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片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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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空間裂隙的感覺,如同被強行塞進一條冰冷、粘稠的管道,又在下一秒被粗暴地吐出。失重感與方向感的徹底喪失讓索恩一個踉蹌,險些背著陳維一起栽倒。艾琳及時伸手扶住,兩人喘息著,迅速環顧四周。
他們身處一條異常寬闊的金屬廊橋之上。腳下是鏤空的格柵,隱約可見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以及更深處傳來的、仿佛巨型齒輪轉動的沉悶轟鳴。廊橋兩側,是望不到頂的、由無數旋轉齒輪、交錯鏡麵和閃爍能量導管構成的牆壁,一直延伸至視野的盡頭。空氣中彌漫著機油、臭氧和一種……陳舊羊皮紙混合著未知能量的奇特氣味。這裏的光源來自牆壁上鑲嵌的、穩定散發著乳白色光暈的晶體,以及某些巨大鏡麵中反射的、來自塔外扭曲星空的詭異輝光。
寂靜,但並非虛無。這是一種被機器運轉聲、能量流動聲填滿的、缺乏生命氣息的寂靜。
“暫時……安全了?”索恩將陳維小心地放在相對平整的廊橋地麵,自己則半跪在一旁,風暴使者警惕地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那裏原本是空間裂隙的位置,此刻已然閉合,隻留下牆壁上一片略微扭曲、殘留著細微能量波動的鏡麵。
“隻是暫時。”艾琳跪坐在陳維身邊,雙手虛按在他的額頭和胸口,深藍色的鏡海回響之力如同最細膩的紗幔,緩緩滲透進去。她的眉頭緊鎖,灰綠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憂慮。“他的精神海幾乎枯竭,靈魂本源受損……我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透支。巴頓先生他……”她的話語頓住,想起鏡中最後那被爆炸吞沒的染血笑容,心頭一陣刺痛。
“那老家夥命硬得很!”索恩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更像是在說服自己,“靜默者的頭子都說他沒那麽容易死!他現在肯定在哪個旮旯角罵娘呢,等我們找到他,非得讓他賠老子一件新風衣!”他扯了扯自己破損不堪、沾滿血汙和焦痕的風衣下擺,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廊橋深處那無盡的機械迷宮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艾琳沒有反駁,她知道索恩與巴頓之間那種男人特有的、不善表達卻堅實無比的情誼。她收斂心神,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陳維身上。鏡海之力溫柔地梳理著他狂暴後陷入死寂的精神碎片,試圖重新點燃那微弱的靈魂之火。她能感覺到,陳維體內那兩塊屬於第九回響的碎片,此刻也異常沉寂,仿佛為了保護宿主而陷入了某種休眠。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流逝。索恩守在廊橋入口處,如同警惕的磐石,風暴使者的槍口隨著任何一絲細微的能量波動或齒輪齧合聲的異常而微微移動。艾琳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持續的輸出讓她本就有傷的身體更加疲憊,但她沒有絲毫鬆懈。
不知過了多久,陳維灰白的鬢角似乎恢複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色澤,雖然那幾縷灰白並未完全褪去,如同某種永恒的警示烙印。他冰冷的指尖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艾琳精神一振,加大了幾分力量。
“呃……”一聲極其微弱的**從陳維喉間溢出,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視線起初是模糊的,隻能看到艾琳那張寫滿擔憂與疲憊的蒼白麵容,以及她眼中那仿佛要溢出來的如釋重負。
“艾……琳……”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音節都牽扯著靈魂深處的抽痛。
“別說話,慢慢感受。”艾琳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孩子,“你透支得太厲害了,需要時間恢複。”
陳維依言閉上眼,內視自身。精神海依舊幹涸龜裂,如同久旱的土地,每一次思維的流動都帶來細密的刺痛。但他能感覺到,一股溫和堅韌的力量正如同甘泉般緩緩浸潤著這片廢墟,那是艾琳的鏡海回響。同時,他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靈魂上那幾道新鮮的、如同被時光侵蝕過的“疤痕”,以及鬢角那無法逆轉的痕跡。
他活下來了,但代價慘重。
“巴頓先生……”他再次開口,聲音帶著急切。
“那老矮人沒事!”索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故作輕鬆的粗聲粗氣,“他給我們炸開了一條路,自己估計在哪個鍋爐房裏躺著呢,死不了!”
陳維看向索恩,又看向艾琳,從他們眼底深處讀到了那份隱藏的憂慮和未曾說出口的沉重。他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追問。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卻被艾琳輕輕按住。
“我們還在觀測之塔內部,情況不明,你需要休息。”艾琳的語氣不容置疑。
就在這時,陳維手中的骨鑰,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悸動。不再是之前那種被鎖定的強烈共鳴,而更像是一種……微弱的呼喚,帶著一絲熟悉的、屬於維克多教授那“萬物回響”特有的平衡與契約般的波動。這波動指向廊橋的某個方向,隱沒在錯綜複雜的機械結構與鏡麵回廊深處。
“教授……”陳維低聲說,他抬起握著骨鑰的手,指向那個方向,“那邊……有教授留下的……痕跡……很微弱……”
這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維克多教授果然在塔內,並且留下了線索!
索恩立刻起身,走到陳維所指的方向,仔細觀察著那片區域。那裏是廊橋的一個分支岔口,一側是繼續延伸的金屬通道,另一側則是一麵巨大的、看似普通的齒輪鏡麵牆壁。
“痕跡很淡,幾乎被塔本身的能量波動掩蓋了。”索恩皺眉,“能確定具體位置嗎?小子?”
陳維集中精神,試圖再次催動因果觀察,但剛一動念,大腦便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差點再次暈厥。
“不行!”艾琳立刻阻止了他,語氣嚴厲,“你的靈魂承受不住任何能力的使用!至少現在不行!”她看著陳維痛苦的表情,心軟了下來,放緩語氣,“有方向就好,我們慢慢找。當務之急,是讓你恢複一些行動力。”
她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巧的、用某種空間擴展技術處理過的急救包裏,取出幾支閃爍著不同微光的藥劑。一支淡綠色的用於穩定精神,一支暗紅色的用於補充生命能量,還有一支乳白色的,散發著寧靜平和的氣息,似乎是用於安撫靈魂創傷的珍貴藥劑。
在艾琳的幫助下,陳維服下了藥劑。一股溫和的暖流開始在他幹涸的體內流轉,修補著肉體的損傷,撫慰著精神的劇痛。雖然距離恢複戰鬥力還遙遙無期,但至少,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絲絲地回來,思維也清晰了不少。
索恩則在附近布置了幾個簡易的預警裝置——一些細微的、幾乎不可見的鏡海回響絲線,連接著幾個容易滾動的金屬零件。任何生物觸碰到這些絲線,都會引發響動。
做完這一切,三人才稍稍鬆了口氣,在這條寂靜的、充滿未知的機械廊橋上,獲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陳維靠著冰冷的金屬牆壁,感受著藥力在體內化開,目光落在自己依舊灰白的鬢角上。艾琳坐在他身邊,默默處理著自己肩頭再次崩裂的傷口。索恩則擦拭著風暴使者,警惕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周圍的動靜。
希望與危機並存。他們找到了線索,但陳維重傷,巴頓下落不明,無言者虎視眈眈,而這座塔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充滿敵意的迷宮。
“恢複一點後,我們沿著教授留下的痕跡找。”艾琳輕聲打破沉默,眼神堅定,“必須先找到維克多,他一定知道更多關於這座塔和‘無言者’計劃的事情。”
陳維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骨鑰。那微弱的呼喚時斷時續,仿佛風中殘燭,指引著方向,也預示著前路的莫測。
就在他凝神感受那絲波動時,骨鑰突然又一次輕微震顫了一下。這一次,傳遞來的不再是維克多教授的平衡波動,而是一種……極其短暫、尖銳的、帶著痛苦與鋼鐵意誌的悸動!那感覺轉瞬即逝,卻讓陳維的心髒猛地一縮!
那是……巴頓先生的氣息?!他果然還活著!而且,他似乎正在遭受什麽?!是在這座塔的某處嗎?
陳維猛地抬起頭,看向艾琳和索恩,眼中充滿了震驚與急切。
“怎麽了?”索恩立刻察覺到他神色的變化。
陳維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仿佛某種精密鎖具被打開的聲音,從廊橋另一端,那片被索恩布置了預警裝置的區域傳來。
三人的身體瞬間繃緊!
索恩的風暴使者瞬間抬起,艾琳的鏡海之力無聲彌漫開來,陳維也強撐著握緊了骨鑰。
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他們剛才的動靜……或者說,被陳維手中骨鑰的波動,吸引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