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幾位,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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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清雪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像熟透的蝦子,聲如細絲:
    “那……那好吧。”
    “隻是...隻是...你不能動歪心思!”
    她妥協了。
    其實內心深處,她怕得要命。
    這半年來,每個夜晚都漫長而難熬,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驚坐而起。
    如今多了個人,哪怕是個名聲爛大街的家夥,也終究驅散了幾分孤寂,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隻是……她悄悄抬眼打量林澈,這家夥。
    從北蠻傳回的消息比之京城紈絝子弟有過之而無不及,真的能指望他踏實本分嗎?
    重振方家門楣?
    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胡思亂想間,兩人已走進了勉強算是“臥室”的房間。
    沒有油燈,更沒有蠟燭,唯有月光如水銀瀉地,勉強勾勒出屋內輪廓。
    寒酸!
    徹頭徹尾的寒酸!
    偌大的空間裏空空蕩蕩。
    唯一稱得上“家具”的,就是牆邊用幾塊破木板勉強拚湊起的“床”。
    上麵鋪著薄薄一層幹草,連張完整的席子都沒有。
    這就是方清雪,一位千金的全部家當。
    兩人對著這極致簡約風的居住環境,相對無言。
    寂靜中,一陣極不和諧的“咕嚕嚕”聲突兀響起,來源正是方清雪那平坦的小腹。
    “餓了?”
    林澈挑眉。
    方清雪下意識捂住肚子,小腦袋點了點,隨即又猛地搖頭,努力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
    “我……我能扛得住!”
    那模樣,像一隻試圖證明自己很強壯的小雞仔。
    “你能扛,我不能!”
    林澈摸了摸自己同樣幹癟的肚子: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還是弄點吃的吧。”
    “好吧!”
    方清雪耷拉下腦袋,像隻被霜打過的茄子:
    “我去做飯。”
    她心裏盤算著,本想著能省下一頓糧食,熬過今晚再說。
    “得了,還是我來吧。”
    林澈擼起袖子,露出兩截還算結實的小臂。
    十年北蠻為質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塞外苦寒練得一身好武藝。
    閑暇時最大的愛好就是鑽研廚藝,自稱是高手裏最好的廚子,廚子裏最強的高手!
    “你?”
    方清雪猛地抬起頭,杏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會做飯?”
    古時候會做飯的男人本就稀少,更何況是林澈這種頂級世家的少爺。
    他林澈會吃飯,會揮霍,會敗家,她都信。
    做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瞧不起誰呢?”
    林澈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
    “來來來,讓我看看咱們家都有什麽山珍海味。”
    “今晚就給你露一手,保證讓你吃得舌頭都吞下去。”
    他信心滿滿地開始在屋裏搜尋,那股勁兒,仿佛不是要找米下鍋,而是要準備一場宮廷禦宴。
    然而,當他掀開那個空空如也,能跑老鼠的米缸蓋子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一點發黑的豆子,一小堆帶著糠皮的高粱米。
    一個見底的油罐子,裏麵那點渾濁的菜籽油堪稱珍貴。
    還有一小塊顏色黯淡的粗鹽。
    這,就是全部的家當。
    林澈站在米缸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古人誠不欺我。
    “要不……還是我來吧。”
    方清雪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內心歎息一聲。
    果然,還是那個滿嘴跑馬的紈絝,指望他做飯,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不!”
    “我就不信這個邪!”
    林澈的倔脾氣上來了:
    “今天非得給你做頓好的不可!”
    他挽起袖子,動作麻利地開始洗米淘米,又蹲在土灶前生火。
    那套動作,居然頗為嫻熟,看得方清雪再次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真的會!
    隻是,當看到林澈幾乎將那小半袋高粱米全都倒進鍋裏時,方清雪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疼得直抽抽。
    太敗家了!
    這頓吃完,明天,後天該怎麽辦?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餓得扁平的肚子,暗自下定決心。
    明天開始,自己可以再少吃一點,再省一點給他。
    粥在陶罐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林澈又起身來到了院子裏。
    進來時他就注意到,那齊腰的雜草叢中,似乎夾雜著不少可食用的野菜。
    借著月光,他開始仔細搜尋。
    這一找,不得了!
    這荒涼破敗的大院,在他眼中瞬間變成了一座未經發掘的天然寶庫!
    折耳根、馬齒莧、蒲公英……這些常見的野菜隨處可見。
    更讓他驚喜的是,他竟然在角落發現了十幾株掛著小尖椒的野生辣椒,以及幾棵低矮卻結滿了果實的花椒樹!
    林澈激動得差點仰天長嘯。
    他穿越到這個名為“大夏”的世界已有十年,很清楚這個朝代還沒有食用辣椒和花椒的先例。
    這裏的人們飲食偏於清淡,最多用些茱萸、薑蒜來調味。
    麻辣之味,尚未覺醒!
    而他,將親手點燃這味覺的革命之火!
    他手腳麻利地采集了足夠的野菜,又將那些小尖椒放進尚有餘燼的土灶裏燒到焦脆,搗成粗粉。
    燒熱那點珍貴的菜籽油,“刺啦”一聲潑在辣椒麵上....
    頓時,一股混合著焦香與霸道的辛辣氣息蓬勃而出。
    用這自製的簡陋紅油,拌上焯過水的鮮嫩野菜,再撒上搗碎的粗鹽。
    一道在這個世界前所未有的“涼拌麻辣野菜”就此誕生。
    這時,陶罐裏的高粱米粥也煮好了,散發出樸素的穀物香氣。
    方清雪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賣相奇特,卻散發著誘人異香的野菜,不自覺地悄悄咽了下口水。
    那味道,陌生而刺激,勾得她肚裏的饞蟲蠢蠢欲動。
    “來,娘子,嚐嚐夫君的手藝,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
    林澈將粥和菜擺上那張搖搖欲墜的破桌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嗯嗯!”
    方清雪也顧不得矜持了,肚子咕咕叫的抗議聲早已蓋過了一切。
    她拿起一雙洗得幹淨的樹枝充當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小撮拌好的野菜,遲疑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仿佛有星辰在內裏被瞬間點亮!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的味道在她口中轟然炸開!
    麻,像無數細小的針尖在舌尖輕盈跳動。
    辣,如同一團溫暖的火焰,從喉嚨一路燒到胃裏,霸道卻不上頭。
    兩種感覺交織在一起,極大地刺激著她麻木已久的味蕾。
    野菜本身的清甜爽脆,恰到好處地中和了麻辣的燥熱。
    形成一種奇妙而和諧的平衡,讓她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再一筷子……
    很快,她的小臉就被辣得通紅,像抹了最好的胭脂。
    她忍不住張開小嘴,呼呼地吸著氣,還不時用手在嘴邊扇著風,模樣既狼狽又可愛至極。
    吃著吃著,大顆大顆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混進麻辣的菜肴裏,更添了一絲鹹澀。
    半年了。
    自從家道中落,父母相繼離世,她一個人守著這破敗老宅,靠著變賣首飾和做些零散女工勉強度日。
    饑一頓飽一頓,從未有人為她做過一頓飯,更別提是這麽……
    這麽好吃的東西!
    這盆看似粗陋的野菜,卻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與幸福。
    可是,這份溫暖能持續多久呢?
    他雖是一片好心,但終究不知柴米油鹽貴。
    這一頓就消耗了這麽多存糧,往後的日子……唉,明天得多接些繡活才行。
    總不能讓他也跟著自己一起挨餓。
    林澈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哭泣弄得一愣:
    “怎麽了這是?”
    “是被辣哭了?”
    “沒有,隻是我...我....我們……以後一起經營這個家....”
    方清雪的聲音越來越小:
    林澈怔了怔,隨即失笑,伸手想揉揉她的腦袋。
    又覺得不妥,改為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小傻瓜!”
    “從今天起,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
    “我說過,要讓你幸福,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說到做到!”
    方清雪感覺眼眶又開始發熱,她慌忙低下頭。
    這個男人,說話總是這樣,時而滿嘴大話,時而又真誠得讓人想相信。
    她真的不知道,他的話哪句能信,哪句隻是心血來潮的玩笑。
    就在這氣氛微妙的時刻,院門突然被人從外麵“哐當”一聲踹開!
    一個腦滿腸肥,穿著綢緞褂子的胖子,帶著兩名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
    囂張的氣焰瞬間打破了小院短暫的寧靜。
    看到來人,方清雪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嬌小的身軀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林澈見她如此反應,立刻上前一步,將她嚴嚴實實地擋在自己身後。
    眼神冰冷地掃視著這幾個不速之客道:
    “幾位,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