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劍法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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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用密道比想象的更加漫長崎嶇。與其說是人工開鑿的通道,不如說更多是利用了天然形成的岩縫和地下溶洞,僅在某些險要處進行了簡單的加固。腳下濕滑,頭頂不時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潮氣和一種淡淡的、類似硫磺的礦物氣味。
夜凝霜手持月魄石在前引路,她對這條密道顯然極為熟悉,即便在幾乎完全黑暗的環境中,也能準確地避開障礙,選擇正確的岔路。她的腳步很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沈硯緊隨其後,一手扶著內息紊亂、步履蹣跚的楚峰,另一隻手緊緊按著懷中那個裝有李宗元密信的木盒。木盒冰冷的觸感不斷提醒著他剛剛獲知的驚人真相,以及肩上驟然增加的沉重責任。夜寧痕將如此重要的證據托付給他,既是信任,也是將他和葉尋、楚峰徹底綁上了對抗李宗元的戰車。
葉尋走在最後,她清冷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寒霜。李宗元是覆滅寒月穀元凶之一的確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在她的心上,激起了滔天的恨意。但同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也悄然滋生——那個能調動影閣叛徒、萬蠱樓、乃至可能與西域邪教勾結的敵人,實在太強大了。
三人都沉默著,隻有急促的腳步聲、喘息聲以及岩縫深處隱約傳來的、不知名地下暗河的潺潺水聲在黑暗中回響。
不知在黑暗中行進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天光。那光來自一個傾斜向上的、被茂密藤蔓遮蔽的出口。清新的、帶著草木氣息的空氣湧了進來,驅散了地底的沉悶。
夜凝霜撥開藤蔓,謹慎地向外觀察了片刻,這才示意三人出來。
外麵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給連綿的山巒鍍上了一層淒豔的金紅色。他們身處一個極其隱蔽的山穀底部,四周是陡峭的崖壁,穀中林木蔥鬱,怪石嶙峋,幾乎與世隔絕。
“這裏就是‘安全屋’之一。”夜凝霜指著崖壁下一個被藤蘿巧妙遮掩的洞口,“裏麵儲存了一些清水、幹糧和藥品,足夠我們暫時棲身。”
三人隨著她進入洞內。洞穴不算大,但很幹燥,顯然經常有人打理。角落裏堆著一些物資,甚至還有一張簡陋的石床。
楚峰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走到石床邊坐下,立刻盤膝運功,壓製體內翻騰的氣血和內傷。他的臉色在夕陽餘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憔悴。
沈硯顧不上休息,立刻取出銀針和藥物,為楚峰施針穩定傷勢。葉尋則默默地取出水囊和幹糧,分給眾人。
待楚峰氣息稍稍平穩,沈硯才鬆了口氣,看向一直沉默守在洞口的夜凝霜。
“夜姑娘,多謝援手。”沈硯真誠道謝。
夜凝霜轉過身,搖了搖頭,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了些許,但眼神依舊清冷:“不必謝我,幫你們,也是在幫我們自己,幫寒月穀。”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沈硯懷中的木盒上,“師叔將密信交給你們,意味著他將一部分希望寄托在了你們身上。他希望你們能活下去,找到更多證據,聯合更多力量。”
“我們明白。”沈硯鄭重道,“隻是…李宗元勢大,僅憑這幾封密信,確實難以撼動。夜閣主提及,李宗元覬覦寒月穀秘傳,尤其是‘破邪劍法’,不知這劍法究竟有何特殊之處,竟讓他如此念念不忘?”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問之一。一門劍法,再精妙,似乎也不值得李宗元如此大動幹戈,甚至不惜覆滅一個宗門。
提到“破邪劍法”,夜凝霜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和複雜,她走到洞壁旁,靠坐著,緩緩說道:“‘破邪劍法’,並非尋常的武學招式。它是我寒月穀至高無上的秘傳,據說是先祖觀星悟道,引動周天星力與地脈龍氣,融於劍道之中所創。”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中回蕩,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此劍法至陽至剛,專破一切陰邪內力、蠱毒咒術,乃至…紊亂的氣運。練至大成,據說有斬斷因果、滌蕩乾坤之能。它更像是一種…引動天地正氣的‘術’,而非單純的‘技’。”
沈硯和剛剛調息完畢、正凝神傾聽的楚峰心中都是一震。引動星力地脈?斬斷因果?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武學的認知範疇,近乎於傳說中的仙神手段了!
“如此神異的劍法,想必修煉條件也極為苛刻吧?”沈硯敏銳地抓住了關鍵。
夜凝霜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沒錯。修煉破邪劍法,首要條件,便是身負純淨的寒月穀嫡係血脈。唯有我夜氏血脈中蘊含的那一絲與星樞同源的力量,才能引動並承受劍法所需的龐大星力與地脈龍氣。否則,強行修煉,非但無法成功,反而會遭星力反噬,經脈盡碎而亡。”
她看向葉尋,眼神中帶著一絲希冀與憐惜:“這也是為什麽,李宗元千方百計想要得到葉尋。他或許從某些古籍或墨軒口中得知了血脈的關鍵,想要抓住葉尋,研究她的血脈,或者…以邪法強行抽取血脈之力,為他所用。”
葉尋嬌軀一顫,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其次,”夜凝霜繼續道,“修煉破邪劍法,需要完整的心法口訣。而這心法,並未記錄於任何書冊卷軸之上。”
“那在何處?”楚峰忍不住問道。
夜凝霜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畫了一個令牌的形狀:“刻錄於曆代穀主信物——玄鐵令的背麵。”
“玄鐵令?!”沈硯和葉尋幾乎同時出聲!
沈硯立刻想起了那枚從靖淮王府舊部遺骸旁得到的、刻有“鎮西”二字的黑色令牌!而葉尋,則想起了自己那半塊自幼佩戴、後來在寒月穀遺址失去的寒月玉佩!難道…
“玄鐵令並非一塊完整的令牌。”夜凝霜解釋道,“它一分為二,一半由穀主掌管,形似彎月,正麵刻星辰,背麵以微雕之術刻有破邪劍法上半部心法;另一半則由掌控龍脈封印的長老掌管,形似令牌,正麵刻‘鎮西’或相應龍脈守護者名號,背麵刻有下半部心法。兩塊合一,以寒月穀嫡係血脈之力激發,方能顯現完整的心法圖譜。”
她看向葉尋:“葉尋,你失去的那半塊玉佩,便是穀主信物,刻有上半部心法。而沈大夫…”她的目光轉向沈硯,“你從西北帶回的那枚‘虎符’令牌,如果我所料不差,應該就是當年鎮西侯保管的、刻有下半部心法的另一半玄鐵令!”
山洞內一片寂靜。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串聯了起來!
李宗元為何要覆滅寒月穀?為了得到可能記載星樞秘密的典籍和煉製透骨針的星鐵,更為了可能存在的、能讓他獲得無敵力量的“破邪劍法”!
他為何要與鎮西侯交好,又在鎮西侯“暴斃”後清洗其舊部?不僅僅是為了鏟除靖淮王的盟友,更是為了尋找那下半塊玄鐵令!
他為何如今又與墨軒勾結,千方百計想要抓住葉尋?因為他需要寒月穀嫡係血脈來開啟並修煉劍法!
而沈硯,機緣巧合之下,竟然已經集齊了開啟這驚世劍法的兩把鑰匙——上半部心法所在的玉佩(雖已失落,但葉尋身為血脈持有者本身或許就是鑰匙),以及下半部心法所在的“虎符”令牌!
“原來…玄鐵令的背後,竟隱藏著如此秘密…”沈硯喃喃自語,感覺懷中的那塊星鐵薄片和“虎符”令牌變得無比滾燙。這不僅僅是揭開真相的線索,更是一份足以撼動天下格局的力量!
楚峰也徹底明白了。師父玄誠子或許就是因為察覺了李宗元對破邪劍法的野心,以及其與當年舊案的關聯,才招致殺身之禍。清虛長老,恐怕也是如此。
“李宗元…他得到劍法,想做什麽?”楚峰聲音沙啞地問道,他幾乎不敢想象,若讓這樣一個野心家掌握了如此可怕的力量,江湖,乃至天下,會變成什麽樣子。
夜凝霜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所圖甚大!破邪劍法若能練成,不僅個人武力可達匪夷所思之境,更能一定程度上影響甚至…斬斷一地之氣運!他若以此法加持己身,再結合星樞之力,恐怕真能做到…以武犯禁,挾製朝堂,乃至…顛覆江山!”
顛覆江山!
這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三人心頭。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李宗元的目標是稱霸武林,最多是權傾朝野。卻沒想到,他的野心,竟是那九五至尊之位!而破邪劍法與星樞之力,就是他實現野心的兩件最關鍵的工具!
山洞內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葉尋忽然抬起頭,清冷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看向夜凝霜,一字一句地問道:
“凝霜姐,如果…如果我找回那半塊玉佩,再加上沈大哥手中的令牌,我…我能練成破邪劍法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為了複仇,為了阻止李宗元的野心,為了守護可能因這場動蕩而遭受苦難的無辜蒼生,她願意去觸碰這份屬於她血脈、卻沉重無比的力量。
夜凝霜看著葉尋眼中那與她年齡不符的堅毅與決然,心中一陣酸楚,又湧起一股欣慰。她走上前,輕輕握住葉尋冰冷的手,聲音柔和卻同樣堅定:
“你是星河伯祖父的孫女,是寒月穀最純粹的血脈。隻要你願意,隻要你肯承受其中的艱辛與風險,你…就是最有可能練成破邪劍法的人。”
“但是,”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其嚴肅,“你必須明白,修煉此劍法,絕非易事。需要特定的星辰之力呼應之地,需要龐大的資源支撐,更需要…直麵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陰影,以浩然正氣駕馭星力,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而且,一旦你開始修煉,李宗元必將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除掉你!”
葉尋反手握緊夜凝霜的手,眼神沒有絲毫動搖:“我不怕。”
簡單的三個字,卻重逾千鈞。
沈硯和楚峰看著葉尋,心中百感交集。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個一直清冷少言的少女,將要主動背負起一份足以壓垮任何人的沉重使命。
尋找失落的上半塊玄鐵令(或找到替代方法),尋找合適的修煉之地,應對李宗元無窮無盡的追殺……前路,布滿了荊棘與深淵。
然而,他們已無退路。
洞外,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也被群山吞沒,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籠罩下來。
在這與世隔絕的安全屋內,一個關乎天下命運的決定,悄然誕生。而遠方的黑暗中,那雙窺伺一切的眼睛,似乎也察覺到了命運的絲線,正在悄然轉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