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鏡湖秘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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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星子漸明。蒼梧山沉浸在巨大的寂靜裏,唯有山風拂過林梢的沙沙聲,以及不知名蟲豸的低鳴。子時將近,後山鏡湖更是萬籟俱寂,湖水幽暗,倒映著漫天星鬥,深邃得令人心慌。
楚峰、沈硯與葉尋依約而至,悄無聲息地來到湖畔。白日裏守塚老人盤坐的那塊巨岩空蕩蕩的,四周不見人影。三人並未焦急,隻是靜靜立於湖畔,收斂氣息,耐心等待。他們知道,那樣的高人,行事絕非常人所能揣度。
時間一點點流逝,月過中天,湖麵泛起更深的寒意。
就在子時正刻,月光最盛,灑滿湖麵,將整片鏡湖映照得如同巨大玉盤之時,異變突生。
隻見平滑如鏡的湖麵中心,毫無征兆地蕩漾開一圈漣漪。那漣漪並非由外而內,而是自湖心深處生成,緩緩擴散,越來越明顯。緊接著,湖水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分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玉石階梯,通向不可知的湖底深處!階梯兩側,湖水壁立,卻滴水不滲,仿佛有無形的屏障隔絕。
與此同時,守塚老人那平淡的聲音再次直接傳入三人腦海:“下來吧。”
三人心中震撼,互望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異。這鏡湖之下,竟別有洞天!難怪守塚老人會選擇在此地密談。
不再猶豫,楚峰當先,沈硯居中,葉尋殿後,三人依次踏上那濕潤卻堅實的玉石階梯,向下走去。當他們完全進入通道後,上方的湖水無聲合攏,月光被隔絕,通道內卻自有柔和的光芒從玉石壁中透出,照亮前路。
階梯不長,盡頭是一處寬敞的圓形石室。石室頂部鑲嵌著夜明珠,模擬著周天星辰的排列,與劍塚石壁、寒月穀星圖隱隱呼應。室內除了一張石桌,幾個石凳,別無他物,簡潔到極致。守塚老人已然端坐於主位石凳之上,仿佛早已在此等候。
“坐。”守塚老人示意。
三人依言落座,心知此刻非同尋常,皆是凝神靜氣。
守塚老人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沈硯身上:“將那石子,再予我一觀。”
沈硯毫不猶豫,取出那枚黑色“玄鐵令”石子,恭敬遞上。
守塚老人接過石子,枯瘦的手指摩挲著其上若隱若現的“玄鐵令”三字,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追憶與複雜難明的光芒。他並未注入內力,也未施展任何手段,隻是靜靜感受著,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
“玄鐵令……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此物。”
他抬起眼,看向三人:“爾等可知,此令為何物?”
楚峰沉聲道:“弟子隻知,此物似乎與劍塚隱秘相關,亦是沈兄偶然所得。”
“偶然?”守塚老人微微搖頭,“世間因果,何來偶然?此物落入他手,便是定數。”
他握著石子,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室,看到了悠遠的過去:“玄鐵令,並非調兵遣將的虎符,亦非尋常的信物。它乃是千年之前,本派開山祖師‘浩然子’與當時守護神州龍脈的‘星隕一族’大祭司,共同煉製的一枚‘信標’,亦是……一把‘鑰匙’。”
鑰匙!三人心中一震。
“祖師與大祭司預見後世或有巨變,邪祟可能覬覦龍脈之力,禍亂蒼生。故聯手,集星辰精金與地脈玄鐵,輔以無上秘法,鑄就此令。”守塚老人緩緩道來,“其一,可感應龍脈異動,是為‘信標’;其二,憑此令,可引動散布於神州各處的‘星樞’節點之力,在特定條件下,穩定或暫時封閉躁動的龍脈,是為‘鑰匙’之基。而劍塚深處的‘坐化洞’,便是祖師當年借助此地龍脈分支與星辰之力,設下的最終封印樞紐之一,內藏掌控與穩固的核心法門,以及……部分被封印的,關於上古之秘的記載。”
真相如同畫卷,在三人麵前緩緩展開!玄鐵令竟有如此來曆!它並非開啟寶藏的鑰匙,而是守護神州、穩定龍脈的關鍵信物!而劍塚坐化洞,竟是封印樞紐!
“那……李宗元與影閣所求,便是這龍脈之力?”楚峰急問。
“是,亦不全是。”守塚老人眼神深邃,“龍脈之力沛然莫禦,若能掌控,的確可擁有撼動天下的力量。但他們更想要的,或許是借助這力量,行‘逆天改命’之事,或者說……打破某種束縛,達成一己之私欲。尤其是那位李盟主,其野心,恐怕遠超爾等想象。”
他頓了頓,看向沈硯:“而你,身負前朝靖淮王府的血脈與冤屈,又卷入這星隕龍脈的漩渦,因果之深,牽連之廣,已是劫運纏身。此番追尋真相,於你而言,亦是了結自身因果,尋得解脫之道的唯一途徑。”
沈硯默然,用力握緊了拳。家仇與天下運,竟以這種方式交織在一起。
“前輩,”葉尋開口,聲音清冷,“我寒月穀一脈,與這玄鐵令,與浩然劍派,又有何淵源?”
守塚老人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一絲:“星隕一族分崩離析後,部分族人遷往西北,即為寒月穀先祖;部分族人融入中原,其血脈與技藝,便由我浩然劍派初代祖師繼承延續。說起來,浩然劍派與寒月穀,本是同源異流,皆為大祭司一脈的守護者。你手中那半塊‘月之眼’,與這玄鐵令,本就是一體兩麵,共同指向那最終的秘密。”
同源異流!這解釋了為何寒月玉佩能與劍塚產生感應!
“前輩,那坐化洞……”楚峰最關心的還是如何進入。
守塚老人將玄鐵令石子遞還給沈硯,肅然道:“坐化洞乃祖師坐化之地,亦是封印核心,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啟。開啟之法,需滿足三則:其一,掌門令諭或同等信物;其二,玄鐵令或完整的月之眼玉佩為引;其三,需有身負浩然正統血脈且劍心通明之弟子,以精血劍意共鳴。”
他看向楚峰:“你雖劍意初成,滯澀未消,但血脈純正,心性堅毅,或可一試。然,強行開啟,必引天地異象,屆時,門內震動,外界亦必有所感。李宗元……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風險與機遇並存!開啟坐化洞,可能獲得終極答案,但也必然暴露自身,引來雷霆打擊。
“沒有退路了。”楚峰站起身,眼神決絕,“師父之仇,師門之辱,天下潛在之危,皆係於此。縱前方是刀山火海,楚峰亦往矣!”
沈硯與葉尋也隨之站起,態度不言而喻。
守塚老人看著三人,緩緩點頭:“既如此,老夫便為爾等,再爭取三日時間。三日後,月圓之夜,子時,劍塚之前,老夫會為爾等開啟外圍禁製。能否進入坐化洞,能否承受其後之因果,便看爾等造化了。”
他揮了揮手:“去吧。記住,這三日,亦是風暴醞釀的最後時刻。”
玉石階梯再次浮現,湖水向兩側分開。三人躬身行禮,沿著階梯默默退出。
當他們重新站在鏡湖畔,回頭望去,湖水已恢複平靜,月光依舊,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幻夢。
但手中玄鐵令的微熱,以及守塚老人那沉重的話語,都清晰地告訴他們——決戰,即將來臨。
三日!
他們隻有最後的三日準備時間。
而李宗元的網,想必也正在急速收攏。
黑雲壓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