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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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威嚴、充滿亙古怨恨的聲音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入靈魂深處。祭壇周圍,那些原本沉寂的“徘徊者”們,眼眶中燃燒起猩紅的光芒,僵硬的身軀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緩緩轉向,將空洞而致命的“目光”鎖定在陳維三人身上。
    殺意,如同凍結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溶洞。
    “操!就知道沒這麽便宜的事!”索恩怒罵一聲,反應快如閃電。“風暴使者”噴吐出熾白的雷光,並非射向那些動作緩慢的“徘徊者”,而是直接轟擊在祭壇前方布滿濕滑苔蘚的地麵!
    “轟!”
    碎石混合著電蛇四濺,狂暴的氣流形成一道短暫的衝擊屏障,將最前麵幾個“徘徊者”踉蹌逼退。但更多的“徘徊者”無視了物理的衝擊,它們周身散發出與祭壇書籍同源的、令人窒息的沉寂波動,仿佛自身就是一片片移動的“寂靜”領域,所過之處,連暗河的沙沙聲都變得模糊不清。
    “它們不是活物!是艾歐羅斯留下的守護機製,被某種力量汙染了!”艾琳急促地說道,她臉色蒼白,肩頭的傷勢讓她無法全力施展,但灰綠色的眼眸依舊銳利如刀,掃視著祭壇上那本散發著不祥紅光的書籍。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深藍色絨布封麵上,一個用銀絲繡出的、幾乎與維克多教授符咒上標記完全一致的複雜漩渦符號——那是艾歐羅斯學派的獨有印記。“那本書……封麵有艾歐羅斯的印記!很可能就是維克多提到的《殘篇》!”
    陳維感到懷中的秘序同盟徽章灼熱得幾乎要燙傷皮膚,與祭壇書籍散發出的紅光產生著劇烈的共鳴。這共鳴並非友善,更像是一種同源力量間的相互排斥與警示。而他手中的骨鑰,內部的純白漩渦旋轉得異常急促,散發出強烈的淨化和……悲傷的波動,仿佛在哀悼這些被扭曲的古老守護者。骨鑰柄部的漩渦符號與書籍封麵的印記遙相呼應,發出微弱的白光,這無疑進一步確認了書籍的身份——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艾歐羅斯殘篇》!
    就在一名“徘徊者”伸出幹枯、纏繞著猩紅能量的手臂,即將觸碰到索恩的瞬間,陳維猛地將精神力聚焦於那雙剛剛晉升後獲得的“因果之眼”。
    痕跡追溯!
    他不再去看“徘徊者”緩慢而致命的動作,而是將視線投向它們身上那一道道連接著祭壇書籍的、汙濁的暗紅色因果線!這些線條如同提線木偶的絲線,將“徘徊者”的行動與《艾歐羅斯殘篇》 的力量緊緊捆綁。在線條之中,他“看”到了無數斷裂的、充滿痛苦與不甘的記憶碎片——那是艾歐羅斯追隨者們最後時刻的呐喊,是他們被靜默者屠殺、靈魂被禁錮於此地的永恒折磨!
    憤怒與悲憫交織著衝上陳維的心頭。這些不是敵人,是殉道者!是被仇敵扭曲了意誌的英魂!
    “它們的核心連接在書上!打斷連接!”陳維嘶聲喊道,強忍著精神海因過度催動能力而傳來的撕裂感,指向那本攤開的 《艾歐羅斯殘篇》,“那些紅線!攻擊紅線與書的連接點!”
    索恩聞言,眼中凶光一閃。他沒有絲毫猶豫,風暴使者調轉槍口,不再追求殺傷,而是將高度壓縮的雷電能量化作數道纖細卻精準的雷鞭,如同手術刀般抽向陳維所指的那些暗紅因果線與書籍連接的節點!
    “劈啪——!”
    刺眼的電光閃過,幾條暗紅絲線應聲而斷!被切斷連接的“徘徊者”動作猛地一僵,眼眶中的紅光劇烈閃爍,隨即如同斷電的玩偶般癱倒在地,重新化為寂靜的雕塑。
    有效!
    艾琳也立刻明白了陳維的意圖。她強忍劇痛,雙手虛劃,鏡海回響之力不再製造幻象,而是化作無數麵微小的、邊緣鋒利的“鏡刃”,精準地切割向其他連接著的因果線!她的力量更加精巧,鏡刃劃過,絲線無聲斷裂,又一個“徘徊者”停滯下來。
    陳維也沒有閑著。他無法進行如此精細的能量操控,但他可以“指引”!他的“因果觀察者”能力,此刻成為了最精準的導航。他不斷指出那些在混亂能量流中時隱時現的關鍵連接節點,為索恩和艾琳的攻擊指明方向。
    三人之間,一種基於生死危機和短暫信任的默契迅速建立。
    然而,祭壇上的《艾歐羅斯殘篇》 似乎被他們的反抗激怒了。書頁上的紅光愈發熾盛,那個冰冷的老者聲音再次響起,帶著被褻瀆的狂怒:
    “異端!竊賊!汝等身負‘寂靜’之穢,竟敢妄圖染指聖賢遺澤!不可饒恕!”
    “嘩啦啦——”
    更多的書頁無風自動,更加濃鬱、粘稠的暗紅能量從書中湧出,如同具有生命的觸手,不僅重新連接上那些被切斷絲線的“徘徊者”,更在空中凝聚成數個模糊的、身披灰色長袍、麵容籠罩在陰影中的虛幻身影——正是“靜默者”的形象!
    這些由能量構成的“靜默者幻影”發出無聲的咆哮,帶著比實體“徘徊者”更加凝練、更加冰冷的“寂靜”力場,向他們撲來!它們所過之處,空間仿佛都被凍結,連索恩的風暴雷光都變得遲滯!
    “是靜默者的力量殘留!他們汙染了這裏的防禦機製!”艾琳驚呼,臉色更加難看。眼前的景象印證了維克多教授的猜測,靜默者早已滲透並扭曲了艾歐羅斯留下的遺產。
    仇敵的脈絡,在此刻清晰地顯現——靜默者不僅篡改了曆史,更是連對手最後的避難所和知識遺產都不放過,要用敵人的力量來消滅任何可能觸及真相的後來者!
    麵對這虛實結合、更加恐怖的攻擊,索恩和艾琳的壓力驟增。索恩的風暴射擊被“寂靜”力場大幅削弱,艾琳的鏡刃在切割那些幻影時也效果不佳。
    陳維緊咬著牙,大腦飛速運轉。因果觀察的能力讓他能看到連接,但麵對這種純粹由高濃度能量構成的幻影,直接的“斷線”變得異常困難。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本 《艾歐羅斯殘篇》 。
    為什麽徽章會與它共鳴?為什麽骨鑰會對它產生悲傷的波動?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掠過他的腦海。
    “艾琳!索恩!掩護我!”陳維嘶吼一聲,不再躲在後麵指引,而是握著骨鑰,猛地向著祭壇衝去!
    “小子!你他媽瘋了?!”索恩目眥欲裂,想要阻止卻已被兩個“靜默者幻影”纏住。
    艾琳也是臉色劇變,但她看到陳維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決然,以及他手中骨鑰散發出的、越來越強烈的純淨白光,一咬牙,將殘存的鏡海之力盡數爆發,在陳維身前布下最後一道不斷破碎又重組的棱鏡屏障,勉強為他抵擋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
    陳維感覺自己像是在槍林彈雨中穿行。冰冷的“寂靜”力場侵蝕著他的靈魂,能量幻影的利爪擦著他的身體掠過,帶來刺骨的寒意。精神海的劇痛幾乎要讓他暈厥,但他死死盯著祭壇上那本不斷翻動的 《艾歐羅斯殘篇》 ,憑借因果之眼,他看到了——在無數汙濁的、代表靜默者汙染的暗紅線條深處,有一根極其纖細、卻堅韌無比的、散發著微弱的乳白色光暈的因果線,從書籍的核心深處延伸出來,連接著……他懷中的秘序同盟徽章,以及他手中的骨鑰!
    這根線,代表著艾歐羅斯真正的傳承!代表著未被汙染的、對“橋梁”和“鑰匙”的認可與呼喚!
    他明白了!這裏的防禦機製被靜默者汙染扭曲了,但它真正的核心,依然在等待著正確的“鑰匙”和“信標”!
    不顧一切地,陳維衝上了祭壇。他無視了那本散發著不祥紅光的書籍,而是將全部的精神力,連同骨鑰與徽章的共鳴,沿著那根纖細的乳白色因果線,狠狠地撞向了書籍的核心!
    “以‘橋梁’之名!以‘鑰匙’之契!艾歐羅斯的意誌,請回應我!”
    他發出了源自靈魂的呐喊。
    “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祭壇上,《艾歐羅斯殘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陽般刺目的光芒!但這一次,不再是汙濁的暗紅,而是純淨的、溫暖的、帶著無盡悲傷與希望的乳白色光輝!
    那冰冷的老者聲音發出一聲充滿驚愕與不可置信的怒吼,隨即如同被陽光驅散的陰影般迅速消退。那些由書籍能量構成的“靜默者幻影”發出無聲的哀嚎,瞬間潰散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而周圍所有的“徘徊者”,眼眶中的猩紅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熄滅,它們僵立片刻,然後緩緩地、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般,對著祭壇的方向,深深躬身,隨即化作點點晶瑩的光塵,消散在空氣中。
    溶洞內,恢複了寂靜。隻有暗河沙沙的流淌聲,以及祭壇上那本不再散發紅光、而是流淌著柔和乳白光暈的 《艾歐羅斯殘篇》 ,靜靜地攤開著。
    陳維脫力地跪倒在祭壇前,大口喘息著,汗水與血水混合,浸透了他的衣衫。手中的骨鑰光芒漸漸內斂,內部的純白漩渦似乎變得更加凝實了一些。
    索恩和艾琳快步上前,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危機暫時解除。
    “幹得漂亮,小子......”索恩看著祭壇上的書籍,又看了看幾乎虛脫的陳維,眼神複雜,最終隻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艾琳則蹲下身,仔細檢查陳維的狀況,眼中充滿了後怕與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她看著那本恢複平靜的 《艾歐羅斯殘篇》,輕聲道:“你……溝通了它真正的意誌。”
    陳維虛弱地點點頭,正想說什麽。
    突然,那本 《艾歐羅斯殘篇》 再次發生了變化。書頁上乳白色的光芒匯聚,投射出一幅清晰的、不斷變化的畫麵——那是一片無比複雜、仿佛由無數旋轉齒輪和鏡麵構成的巨大迷宮內部景象!迷宮的牆壁上刻滿了與回響相關的古老符文,通道交錯,光影迷離。
    而在迷宮深處的某個鏡麵大廳中,畫麵定格、放大。大廳中央,一個穿著深灰色靜默者製服、臉上覆蓋著破損銀色麵具的身影,正半跪在地,他的麵前,懸浮著一個不斷扭曲、試圖掙脫某種束縛的、由純粹暗紅能量構成的……核心!那核心散發出的貪婪、吞噬一切的意誌,與“回響之癌”如出一轍!
    那個靜默者,正徒勞地試圖用“寂靜”力場禁錮和控製那個核心!
    畫麵旁,浮現出一行由光點構成的古老文字:
    “仇敵之血,或可為鑰;瘋狂之核,已成心腹之患。欲得真知,必入‘鏡麵迷宮’,然切記……眼見,未必為實。”
    畫麵閃爍了一下,驟然消失。《艾歐羅斯殘篇》上的光芒徹底收斂,變得如同一本普通的古老書籍。
    溶洞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陳維、艾琳、索恩三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那個試圖控製“回響之癌”核心的靜默者……是誰?
    “鏡麵迷宮”又在哪裏?
    而最後那句“眼見未必為實”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