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4章暗室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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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正宏的黑色轎車駛離酒店,輪胎碾過路麵的聲音在林默涵耳中無限放大。他站在窗邊,直到那抹黑色徹底消失在街角,才緩緩拉上窗簾。
“他肯定在監視我們。”陳明月的聲音有些發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藍布衫的衣角。
林默涵點點頭,走到沙發旁坐下,從茶幾下取出那台偽裝成煙盒的微型相機。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熟練地打開後蓋,裝進一卷新的膠卷。“所以明天我們得演一出戲。”他抬眼看向陳明月,目光沉靜,“明月,還記得我們在福安村用過的‘采藥夫妻’嗎?”
陳明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深吸一口氣,走到穿衣鏡前,對著鏡中那個略顯蒼白的女人扯出一抹笑:“李太太可不會爬山采藥,她隻會逛百貨公司。”她轉身從行李箱裏翻出件墨綠色的絲絨旗袍,這是在香港時組織特地為她準備的,“明天我就穿這個,去中山北路。”
林默涵看著她手中那件華貴的旗袍,忽然笑了:“李維先生要給太太買鑽石項鏈。”
兩人相視一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窗外的霓虹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像一張無形的網。
雨絲斜織的中山北路上,林默涵的黑傘微微傾向陳明月。她墨綠色的旗袍在灰蒙蒙的街景中像一簇跳動的火苗,指尖劃過櫥窗玻璃時,指甲油是新塗的正紅色——昨夜在香港買的,和旗袍同色係。
“國泰百貨”金碧輝煌的招牌下,陳明月忽然收緊了挽著林默涵胳膊的手。斜對麵20號小樓的鐵柵欄在雨中泛著冷光,青銅鷹隼的翅膀上停著隻麻雀,正歪頭打量他們。
“維哥,你看這條項鏈!”陳明月的聲音拔高了些,帶著刻意的驚喜。她指著櫃台裏那條藍寶石鉑金項鏈,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玻璃珠。
售貨員立刻迎上來,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肌肉繃得很緊。林默涵笑著遞出信用卡,餘光卻鎖著入口處的玻璃門——兩個穿黑中山裝的男人正站在門外抖傘,帽簷壓得很低。
“李先生,魏副局長吩咐過,請您多包涵。”為首的特務掏出證件晃了晃,目光在陳明月的旗袍上停留了兩秒,“我們隻是例行檢查。”
林默涵接過售貨員包好的項鏈盒子,指尖擦過陳明月的手背:“拿著,我們上樓看看絲綢。”
二樓女裝區的欄杆邊,陳明月忽然身體一軟。林默涵接住她時,聞到她發間飄來的茉莉發油香氣——這是他們約定的信號,說明她發現了異常。
“維哥,三樓鍾樓的指針指向八點十五分。”她靠在他肩上,嘴唇幾乎沒動,聲音細如蚊蚋,“和照片上窗簾裂縫的角度一致。”
林默涵抱著她走向電梯,右手插在夾克口袋裏,微型相機的快門鍵被按下三次。透過電梯門的反光,他看見特務們正盯著他們,其中一人對著袖口紐扣說了句什麽。
百貨公司三樓的休息室裏,陳明月立刻從林默涵懷裏坐起來,從旗袍暗袋裏掏出個小紙包:“我剛才在電梯裏看見了,20號後院的梧桐樹上有監控攝像頭,偽裝成鳥巢的樣子。”
林默涵正在衝洗膠卷的手頓了頓:“所以昨晚我們拍到的黑影,是故意引我們上鉤的?”
顯影盆裏的照片漸漸清晰——三樓窗戶的窗簾裂縫後,有個極細的金屬管口,像是某種槍械的瞄準鏡。
“他們在防著有人從對麵樓頂偷拍。”陳明月指著照片,“但鍾樓的指針角度說明,他們更擔心地下室被發現。”
林默涵拿起放大鏡,盯著照片上鐵柵欄的倒影:“你看這個,柵欄的影子在鍾樓八點十五分的位置,正好指向地下室的通風口。”
窗外忽然傳來警笛聲。林默涵立刻吹滅顯影燈,拉著陳明月躲到窗簾後麵。警車呼嘯著從樓下經過,原來是街角的便利店被盜。
“明天下午三點,我們要去會會魏正宏。”林默涵摸出老漁夫的懷表,表蓋內側的“革命必勝”四個字已經被磨得發亮,“用張啟明做籌碼。”
陳明月正在整理旗袍上被勾破的絲線,聞言抬頭笑了笑:“李維先生又要演戲了。”
下午三點的中山北路20號客廳,魏正宏的茶杯在茶幾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李維先生,你很聰明。”他盯著林默涵推過來的照片——張啟明和國防部官員在咖啡館見麵的瞬間被拍得清清楚楚,“但是,‘雷霆計劃’是機密,我不能給你。”
林默涵從口袋裏掏出個U盤,放在茶幾上:“魏副局長,我隻要文件的複印件。作為交換,我可以幫您除掉張啟明。”
魏正宏的手指在U盤上敲了敲:“你為什麽要幫他?”
“他知道我的底細。”林默涵點燃了那張寫著高官名單的紙,“而且,他是個叛徒。”
火苗映在魏正宏的眼鏡片上,像兩簇跳動的鬼火。他忽然笑了:“好。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看到張啟明的人頭。”
走出20號小樓,陳明月小聲問:“我們真的要除掉張啟明?”
林默涵看著街邊梧桐樹上掛著的塑料袋,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風向變了,計劃有變。
“當然。”他握住陳明月的手,掌心裏有顆小石子——這是他們新的暗號,代表“按原計劃行事”,“這個叛徒,早就該死了。”
和平東路二段15號的公寓樓裏,張啟明的血濺在了牆上的全家福上。林默涵用帕子仔細擦幹淨勃朗寧手槍的指紋,陳明月則從屍體口袋裏掏出了那枚地下室鑰匙——黃銅材質,上麵刻著“B27”的字樣。
“走。”林默涵把鑰匙塞進陳明月的旗袍暗袋,那裏還放著蘇曼卿的照片——他們在香港拿到的,照片上的蘇曼卿穿著囚服,嘴角卻帶著笑。
回到酒店,林默涵把U盤插進電腦,將張啟明的屍體照片複製進去。陳明月則用膠水把鑰匙粘在了《唐詩三百首》的書殼裏——書頁間還夾著曉棠的笑臉。
“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去換‘雷霆計劃’。”林默涵合上電腦,窗外的雨又下了起來,“然後救蘇曼卿。”
陳明月正在給旗袍縫補破洞,針線在布料間穿梭:“蘇曼卿真的會被放嗎?”
“會的。”林默涵摩挲著懷表上的劃痕,“魏正宏知道,張啟明的名單比蘇曼卿更重要。”
第二天下午三點,中山北路20號的辦公室裏,魏正宏盯著電腦裏的屍體照片,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
“李維先生,你很守信用。”他從抽屜裏拿出個信封,推到林默涵麵前,“這是‘雷霆計劃’的文件複印件。”
林默涵抽出文件,快速掃過內容——突襲時間、目標港口、兵力部署,全都清清楚楚。他把文件塞進U盤,又推過去一張照片:“魏副局長,我還想要一個人。”
魏正宏看著照片上的蘇曼卿,猛地站起來:“你敢威脅我?”
“不敢。”林默涵點燃了桌上的文件,“我隻想救朋友。”
火苗竄起來的瞬間,魏正宏按下了桌下的按鈕。辦公室的門被撞開,四個持槍特務衝了進來。
“李維先生,你太天真了。”魏正宏笑著坐下,“你以為,我真的會放蘇曼卿?”
林默涵卻依舊笑著,從口袋裏掏出個遙控器:“魏副局長,你最好看看地下室。”
魏正宏的臉色變了。他抓起電話吼了幾句,然後猛地摔了電話:“你炸了地下室?”
“隻炸了通風管道。”林默涵按下遙控器,“現在整個地下室都在灌水,‘雷霆計劃’的原件應該泡湯了。”
特務們的槍口對準了林默涵,他卻掏出個錄音筆:“魏副局長,您剛才說‘炸了地下室’,錄音很清晰。我想,國防部的高官們會很感興趣。”
魏正宏的臉扭曲得像張揉皺的紙。他揮了揮手,特務們退了出去。
“放了蘇曼卿。”林默涵說,“否則,這份錄音明天就會出現在各大報社。”
魏正宏盯著林默涵,忽然笑了:“好。但是,你要記住,台灣是我的地盤。”
他抓起電話,說了幾句。掛掉電話後,他對林默涵說:“蘇曼卿在台北監獄,你們自己去接。”
台北監獄的鐵門在雨中吱呀作響。蘇曼卿穿著件洗得發白的囚服,頭發剪得很短,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們是?”她看著林默涵和陳明月,聲音沙啞。
林默涵拿出《唐詩三百首》:“老漁夫讓我們來的。”
蘇曼卿看到書裏的鑰匙,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他還活著。”
陳明月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我們走。”
雨越下越大,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中山北路的盡頭。魏正宏站在20號小樓的窗邊,手裏拿著張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蘇曼卿,穿著旗袍,站在櫻花樹下笑。
“放了她。”他對身後的特務說,“告訴國防部,‘雷霆計劃’取消。”
特務愣了一下:“為什麽?”
魏正宏摸著照片上蘇曼卿的臉,聲音很輕:“因為,她值得。”
雨中的台北街頭,林默涵撐著黑傘,陳明月挽著蘇曼卿的胳膊。蘇曼卿的手裏拿著《唐詩三百首》,書頁間夾著曉棠的照片。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蘇曼卿問。
林默涵看著遠處的碼頭:“去香港。”
陳明月笑著說:“到了香港,我給你做粵式早茶。”
蘇曼卿摸著書裏的鑰匙,忽然笑了:“好。”
雨絲斜織,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角。中山北路20號小樓的青銅鷹隼上,那隻麻雀撲棱著翅膀飛走了,留下一滴雨水從鷹喙上滴落,在地上濺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