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沙海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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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兩日,趙府客院仿佛成了風暴眼中那片短暫的寧靜之地。楚峰幾乎足不出戶,全力運功療傷。沈硯帶來的藥材和老錢大夫的固本培元方子起了作用,加上他自身根基深厚,那口強行提聚又潰散的真氣終於被緩緩導歸正軌,雖然距離痊愈尚早,但已能自如行動,隻是內力恢複不足三成,麵色依舊帶著失血後的蒼白。
    沈硯則利用這難得的平靜,仔細梳理著所有線索。那枚“虎符”令牌被他摩挲得愈發溫潤,趙擎天那夜的低語——“虎符…韓老三…”——如同魔咒,在他腦海中反複回響。趙擎天在找韓老三,監軍李蓮英也在借“尋寶”之名施加壓力,這韓老三手中掌握的,恐怕不僅僅是靖淮王舊案的證據,更可能牽扯到某種連監軍,乃至其背後京城勢力都覬覦的東西。
    會是…與寒月穀星樞類似的,存在於西北的某種“力量”嗎?白龍堆…星圖…醒神花…
    這日午後,郭烈再次來到客院,臉色比前幾日更加凝重,眉宇間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焦躁。
    “楚兄弟氣色好了不少,看來恢複得不錯。”他先是寒暄一句,隨即壓低聲音,“情況有些不妙。李蓮英那閹狗,催得更緊了,話裏話外,已經懷疑趙將軍故意拖延,甚至…提到了‘勾結外寇’,‘圖謀不軌’!”
    楚峰眉頭緊鎖:“他敢如此誣陷邊關大將?”
    郭烈冷笑:“他有什麽不敢?手握監軍大權,密折直奏天庭,黑的也能說成白的!趙將軍如今是步履維艱!”
    沈硯沉默片刻,忽然問道:“郭總鏢頭,那監軍所要的‘特殊軍械’,究竟是何物?為何如此緊要?”
    郭烈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具體是什麽,趙將軍未曾明言。但據我安插在監軍行轅的眼線回報,似乎…並非用於守城的常規軍械,倒像是一些…用於勘探、挖掘,甚至…破解機關的特殊工具。”
    勘探?挖掘?破解機關?
    沈硯與楚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這絕非尋常軍務!聯想到“尋寶”二字,一個驚人的推測浮上心頭——監軍李蓮英,或者說他背後的勢力,真正想要的,恐怕是隱藏在西北某處,可能與星圖、龍脈相關的“東西”!而趙擎天,則成了他們計劃中的絆腳石,或者…工具。
    “趙將軍…有何打算?”楚峰沉聲問道。
    郭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將軍隻是讓我等加強戒備,並未多言。但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親兵的聲音:“郭總鏢頭,將軍請您和兩位客人去書房一趟。”
    三人心中一動,立刻起身。
    再次踏入趙擎天的書房,氣氛與上次截然不同。趙擎天負手立於那幅巨大的西北輿圖前,背影依舊挺直,卻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書房內除了他,還有那位姓韓的老文書。
    “來了。”趙擎天轉過身,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沈硯臉上,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楚少俠傷勢未愈,本不該打擾。但眼下情勢緊迫,有些事,需得與幾位參詳。”
    他示意幾人靠近輿圖,手指再次點向那片被稱為“白龍堆”的區域。
    “此地,名為白龍堆,乃是一片絕地,流沙遍布,地形複雜多變,更有凶獸毒蟲出沒,尋常人進去,九死一生。”趙擎天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但據一些古老的邊軍卷宗和西域商隊流傳的隻言片語記載,白龍堆深處,可能存在著一處…與星辰運行相關的上古遺跡。”
    星辰遺跡!
    沈硯的心髒猛地一跳!寒月穀的星圖,果然與西北有關!
    趙擎天仿佛沒有看到沈硯細微的反應,繼續道:“監軍李公公,對此地‘興趣’極大。他索要的那些‘特殊軍械’,八成便是用於探尋此地。”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沈硯和楚峰,“本將想知道,二位對此地,了解多少?”
    這話問得極其直接,也極其危險。承認,可能暴露自身秘密;否認,則可能失去趙擎天本就不多的信任。
    沈硯迎上趙擎天的目光,語氣平靜:“不瞞將軍,我們之前確曾見過一些…古老的星圖殘卷,其中部分指向,似乎與這片白龍堆有所關聯。但我們此行,隻為躲避仇家,尋人療傷,對所謂的‘遺跡’、‘秘寶’,並無興趣。”
    他既承認了部分事實,劃清了界限,也再次強調了自身“避禍”的目的。
    趙擎天盯著他看了片刻,不置可否,轉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韓文書:“老韓,你把我們推測的,可能的安全路徑,跟他們說說。”
    那姓韓的老文書應了一聲,走上前,用一根細木棍在輿圖上比劃起來。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但條理清晰,顯然對西北地理極為了解。
    “根據古籍記載和僥幸生還者的描述,進入白龍堆,有數條路徑,但大多已湮沒在流沙之中。唯有一條,據說依循著地下暗河的走向,相對穩定,但入口極其隱秘,且需要應對諸多天然險阻…”韓文書一邊說,一邊在輿圖上勾勒出一條蜿蜒曲折、斷斷續續的虛線。
    沈硯凝神細看,心中震撼。這老文書勾勒出的路徑,雖然粗糙,但其幾個關鍵的轉向點和地標,竟與他腦海中那半幅寒月穀星圖關於西北區域的指示,有著驚人的吻合!
    星圖並非單純的地圖,而是標示能量流動和關鍵節點的圖譜。這老文書竟能憑借古籍和傳聞,推斷出與星圖指示相近的路徑?是巧合,還是…這韓文書,本身就知道些什麽?
    沈硯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那韓文書身上。對方依舊低眉順眼,專注地講解著路徑上的險阻,仿佛隻是一個盡職的文書。
    趙擎天等韓文書講完,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監軍逼迫日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白龍堆,必須有人先去探一探。弄清楚裏麵到底有什麽,才能掌握主動。”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沈硯和楚峰:“郭鏢頭熟悉路徑,但武力稍遜。楚少俠傷勢未愈。沈大夫…心思縝密,似乎也對星象地理有所涉獵。”他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不知三位,可願替本將,走這一趟?”
    這不是請求,而是近乎命令的攤牌。他將危險與機遇,同時擺在了三人麵前。去,可能找到線索,也可能葬身沙海;不去,則可能立刻失去趙擎天這暫時的庇護,甚至麵臨監軍更直接的威脅。
    楚峰握緊了拳,他雖傷重,但傲骨與俠氣未失,更不願一直被動。他看向沈硯。
    沈硯沉默著,腦海中飛速權衡。趙擎天的意圖很明顯,利用他們這些“外人”去探路,無論成敗,他都能進退自如。但這也是他們目前唯一能主動接觸核心秘密,並可能找到韓老三的機會。
    “將軍有令,我等自當盡力。”沈硯終於開口,聲音平穩,“隻是楚兄傷勢未愈,需要時間恢複。而且,此行凶險,我們需要更詳細的準備,尤其是…應對流沙和辨別方向的方法。”
    他沒有提任何條件,隻是陳述困難,反而顯得更加可信。
    趙擎天眼中閃過一絲滿意,點了點頭:“這是自然。老韓會將他所知盡數告知。郭鏢頭負責準備駝隊、食水和必要的裝備。三日後出發,如何?”
    “可。”沈硯應下。
    離開書房時,沈硯故意落後一步,在經過那韓文書身邊時,袖袍似乎無意地拂過對方正在收拾輿圖的手。
    一枚細小如米粒的、浸染了特殊追蹤藥粉的蠟丸,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韓文書那布滿老繭的指縫間。
    韓文書收拾輿圖的手指幾不可查地一頓,渾濁的老眼抬起,極其快速地瞥了沈硯一眼,那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隨即又迅速垂下,恢複了一貫的恭順沉默。
    沈硯麵色如常,快步跟上郭烈和楚峰。
    回到客院,關上門,楚峰立刻低聲道:“沈兄,此舉是否太過冒險?那白龍堆乃是絕地,趙擎天分明是要我們去趟雷!”
    沈硯走到窗邊,望著趙府森嚴的院落,目光深邃:“風險固然有,但機遇更大。趙擎天在找韓老三,監軍在找‘寶藏’,而我們的目標,是真相。白龍堆,或許是這三條線的交匯點。”
    他轉過身,看向楚峰:“而且,楚兄,你的‘劍滯’之傷,根源在於經脈淤塞,內力運轉不暢。西北地脈雄渾,尤其那白龍堆若真與星力地脈相關,或許…對你傷勢的恢複,乃至突破瓶頸,有意想不到的益處。”
    楚峰聞言一怔,下意識感應了一下體內依舊滯澀的內息,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與期待。
    “至於安全,”沈硯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我們不是還有那位‘韓文書’可以‘請教’麽?”
    三日後,一支由烈風鏢局精銳鏢師、沈硯、楚峰、葉尋以及作為向導的郭烈組成的探路小隊,牽著滿載物資的駱駝,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玉門關,向著西方那片被稱為“死亡之海”的白龍堆,緩緩行去。
    趙擎天站在關牆之上,默默地注視著那支消失在戈壁晨霧中的小隊,深邃的眼眸中,無人能窺見其底層的波瀾。
    而在他們身後,監軍行轅內,李蓮英聽著手下小太監的稟報,尖瘦的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
    “去了?很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給雜家盯緊了,看看他們到底能找出什麽寶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