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楚嫣沅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鋼鐵般的寒意，“我楚家滿門忠烈，血染邊關，卻背上叛國汙名，此仇不共戴天。北楚帝……必須付出代價。”
    “我知道。”蕭景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這次來，一是為你複仇，二也是為漢川破局。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還有……”楚嫣沅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深深的憂慮，
    “我不知道母親她……還有幾位兄長留下的子侄，是否還活著。當年事發突然，我隻顧逃命，未能聯係他們……北楚帝既然對我楚家下此毒手，恐怕也不會放過他們……”
    這才是她心中最深的恐懼和愧疚。
    若因她當年的“失蹤”和“叛逃”罪名，連累了母親和那些無辜的孩子……她萬死難贖。
    蕭景握緊她的手，傳遞著無聲的支持：“別怕，我們一起去麵對，一起去查清楚。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該討的債，一筆也不會少。”
    楚嫣沅閉上眼，將眼中的濕意逼回，再睜開時，已隻剩下冰冷的決絕和屬於北楚第一女將的銳利鋒芒。
    是的，她回來了。這一次，她不再是倉皇逃竄的孤女，而是攜著滔天恨意、驚人實力，以及一個能攪動天下風雲的夫君，歸來索債！
    北楚的天，該變一變了！
    北楚都城，應都。
    蕭景與化名“楚嫣”的楚嫣沅，以南方來的布商夫妻身份，住進了一家不算起眼的客棧。
    隨行的十名特種作戰隊員，也換上了北楚常見的護衛服飾。
    安頓下來後，蕭景沒有耽擱，立刻派出兩名最精於潛行和偵查的隊員，前去查探昔日柱國將軍府楚家以及相關人員的現狀。
    情報很快傳回，卻如同冰冷的刀子，紮進了楚嫣沅的心窩。
    昔日門庭若市、威名赫赫的柱國將軍府，早已匾額蒙塵，朱門緊閉，一派蕭索敗落景象。
    府邸雖未被查抄充公，但也與荒廢無異。
    楚嫣沅的母親，那位溫婉堅韌的將軍夫人，在楚家出事被捕入獄後不久，便在獄中“病故”了。
    楚嫣沅的三位嫂子——出身將門的大嫂洛青竹、出身清貴文臣之家的二嫂蘇婉音、以及出身北楚大商賈之家的三嫂柳如煙。
    因為各自母族在朝中或民間尚有實力和影響力，在北楚帝的默許或權衡下，被接回了各自娘家。
    性命雖暫時無憂，但處境可想而知，怕是終日以淚洗麵，活在監視與壓抑之中。
    而最讓楚嫣沅無法承受的是——她四位年紀尚幼的侄子、兩位可愛的侄女，在楚家出事、女眷入獄後不久，便“不知所蹤”。
    官方含糊其辭，民間傳言紛紛，最主流的說法是：已被北楚帝暗中下令處決，以免楚家血脈留存，日後成為禍患。
    “不……不可能！他們還隻是孩子！”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楚嫣沅如遭五雷轟頂，嬌軀劇震。
    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一股錐心刺骨的悲憤和絕望直衝頭頂，小腹處傳來一陣明顯的抽痛，讓她險些站立不穩。
    “嫣沅！冷靜！”蕭景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掌心溫和的內力緩緩渡入她體內，撫平她激蕩的氣血和胎息。
    “先別急，事情未必沒有轉機！官方說辭和民間傳言，未必就是真相！孩子失蹤，未必就是遇害！”
    在蕭景的柔聲安撫和內力疏導下，楚嫣沅劇烈起伏的胸膛才慢慢平複，眼中的血紅稍退，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悲傷和恨意，卻愈發濃烈。
    她緊緊抓住蕭景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裏，聲音沙啞顫抖：“夫君……我的侄兒侄女……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蕭景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們先從最有可能知情的人入手。你的三位嫂子，她們或許知道更多內情。尤其是你大嫂洛青竹，出身將門，性格剛烈果決，或許能告訴我們一些不一樣的消息。”
    楚嫣沅強行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點了點頭。此刻，她唯有依靠身邊的夫君。
    是夜，蕭景與楚嫣沅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夜行衣，憑借高超的身手，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洛家府邸。
    洛家雖是武將世家，但自從楚家出事、洛青竹歸家後，顯然也受到了影響，府中戒備並不算特別森嚴，兩人很輕鬆便找到了洛青竹居住的偏僻院落。
    月光下，隻見一位身著素衣、未施粉黛的年輕婦人，正獨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著夜空出神。
    她麵容憔悴，眼角猶有淚痕，正是楚嫣沅的大嫂洛青竹。
    當楚嫣沅輕輕揭開麵巾，露出那張洛青竹熟悉又因經曆風霜而更顯堅毅清冷的麵容時，洛青竹整個人猛地一震，手中的絲帕飄然落地。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活生生的楚嫣沅，嘴唇哆嗦著，一時間竟發不出聲音。
    “大……大嫂。”楚嫣沅上前一步，聲音哽咽。
    “嫣沅？！真的是你？！”洛青竹猛地站起，激動地抓住楚嫣沅的雙臂，上下打量著，眼淚瞬間湧出，
    “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那……那你大哥呢？你二哥三哥呢？他們是不是也……”
    她的眼中爆發出希冀的光芒，以為楚嫣沅的出現，意味著她的丈夫也可能尚在人間。
    楚嫣沅看著大嫂眼中那近乎哀求的期盼，心如同被狠狠攥緊，她痛苦地閉上眼，搖了搖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怎能忘記，逃出重圍前最後回望的那一眼——父兄和無數楚家軍將士的遺體，被殘忍地懸掛在關隘城門之上，隨風飄蕩……
    看到楚嫣沅的反應，洛青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化為一片死灰般的絕望和深不見底的悲傷。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慘然一笑，淚水無聲流淌：“果然……果然都沒了……都沒了啊……”
    但很快，洛青竹猛地又抬起頭，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楚嫣沅的手，急切低聲道：“嫣沅！你去救救孩子們！去救救你的侄兒侄女！他們可能還活著！”
    “什麽？！”楚嫣沅心神俱震，蕭景也目光一凝。不是都說孩子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