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輕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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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幼寧應下之後,便想起身告辭。
    韓氏起身取了幾件首飾出來:“幼寧還是我們家第一個和人相看的姑娘。選一件明日戴吧。”
    薑幼寧垂眸看桌上那些發釵,輕聲道:“不用了,我那裏有。”
    她不想欠鎮國公府更多。
    “你那都是小女兒家的東西。”韓氏道:“那探花郎是個苦出身。從小沒有父親,靠母親做漿洗供他讀書,不喜奢華。”
    薑幼寧明白過來,這些發釵確實低調穩重。那探花郎家境應該很差了。
    “不然,玉衡替幼寧選一個吧?”韓氏看向趙元澈。
    趙元澈掀了掀眼皮,抬起筷子指了一下:“這件吧。”
    是枝綠鬆石的釵子,銀底簡單,看著低調。
    “這個,會不會太老氣了些?”
    韓氏拿起那根釵子,在薑幼寧發髻上比劃。
    “沉穩內斂。母親不是說探花郎的母親喜歡這種?”
    趙元澈注視薑幼寧,眸色幽深。
    薑幼寧總覺得他話裏有嘲諷的意味,拿過綠鬆石釵子起身:“就這支吧。母親和兄長慢用,我先回去準備一下。”
    韓氏叮囑道:“明日衣裳也穿得素淨些。”
    薑幼寧應了一聲,快步出了門。
    *
    靜和公主府門上張燈結彩。
    薑幼寧隻知公主府宴客,卻不知是為何事。舉目便見趙元澈立在大門處,正麵無表情地望著她。
    薑幼寧心跳了一下,裝若無事地走上前招呼:“兄長。”
    “上午去了何處?”
    趙元澈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冷聲詢問。
    “我去集市上轉了一圈。”薑幼寧想好了借口。
    實則,她是趁著他早朝時去醫館了。因為她擔心趙元澈會讓她同乘一輛馬車過來。
    她不想和他獨處。
    “鎮國公世子這是佳人在側啊?”
    一個女子走出來,打量的目光落在薑幼寧身上,掩唇吃吃地笑。
    她一身宮裝,氣度不凡。隻是談笑間有些輕浮,無所忌憚的模樣。
    薑幼寧不知所措,抬起烏眸看趙元澈。
    她很少赴宴,幾乎不認得什麽人。
    “這是舍妹,還請公主殿下慎言。”趙元澈回頭朝薑幼寧開口:“見過靜和公主。”
    “薑幼寧見過公主殿下。”
    薑幼寧連忙行禮。
    原來這便是靜和公主,難怪這般做派。市井都在傳,靜和公主為人最是風流。雖然成了親,後院裏麵卻首養了好幾個,和駙馬爺各玩各的,說是也不管誰。
    “姓薑?”靜和公主挑眉:“你就是鎮國公府的養女?”
    “是。”
    薑幼寧低頭。
    “左側花廳,都安排好了,國公夫人在裏麵等你們。”
    靜和公主揮揮手。
    薑幼寧這才知道,韓氏居然也來了。
    前頭自然有婢女帶路。
    門邊,趙元澈忽然頓住步伐。
    薑幼寧腦中亂糟糟地跟著他往前走,壓根兒沒有留意到他停住步伐,一頭撞在他背上。
    她一下捂住酸痛的鼻子,眼淚幾乎湧出來。
    他的背是鐵做的麽?這麽硬!
    趙元澈回頭拉開她手查看。
    薑幼寧驚慌地想抽回手。
    韓氏和杜景辰母子就在花廳裏,和他們一門之隔。何況這門口人來人往,他真就一點不怕麽?
    趙元澈單手製住她雙手,捏著她鼻尖輕揉。
    薑幼寧咻地睜大烏眸,酸痛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他指尖的暖意和淡淡的癢。
    他動作親昵自然到讓她毛骨悚然,像猛獸在宣示主權。
    “我看看是不是來了?”
    門內,傳出杜母的聲音。
    門要開了!
    薑幼寧劇烈掙紮起來。但趙元澈就是不鬆手。
    門上已然傳來門閂抽開的聲音,她嚇得魄散魂飛。
    “吱呀——”
    門打開的一瞬間,薑幼寧手腕一鬆。
    趙元澈鬆開了她,若無其事。
    “世子爺,這位便是薑姑娘吧?快請進。”
    杜母迅速打量了薑幼寧一眼,笑著招呼。
    趙元澈微微頷首,神色寡淡,抬步邁過門檻。這般姿態,說不盡的清貴禁欲,端雅有度。
    薑幼寧揉著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看著他不惹凡塵的模樣。即便性子再好,也忍不住腹誹他兩句。
    “母親。”
    薑幼寧進門先對韓氏行了禮。
    韓氏放下茶盞笑道:“我本來還想偷個懶,誰知道你父親得知此事,怪我不關心你。這不,我抽了個空來坐一會兒。”
    “讓母親操心了。”
    薑幼寧歉然道。
    鎮國公待她倒是尚可,不過他平時太忙了,手也伸不到後宅裏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鎮國公了。
    “坐吧。這位就是今年的探花郎杜景辰,你看看是不是一表人才?這是他的母親。”
    韓氏笑著介紹。
    薑幼寧這才轉身,朝那對母子望過去。
    杜景辰穿著牙白圓領襴衫,發髻高高綰起。膚色白皙到令她自慚形穢,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竟是一副難得的好樣貌。
    “薑姑娘。”
    杜景辰不敢直視她,紅著臉和她見禮,舉手投足間自有清雅風華。
    都說探花郎的樣貌是最出眾的,薑幼寧也沒想到杜景辰的皮相竟如此出色。即便與趙元澈比,也並不遜色。隻是氣勢上,要差許多。
    杜景辰是讀書人,年紀也輕。比不得趙元澈的殺伐果斷,冷漠無情。
    薑幼寧不禁多瞧了杜景辰兩眼。
    “薑幼寧,坐。”
    趙元澈忽然出言。
    韓氏覺得奇怪,不禁看了他一眼。轉念一想,薑幼寧看了人家兒郎好幾眼,有失鎮國公府體統。他事事以國公府為先,自然要管。
    不過,薑幼寧看起來似乎對杜景辰中意了。
    選中杜景辰也是她和鎮國公商量的結果。鎮國公是武官,趙元澈也是武官。二郎還在讀書,尚未有建樹。鎮國公府自然要多結交文官。
    而且,杜景辰孤兒寡母的也好拿捏,不怕薑幼寧嫁過去之後起什麽浪。
    “對,薑姑娘快坐。”
    杜氏殷勤地推了凳子來。
    能攀上鎮國公府的親,她自是求之不得的。隻不過這薑幼寧是個養女,她有些不滿。
    但也沒法子。
    這已經是她能為她兒子爭取到的最好的了。
    “多謝。”
    薑幼寧朝她欠了欠身子,看了她一眼。
    杜母年紀不小,倒是風韻猶存。杜景辰好樣貌多半是隨了她。
    “你們老家是哪裏的?在京城可有房子?”
    韓氏開口詢問。
    杜母自然一一作答。
    薑幼寧拘謹地坐在那處乖乖聽著。
    外頭有人敲門。
    杜景辰開了門回頭道:“是我的同僚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
    他目光帶著幾許羞澀之意,看向薑幼寧。
    薑幼寧朝他點點頭。
    韓氏同杜母坐在一起,說得熱切,招呼薑幼寧:“給你伯母滿上茶。”
    薑幼寧應了一聲,提起茶壺上前,將她二人的茶盞都滿上。抬眸看趙元澈處。
    趙元澈正望過來,他靠在椅背上,身姿不似平日挺拔,目光清泠泠的。
    薑幼寧看得心頭一顫。她不想上前,可倒茶總不好跳過他,否則便顯得刻意了。
    她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
    水壺的水流出的瞬間,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薑幼寧嚇得險些丟開手裏的茶壺,強行穩住心緒。
    他手心滾燙,貼在她手背上,炙熱透進四肢百骸,熏紅了她的臉。
    她欲哭無淚,祈求地看著他。
    這會兒她背對著韓氏和杜母站在趙元澈跟前,正好擋住她們的視線。
    可她總不能一直站著,倒杯水站這麽久不奇怪嗎?隻要稍有動靜,身後的兩人就會察覺。
    “好看?”
    趙元澈啟唇,輕聲吐出兩個字。
    薑幼寧連連搖頭。
    他在問她,杜景辰是不是很好看。
    趙元澈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還是沒有鬆開的意思。
    薑幼寧眼圈紅紅,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時泫然欲泣:“兄長……”
    她快要哭出來了,手背上如同被焊了燒紅的烙鐵,怎麽也甩不脫。
    韓氏和杜母隨便哪一位這會兒一抬頭,便能瞧出不對。
    門被推開,杜景辰走了進來。
    他進門的一瞬,趙元澈放開了薑幼寧的手。
    薑幼寧顫抖著手將他麵前的茶盞倒滿。
    “不給杜大人滿上?”
    趙元澈朝杜景辰抬了抬下巴。
    薑幼寧不敢上前,又不知如何應對,直僵在那裏。
    “不用,我這還有。”
    杜景辰紅著臉擺手。
    韓氏和杜母看向薑幼寧,也隻當她是害羞。
    “杜大人覺得舍妹如何?”
    趙元澈理了理衣擺發問。
    薑幼寧聽得心驚肉跳的。她可不覺得趙元澈是真好心替她詢問杜景辰對她有沒有意思。
    “薑姑娘自是極好的。”
    杜景辰耳朵都紅透了,飛快地瞧了薑幼寧一眼。
    實在純情。
    “那,插釵吧?”
    杜母忙取出一根玉釵來。
    “你怎麽說?”
    趙元澈抬眸看她。
    明明漠然無情,薑幼寧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出警告的意味。
    “我……”
    薑幼寧攥著雙手,低頭看著眼前的地麵很是矜持。
    她不敢胡亂言語,生怕哪句話又惹惱了趙元澈。
    “杜大人處處都好,還有什麽不願意的?”韓氏笑道:“這孩子是害羞了。”
    “快插上吧。”
    杜母將玉釵遞給杜景辰。心中有些嫌棄薑幼寧小家子氣,但也隻能將就了。
    杜景辰捏著玉釵看向薑幼寧。
    “不然,先相處些日子?”
    他局促地提議。
    薑幼寧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願意。
    “好。”
    薑幼寧一口應下,感激地看了杜景辰一眼。
    杜景辰算是給她解圍了。
    韓氏有點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什麽。
    杜母心中懊惱,這麽好的機會還不趁機定下婚事,她這個兒子什麽都好,就是為人太過厚道。
    “趙元澈,你果然在這裏。來玩投壺啊?”
    門忽然被人推開。
    一個少女紅衣紅裙,小麥膚色,熱烈如火。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目光隻落在趙元澈身上。仿佛屋內其他人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