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8章(續)跨越3900米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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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殘燭之火
閣樓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默涵的手指在那行字跡上來回摩挲,指尖傳來的粗糙觸感,像是一把生鏽的鑰匙,正在艱難地轉動。
“燈塔的第39級台階下。”
這行字跡仿佛有著某種魔力,瞬間驅散了他體內的寒意和病痛帶來的眩暈。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將過往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父母偶爾提起的、關於海邊的隻言片語,父親那本總是鎖著的航海日誌,以及母親臨終前欲言又止的眼神——全部串聯了起來。
原來,那個被各方勢力覬覦的“真相”,並不在什麽遙遠的數據庫裏,也不在加密的硬盤中,而是被父母親手埋進了這座小城最古老的地標之下。
“燈塔……”
林默涵艱難地轉過頭,望向窗外。在城市的另一端,那座廢棄多年的“望歸燈塔”矗立在海岬之上,即便是在深夜,也能隱約看到它那黑黢黢的剪影,像是一根孤獨的墓碑,刺向深邃的夜空。
據他所知,從這裏到燈塔,直線距離恰好是3900米。
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謎題,也是一個殘酷的考驗。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枯瘦如柴的手臂,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是長期藥物侵蝕和營養不良的結果。現在的他,別說走完3900米,就連從地板上站起來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不得不捂住嘴。當他攤開手掌時,借著微弱的月光,一抹刺眼的猩紅赫然出現在掌心。
血。
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次咯血了。
身體在向他發出最後的警告:時間不多了。
“39級台階……”林默涵喃喃自語,眼神卻愈發堅定,“既然你們把答案留在了那裏,那我就必須去那裏。”
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撐地,試圖讓自己重新站起來。然而,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又像是失去了知覺的木樁,根本不聽使喚。
“咚”的一聲,他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震得閣樓的灰塵簌簌落下。
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但他卻笑了。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帶著血淚的笑。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我輕易放棄啊……”他喘息著,從懷裏摸出了那張舊照片,緊緊地貼在胸口,仿佛能從中汲取到一絲父母的溫度。
“爸,媽,”他對著虛空低聲說道,“如果這就是你們留給我的最後考驗,那兒子……接了。”
他不再試圖強行站立,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他開始用雙肘支撐著地麵,像一條受傷的蛇,一寸一寸地,向著閣樓的角落爬去。那裏,有一個他很久以前準備的、從未動過的應急背包。
每移動一厘米,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但他沒有停下。
3900米的距離,或許他無法用雙腳丈量,但他會用盡自己最後的血肉之軀,爬也要爬到那座燈塔之下。
六、深海幽靈
冰冷的海水像無數根鋼針,刺穿著蘇晚的每一寸肌膚。
她趴在廢棄漁船的船板上,貪婪地呼吸著帶著鹹腥味的空氣,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腔。身後“黑貓”酒吧的方向,警笛聲和叫罵聲混雜在一起,聽起來有些不真切。
她知道,那幫人很快就會發現她跳海了。在這片被汙染的海水中,她就是一條沒有鱗片的魚,隨時可能被鯊魚吞噬。
必須離開這裏。
蘇晚強忍著肩膀被鋼管砸中的劇痛,掙紮著站了起來。她環顧四周,這是一片廢棄的造船廠,到處都是生鏽的鐵架和破舊的船隻,是流浪漢和老鼠的樂園。
她不敢開燈,隻能借著天上的月光,摸索著向造船廠深處走去。懷表還在,緊貼著她的胸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突然,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在這寂靜的深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蘇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躲進一個巨大的、被拆解了一半的船殼後麵,屏住呼吸,握緊了手中的折疊刀。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打著刺眼的遠光燈,橫衝直撞地駛入了造船廠。車燈的光柱像探照燈一樣,在廢墟中來回掃射。
“在那裏!船殼後麵!”
車上跳下幾個壯漢,手裏拿著強光手電和對講機,呈扇形向她包抄過來。
是那幫人!他們追來了!
蘇晚的心沉入了穀底。前有狼,後有虎,她已經無路可退。
“蘇小姐,別躲了。這地方就這麽大,你跑不掉的。”為首的一個光頭大漢用一種戲謔的口吻喊道,“把東西交出來,我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蘇晚沒有回答,她的眼神死死盯著那輛越野車。既然躲不過,那就拚了!
就在她準備衝出去做最後一搏的時候,異變突生。
“轟——!”
一聲巨響,從越野車的另一側傳來。一道刺目的火光劃破夜空,緊接著,一輛改裝過的、渾身漆黑的摩托艇如同離弦之箭,從旁邊的水道中衝天而起,越過了一道低矮的防波堤,精準地落在了越野車的正前方!
摩托艇的駕駛員戴著全覆式頭盔,看不清麵容,但他那嫻熟到極點的駕駛技術,以及摩托艇上那猙獰的鯊魚塗裝,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殺氣。
“什麽人?!”光頭大漢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停下腳步,警惕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摩托艇穩穩停下,引擎發出低沉而狂暴的咆哮,仿佛一頭蘇醒的野獸。
駕駛員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摘下了左手的手套,然後做了一個極其挑釁的手勢——他伸出食指,勾了勾。
“媽的!找死!”
光頭大漢被徹底激怒了,揮舞著手裏的鋼管就衝了上去。
然而,那名駕駛員隻是輕輕擰了一下油門。
“轟!”
摩托艇再次彈射起步,在原地留下一個巨大的輪胎印,然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靈活性,如同鬼魅一般切入了那群壯漢的陣型之中。
撞擊、閃避、回旋踢……這不再是一場追逐,而是一場單方麵的碾壓。
那名神秘人甚至沒有使用任何武器,僅憑摩托艇本身,就將那幾個壯漢撞得人仰馬翻。他的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顯然也是個中高手。
蘇晚躲在船殼後麵,看得目瞪口呆。
這人是誰?是敵是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戰鬥已經結束了。那幾個壯漢要麽躺在地上哀嚎,要麽連滾帶爬地逃進了黑暗中。
摩托艇停在了蘇晚藏身的船殼前。
駕駛員摘下了頭盔。
月光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笑意的年輕麵孔。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眼神卻像海一樣深邃。
“蘇小姐,如果你再不打算出來,我可就要被海水泡發了。”年輕人笑著說道,聲音清朗。
蘇晚握著刀,警惕地從陰影中走出,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你是誰?為什麽要救我?”
“我叫阿ken,一個……路過的船夫。”年輕人聳了聳肩,將頭盔夾在腋下,指了指身後的摩托艇,“上來吧,這幫人的援兵很快就會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晚遲疑了。她不知道這個人是否可信。在這個充滿了謊言和背叛的夜晚,她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你認識林默涵?”阿ken似乎看穿了她的猶豫,直接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蘇晚的眼神瞬間變了:“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阿ken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現在很危險,也知道那塊懷表對你和林默涵意味著什麽。如果你想救他,就跟我走。燈塔那邊,需要有人去接應他。”
“默涵?他知道我要去燈塔?”蘇晚的心猛地一緊。
“他不知道,但我猜到了。”阿ken跳下摩托艇,走到她麵前,伸出了手,“時間不多了,蘇小姐。那幫人已經盯上了燈塔,林默涵如果現在過去,就是自投羅網。”
蘇晚看著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遠處海麵上那座若隱若現的燈塔剪影。
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她將手放在了阿ken的手掌中。
“走。”
七、雙線奔赴
夜色如墨,海浪翻湧。
摩托艇如同一把利刃,劃破了漆黑的海麵,向著海岬的方向疾馳而去。海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帶著鹹濕的氣息和一絲決絕。
蘇晚坐在摩托艇後座,緊緊抓著扶手。她能感覺到阿ken駕駛技術的高超,每一次轉彎、每一次加速,都像是在跟大海共舞。這不僅僅是一個“路過的船夫”,他的身上同樣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麵紗。
“你到底是誰?”蘇晚再次問道,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破碎。
“一個受人之托的人。”阿ken沒有回頭,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林默涵的父親,曾經救過我的命。”
簡單的回答,卻讓蘇晚的心頭一震。
林默涵的父親……原來,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在這座城市裏,還留下了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那幫人是誰?”蘇晚追問。
“‘深海’集團。”阿ken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恨意,“一群披著合法外衣的掠奪者。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那塊懷表,還有懷表所指向的、關於這座城市的某個巨大秘密。”
“深海”……
蘇晚記住了這個名字。她低頭摸了摸自己胸口的懷表,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此刻卻像是一塊烙鐵,燙得她心驚肉跳。
而此時,在城市的另一端。
林默涵已經爬到了那個應急背包前。
他用牙齒咬開背包的拉鏈,從裏麵翻出了一支強效的腎上腺素注射劑,以及一小瓶高濃度的葡萄糖液。
這是他為了應對最極端情況準備的“最後手段”。
他熟練地解開襯衫袖口,將那支冰冷的針頭,毫不猶豫地紮進了自己手臂內側的靜脈中。
一股灼熱的電流瞬間流遍全身,原本沉重如鉛的四肢,竟然奇跡般地恢複了一絲力氣。
他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終於再次站了起來。
雖然身體依舊在顫抖,雖然視線依舊有些模糊,但他站住了。
他抓起背包,踉蹌地走向門口。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外麵是無盡的黑暗和呼嘯的海風。
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許久的閣樓,看了一眼那扇他曾無數次眺望蘇晚背影的窗戶。
然後,他轉過身,邁出了第一步。
3900米的距離,在這一刻,正式開始縮短。
這一夜,注定有三股勢力,將在這3900米的終點——望歸燈塔,匯聚、碰撞。
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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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8章 第二部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