿著蒲扇,正在廊下守著爐子熬藥。
    瞧見她進來,馥鬱連忙起身行禮:“姑娘,您回來了。”
    薑幼寧狐疑地打量她:“怎麽幹起活來,莫非吃了假酒?”
    她跟前攏共就芳菲和馥鬱兩個婢女。
    芳菲是她奶娘吳媽媽收養的,從小跟著她,對她忠心耿耿,與她情同姐妹。
    馥鬱是家生子。
    真千金趙鉛華回府之後,薑幼寧在鎮國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下人們慣會攀高枝兒,一哄而散。
    隻有馥鬱一人留下。
    但是馥鬱不幹活兒。
    薑幼寧悄悄地觀察過她。發現她並不是韓氏的人,隻是純懶。便由著她了。
    畢竟若是趕走馥鬱,韓氏可能趁機安插人進來。
    今兒個馥鬱勤勞得有點突然,就很奇怪。
    “姑娘回來了。”芳菲從屋子裏笑著迎出來,瞪了馥鬱一眼:“還得是世子爺回來,才能治得住某些刁奴。”
    馥鬱忙朝薑幼寧道:“姑娘,我知道錯了,您別和世子爺告狀。”
    薑幼寧解了外衫,抬步進屋:“沒那麽閑。”
    芳菲接了外衫。
    “吳媽媽今天怎麽樣?”
    薑幼寧口中詢問,手下給吳媽媽墊了一個軟枕,替吳媽媽揉起手臂來。
    “今兒個吃得不少,一碗秫米粥全吃了。”芳菲笑著給吳媽媽揉腿:“我和她說話還知道眨眼睛回應我呢。”
    “是嗎,媽媽?”
    薑幼寧看向吳媽媽。
    吳媽媽吃力地眨眨眼。
    薑幼寧不禁笑了:“一天比一天好。媽媽別著急,會慢慢恢複的。”
    “姑娘,您身上怎麽有一股藥香?”
    芳菲不放心地詢問。
    “腳扭了一下,塗了點藥。”
    薑幼寧臉又開始泛紅。
    趙元澈的藥膏,藥香味的確濃鬱了些。
    “哪裏?我看看?”
    芳菲一聽更擔心了。
    薑幼寧哪能給她看?忙道:“沒事,過幾日就好了。”
    “我提些熱水你快去泡個澡歇一歇。媽媽這裏我守著。”
    芳菲心疼她,幹脆催她去沐浴休息。
    薑幼寧昨兒個一夜沒睡,周身酸痛還在,也的確疲憊。
    屏風後。
    她解開衣裳,低頭瞧自己。身上鹹濕的痛感悠長綿延,深入骨髓。仿佛餘音繞梁,揮之不去。
    從鎖骨往下,直至腳踝,遍布青青紫紫的吻痕。
    趙元澈親得太凶了。
    不過,這麽多痕跡她脖頸上硬是沒有留下分毫。
    反而是她,隻咬了他一口,便漏了餡兒。
    她將自己浸入浴桶,雙手捧起水拍在發燙的臉上。沐浴之後,身上疲憊更甚。
    躺到床上時,腦中仍然亂糟糟的,抱著被子想的都是昨夜之事。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了過去。
    “姑娘,馮媽媽來了,國公夫人請您去用早飯。”
    芳菲的聲音傳來。
    薑幼寧睜眼看看左右,外頭天蒙蒙亮,她竟一覺睡到次日清晨。
    她撐起身子的動作忽然一頓,巴掌大的臉兒皺起,小腹處還是酸痛得厲害。
    “姑娘是扭傷的腳不舒服嗎?”芳菲伸手扶她:“要不然我去回了馮媽媽,別去了?”
    薑幼寧搖搖頭:“母親難得叫我,不去不妥。”
    她起身洗漱穿戴,整理妥當,隨著馮媽媽前往主院。
    馮媽媽推開門:“夫人,薑姑娘來了。”
    薑幼寧提起裙擺,邁過門檻,抬眸間呼吸不由一窒。
    高大挺拔的身影不期間撞入她的眼簾。想是待會兒要去上朝,他穿著朱紅窄袖朝服,腰束革帶。
    清雋的麵容配上濃烈的朱紅,不僅沒有半分突兀,反而更顯姿儀超拔。
    連屋內未滅的燭光都偏愛他,在他周身似籠起淡淡光華。
    薑幼寧心一跳,趙元澈竟然也在。
    他神態端肅,眸光淡漠。和無數個從前一樣,一個眼神也未曾給她。
    更叫人覺得,那一夜的靡亂像是一場混亂的夢。
    薑幼寧垂下眸子行禮:“見過母親,見過兄長。”
    他和她,本來也不是很親近的。
    除了那件意外。
    她是沾過他不少光。但於他而言,一切不過是公事公辦,為了鎮國公府的體麵罷了。
    他從未留意過她。
    趙元澈坐了下來。
    韓氏笑著招呼:“幼寧,來,坐母親這兒。吃吧,別客氣。”
    薑幼寧走過去坐下,提起筷子隻望著眼前的點心,亦不再看趙元澈。
    她明白韓氏讓她過來的用意。無非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趙元澈,沒有虧待過她。
    韓氏抬眼便看到趙元澈脖頸處的牙印。她夾了一隻小籠湯包放在趙元澈跟前的粉白釉小碟中:“玉衡,你外麵那個女人,不是什麽正經人吧?”
    薑幼寧聞言手裏一抖,筷子上的棗糕掉回盤子裏。心裏掀起驚天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