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魔神之種,遍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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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它就那麽突然出現在村口……我們都以為,那隻是……隻是巴德爾的噩夢……”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沒有崇拜過魔鬼,更沒有碰過黑魔法!求求您,大人,饒我一命……!”
    筆記的墨跡,在這裏突兀地斷掉,仿佛執筆者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手腕。
    寥寥數語,隻揭示了兩個令人不安的事實。
    其一,那種詭異的魔神像,正瘟疫般在這片土地上蔓延。
    其二,這一切,都始於最近。
    村民們恐懼而混亂的哭喊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歌利亞情報網的觸須,遠比羅萬想象的更深、更廣。
    想必瑪蕾爾的調查才剛剛撕開一道口子,就因麗芙在學院的擅自行動,而被緊急召回了帕倫西亞。
    一絲轉瞬即逝的悔意,如針尖般刺過羅萬的腦海。
    若非他當初擰斷了她的脊骨,此刻,關於魔神像的線索或許能更清晰一些。
    他甩了甩頭,將這無謂的念頭驅散。
    事已至此,於事無補。
    即便沒有瑪蕾爾,教團也定會派遣新的“鐵犬”深入巴圖迪斯。
    他隻需專注於眼前。
    然而,向村民們的盤問,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整個事件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這種傳播方式,完全不符合那些向魔族宣誓效忠的墮落者,或是沉溺於黑魔法的瘋子們慣用的血腥劇本。
    他腦海中閃過那些最典型的案例——亡靈法師與黑夜女巫。
    他們總像禿鷲般,盤旋在那些被饑荒啃噬的邊遠村落,以治愈瘟疫或傳播福音為誘餌,用腐臭的教義,一寸寸侵蝕人心。
    待精神的堤壩被徹底衝垮,便會掀起活人獻祭的腥甜與同類相食的瘋癲,讓混亂與瘟疫成為村莊的主宰。
    最後,在村莊墓園的腐土之上,舉行一場褻瀆的儀式,召喚赫爾澤布的魔獸,喚醒一支屬於死者的軍團。
    魔神像,有時確會被用作蠱惑人心的前奏。
    但眼前的景象,卻與這套血腥的劇本格格不入。
    這個村莊沒有絲毫混亂的跡象,反而因交易著從幻境中帶出的奇珍,而顯得一派祥和,甚至有幾分富足。
    最關鍵的是,魔族行事,從不屑於遮掩。
    他們絕不會多此一舉地施加幻術,將猙獰的魔神像偽裝成慈悲的女神,隻為安撫凡人那點可笑的排斥感。
    羅萬先前一拳擊碎的,僅僅是包裹在外層的光影幻象。
    那尊石像本身,並未附著任何詛咒或黑魔法的痕跡。
    唯一的解釋,便是對方的目的純粹而詭異——僅僅是將這些神像,像播撒瘟疫的種子般,遍布巴圖迪斯地區的每一個角落……
    調查,就此走入了死胡同。
    能追查到這一步,羅萬已然盡力。
    他不是抽絲剝繭的冒險家,也不是皓首窮經的學者,他隻是一名勇者。
    他沒有洞悉萬物的縝密推理,也無法像玩家一樣,輕易拉開什麽狀態欄,窺探這魔神像背後隱藏的秘密。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做?
    萬事皆有因果。
    一個赤手空拳的蠢貨,妄圖在鯊魚出沒的怒海中衝浪,結局早已注定——無非是一場血腥的三流災難片。
    或許他那開著直播的網紅朋友,會尖叫著拍下同伴的鮮血如何染紅整片碧海,繪成一幅淒厲的畫卷。
    但,如果隊伍裏多了一個身披鋼鐵戰衣的億萬富翁,故事便會徹底改寫。
    別說區區大白鯊,就是滄龍再世,也擋不住他動一動手指。
    而羅萬,恰好就是那個能徒手撕裂鯊魚的人。
    他曾憑一己之力,讓三座魔法高塔化為齏粉。
    “可惜了……”
    他低聲自語,一絲懊惱掠過心頭。
    當初隻因嫌惡這裏潮濕的天氣而繞道,卻不曾想,竟會留下今日這般棘手的麻煩。
    不過,現在動手,為時未晚。
    他深吸一口氣,雙腿微屈,整個人如炮彈般射出,朝著村民所指的、那搬運魔神像的噩夢源頭,疾馳而去。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陰謀詭計,不過是孩童掌中的沙礫,一握即碎。
    ※※※※※※
    “我跟你說,麗芙!那個風暴神壇,簡直是神跡!”
    或許是名字中蘊含的威嚴,驅散了二年級生們心中對“巴德爾的噩夢”的恐懼。
    凡是分組體驗過風暴神壇的學生,無不被其深深震撼。
    作為第一批體驗者,凱倫的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直到夜深了,還在喋喋不休地複述著那些令她著迷的魔法原理。
    “那根本不是簡單的意識投影!該怎麽形容呢……聲音是無形的,對吧?但在‘噩夢’裏,在那個被分割的次元中,通過一種偏振術式,竟然能用多維視角去解析它!我甚至窺探到了第十三次定期會議的舉辦地——天權魔塔的學術發表會……”
    ‘求你了,別再說了。’
    麗芙將身體蜷縮起來,把毯子從腹部一直拉到下頜,背過身去。
    身為魔法師,她第一次對魔法失去了專注。
    即便身處這座比任何地方都更能滿足求知欲的聖地,她的腦海裏,也被同一個名字填滿、擠占,再容不下其他。
    羅萬,羅萬,還是羅萬。
    思念是無聲的頑疾,正將她的心一寸寸啃噬。
    那朵初綻的戀慕,因遲遲等不來期盼的甘霖,花瓣正一片片枯萎,卷曲,凋零。
    她寧願將自己溺死在這份渴望中,也不願用魔法來填補空虛。她想要的……
    ——“老師明明是愛我的,你為什麽要闖進來?”
    她隻想逃,逃離所有讓她清醒的現實。
    “麗芙?”
    “……沒事,你繼續說。”
    “總之,神壇前有個巨大的洞穴,就像通往噩夢的傳送門。雖然氣象本身無法消除,但魔法塔的控製部門好像能調節魔素的濃度。哦對了,跟我同去的那兩個家夥,明明被再三叮囑,最後還是沒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呢!還是副塔主親自動手,才把他們硬拽出來的。”
    是啊,那幻境的滋味,何其甘甜。
    在友人如夢囈般的講述聲中,麗芙的意識,緩緩沉入黑暗。
    ※※※※※※
    次日。
    魔法塔的氣氛陡然變得緊繃。
    從踏上通往餐廳的走廊那一刻起,麗芙就感到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息,正從四麵八方彌漫開來。
    魔法師們行色匆匆,低語聲在拱頂下回蕩,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緊繃的網。
    其他學生顯然也察覺到了異樣,文森特教授攔住一名路過的學徒,沉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啊?不,沒什麽。稍後上層會有正式通知,請各位學生今天也按課表到教室集合。”
    嗚——!!
    學徒話音未落,魔法塔頂端,淒厲的警報聲再度劃破長空。
    那是“巴德爾的噩夢”加劇的信號,一天總要毫無征兆地響起數次。
    聽慣了這聲音的二年級生們隻是不耐地皺了皺眉。
    他們知道,隻有警報持續作響,才能提醒塔外的居民們,不要被那無聲的噩夢吞噬。
    “嗚——嘎。”
    然而,下一秒,異變陡生。
    那本該持續長鳴的警報,竟發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嘶啞悲鳴,隨即戛然而止。
    仿佛一隻巨獸的哀鳴被硬生生掐斷了喉嚨。
    麗芙困惑地歪了歪頭。
    她忽然想起,這種詭異的“中斷”,似乎從淩晨起,就斷斷續續地發生著。
    難道是警報裝置壞了?
    她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湯送入口中,隻能做出這般淺薄的猜測。
    連她自己都沒發覺,今天的食量比平時少了許多,但這細微的變化,卻落入了教授眼中。
    “麗芙·拉貝爾,早上沒胃口嗎?”
    “啊?啊,教授,我沒事。”
    “你臉色很差。魔法塔環境陌生,諸事繁忙。如果身體不適,可以回房休息。”
    “謝謝您的關心,我還能堅持。”
    “是嗎。”
    文森特教授嘴上關心著麗芙,可他自己的臉色,卻比窗外的陰雲還要沉鬱。
    他主修的是傳統的元素係魔法,對於天璣塔這種專攻“心象魔法”——處理虛無縹緲之物的領域,骨子裏就透著一股排斥。
    但作為帶隊者,他還是盡職地遞給麗芙一張卡片,觸感冰冷。
    “這是定期麵談的安排。下午兩點,輪到你。不要遲到,按卡片上的房間號過去。”
    “我明白了……嗯?等等,教授。”
    “怎麽?”
    “這上麵寫的位置……是魔法塔的上層。”
    塔的下層,是學徒與新晉魔法師的居所,永遠人滿為患。
    中層,是資深法師與學者們的研究室。
    而上層,是隻有塔主、副塔主及其直係弟子才能踏足的禁區。
    所有學院學生的例行麵談,理應都在下層的接待室進行。
    “我隻是照章傳達。或許,是你的成績讓你獲得了這份殊榮吧。”
    “成績……”
    “沒錯。年級首席,卻不選天樞或開陽,反而來了我們天璣塔。這種情況,可不常見。”
    他提及的兩座,是魔法界的泰山北鬥。
    或許正因如此,文森特教授看向麗芙的目光,才會那般銳利。
    又或許,隻是因為她出身平民,僅僅是個剛被冊封的、毫無根基的男爵貴族。
    “注意你的言行,別給學院蒙羞。記住,不要遲到。”
    “……是。”
    麗芙的心頭壓上了一塊鉛,她沉沉地點了點頭,將那張冰冷的卡片收進包裏。
    ※※※※※※
    “嗚——嘎。”
    “哈,這該死的噪音,總算停了。”
    羅萬從焦黑的大地中,緩緩抽出自己的拳頭。
    泥土與碎石簌簌落下。
    在他腳邊,建築的殘骸與扭曲的屍骸正化作縷縷青煙,消散於風中。
    焦土之上,隻剩下一尊孤零零的魔神像。
    他麵無表情地走過去,隨手將其掰成兩截。
    “這些東西出現的位置……似乎有某種規律。”
    摩伊萊三姐妹曾言,魔神像是路標。
    若它們是某種巨大魔法的媒介,其排列必然遵循著某種規則。
    但他手上沒有地圖,無從判斷自己踏過的路徑。
    他的邏輯簡單粗暴,卻行之有效。
    以發出警報的魔法塔為圓心,一圈圈向外掃蕩,將沿途撞見的一切噩夢,盡數碾碎。
    每摧毀一處噩夢,那刺耳的警報便會短暫停歇。
    而每三次之中,必有一次,能找到村民們留下的魔神像。
    無論幕後黑手在謀劃什麽,隻要將這裏的魔神像全部摧毀,對方自然會按捺不住,自己跳出來。
    在那之前,除了用雙腳丈量這片土地,別無他法。
    吱呀——
    這一次,隨著一聲門軸的**,一座孤零零的驛站,連同馬廄的黑影,靜靜佇立在荒原之上。
    馬廄旁寸草不生,哪來的草料喂馬?
    又一重幻象。
    羅萬眼中再無半分遲疑。
    他推門的動作,與揮拳的起手式,幾乎在同一瞬間完成。
    就在此時,兩個聲音在屋內響起。
    “是誰?”
    “我為您帶來了好消息。”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