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0章祭祖大典前的暗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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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彌留之際的密令
醫院的特護病房裏,充斥著消毒水和一種名為“死亡”的冰冷氣息。
心電監護儀的屏幕上,綠色的線條像是一條崎嶇的山路,忽高忽低,每一次劇烈的波動,都牽動著床邊兩個人的神經。
陸明遠收回聽診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不忍。他轉過身,看著病床上瘦得脫相的林默涵,沉聲道:“默涵,放棄吧。你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那支‘逆命劑’隻是在燃燒你的生命本源。強行撐著,隻會讓你死得更痛苦。”
林默涵沒有說話。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那雙曾經清澈如海的眼眸,此刻渾濁得像是一潭死水,但在那潭水的深處,卻燃燒著兩簇執拗的火焰。
他不能閉眼。
蘇晚還在林家大宅那深不見底的虎穴之中,他若是倒下了,她就真的成了孤軍奮戰。
“陸……伯……”他終於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紙……筆……”
陸明遠看著他,眼神複雜。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一旦認定了什麽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歎了口氣,從隨身的醫藥箱裏取出一張便簽紙和一支鋼筆,遞了過去。
林默涵顫抖著手,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那支筆。
他的手抖得厲害,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跡。他寫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他肺裏最後一絲空氣。
“蘇晚……歸源閣……鑰匙……第三隻檀木盒……”
這是他昏迷前最後的囑托,也是他能為蘇晚做的最後一件事。
寫完這行字,他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手臂“啪”地一聲無力垂下,手中的筆滾落在地。
“默涵!”陸明遠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查看。
林默涵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心電監護儀上的波形變成了令人絕望的直線——
“嘀————————”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病房。
“病人呼吸心跳驟停!快!腎上腺素!準備電擊除顫!”
“快叫急救小組!”
混亂中,陸明遠一把推開慌亂的護士,自己親自抓起了除顫儀的電極板。
“默涵!你給我挺住!你還有事沒做完!你不能就這麽走了!”
“充電360焦耳!”
“Clear!”
林默涵的身體隨著電流的通過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
監護儀上的直線依舊。
“再來!充電360焦耳!”
“Clear!”
“嘀……嘀……嘀……”
在陸明遠近乎咆哮的怒吼中,那條絕望的直線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起伏,繼而變成了一陣雜亂無章的鋸齒波。
他活過來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回光返照。那支“逆命劑”正在瘋狂地吞噬他的生命力,現在的他,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陸明遠看著病床上那個氣若遊絲的年輕人,眼眶泛紅。他從醫一生,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卻從未像今天這樣無力。
“你到底……在堅持什麽?”他低聲問道,仿佛在問林默涵,又仿佛是在問自己。
林默涵的嘴唇微微翕動,陸明遠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
“陸伯……”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縷遊魂,“幫我……傳話……給……阿ken……”
“傳什麽話?”陸明遠急切地問。
“告訴他……祭祖大典……林家的‘歸宗禮’……有詐……”林默涵每說一個字,都有血沫從嘴角溢出,“讓他們……小心……林世雅……”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機,徹底昏死過去。
陸明遠站直身體,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他將那張寫著密令的便簽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收進懷裏。
“看好他。”他對著身後的醫護人員冷冷丟下三個字,然後大步走出了病房。
走廊裏,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
“喂,阿ken,是我。聽著,默涵剛才醒了,他讓我轉告你……”
二、林家大宅的晨昏
林家大宅,此刻正籠罩在一片肅穆而壓抑的氛圍之中。
明天就是三年一度的“祭祖大典”,這是林家最隆重的節日,也是林家向整個帝都豪門展示肌肉的時刻。
青石板鋪就的庭院裏,仆人們行色匆匆,手裏捧著各式各樣的祭器、香燭、貢品,來來往往,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和一種名為“緊張”的氣息。
主廳內,林振國端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著一對溫潤的玉核桃,眼神深邃,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下首,林家大少爺林世勳垂手而立,麵色沉靜。
“蘇晚那邊,可有動靜?”林振國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大廳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回父親,蘇晚今日一早去了城南舊居,之後便一直閉門不出。”林世勳恭敬地回答,“阿ken的人在暗中保護,我們的人沒能靠近。”
“閉門不出?”林振國冷笑一聲,“倒是很沉得住氣。她以為躲起來,就能避開明天的風雨?”
他頓了頓,手中的玉核桃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世勳,你是林家長孫,明天的‘歸宗禮’,由你來主持。”
林世勳身體一震,連忙躬身:“是,父親。孩兒定不負所托。”
林振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歸宗禮’的規矩,你可都熟記於心了?”
“熟記於心。”林世勳沉聲道,“凡被逐出家門之支係,若欲歸宗,需行‘三跪九叩’之禮,飲‘忘恩負義’之茶,方能踏入祖祠一步。”
“很好。”林振國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熟記於心,那便按照規矩辦。不過……”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陰冷:“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蘇晚既然是‘罪女’之後,又是強行歸宗,這‘三跪九叩’的路,是不是該比旁人……長一些?”
林世勳心頭一凜,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這是要當眾折辱蘇晚,讓她跪著從林家大門口,一直磕頭到祖祠!這三跪九叩下來,蘇晚就算不筋疲力盡,也得丟掉半條命,更別提還要喝那杯“忘恩負義茶”了。
“父親英明。”林世勳低頭應道,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波瀾,“孩兒這就去安排。定會讓蘇小姐……‘賓至如歸’。”
林振國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待林世勳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振國才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他望著遠處那座廢棄的燈塔,眼神幽深如古井。
“振邦,你當年留下的孽障,終究還是回來了。”他低聲呢喃,“你以為她拿著那塊破懷表,就能翻案?這林家,終究還是我說了算。”
三、城南舊居的密謀
城南舊居,氣氛卻與林家大宅截然不同。
這裏沒有肅穆的檀香,也沒有行色匆匆的仆人,隻有午後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在地上灑下點點光斑。
蘇晚坐在院中的老梅樹下,手中捧著那本泛黃的《林振邦手記》,眉頭緊鎖。
阿ken坐在她對麵,手裏把玩著那塊懷表,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蘇晚,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蘇晚頭也不抬地說道。
阿ken撓了撓頭,終於忍不住開口:“蘇晚,明天的祭祖大典……你真的要去?”
“當然。”蘇晚翻過一頁紙,語氣平靜,“這是拿到‘解鑰儀’的唯一機會。”
“可林家明顯是鴻門宴!”阿ken急道,“我剛得到消息,明天的‘歸宗禮’,林世勳要把你跪拜的路線,從大門延長到祖祠!整整一裏路!還要讓你喝‘忘恩負義茶’!這是要當眾折辱你,讓你身敗名裂啊!”
蘇晚翻書的手指頓了頓。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阿ken:“所以呢?你希望我怎麽做?逃走?放棄?”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ken連忙擺手,“我是說,我們得想個萬全之策。不能就這麽傻乎乎地送上門去。”
蘇晚沉默了。
她當然知道這是個陷阱。林振國是什麽人?他是林家的掌權者,是這座城市的頂級權貴,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林家的威嚴。自己一個被逐出家門十五年的“棄女”,突然回來要翻十五年前的舊案,他怎麽可能輕易答應?
這不僅僅是一場祭祖,更是一場關於權力、尊嚴和真相的博弈。
她若是退縮,就永遠別想踏入林家一步,父親的冤屈,也永遠無法昭雪。
她若是硬闖,那就是以卵擊石,不僅要麵對林家的規矩,還要麵對林家背後那看不見的黑暗勢力。
“阿ken,”蘇晚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你相信我嗎?”
阿ken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點頭:“信!我當然信!”
“好。”蘇晚站起身,走到院中的那口古井旁,望著井底幽深的水麵,“既然信我,那就幫我做三件事。”
“你說!”
“第一,”蘇晚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你明天混進林家的安保隊伍。我需要你在關鍵時刻,控製住祖祠的電力係統。”
阿ken眼睛一亮:“黑掉他們的電?這我拿手!什麽時候動手?”
“不,不是黑掉。”蘇晚搖了搖頭,眼神變得銳利,“是‘配合’。我要你在我需要的時候,讓燈滅三秒。三秒之後,立刻恢複。”
“燈滅三秒?”阿ken有些不解,“為什麽?”
“你別管為什麽,照做就是。”蘇晚語氣不容置疑,“第二,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
“林家的老管家,陳伯。”蘇晚緩緩道,“他服侍林振邦和林振國兩兄弟幾十年,是當年那場悲劇的唯一見證者。他若是肯站出來作證,比任何物證都管用。”
阿ken皺起眉頭:“陳伯?我聽說過這個人。他現在在林家養老院,據說因為當年受了刺激,精神有些失常,整天神神叨叨的,能行嗎?”
“能不能行,試過才知道。”蘇晚道,“第三件事,幫我聯係陸明遠醫生。林默涵現在怎麽樣了?”
提到林默涵,阿ken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情況很不樂觀。陸醫生說,他是在用‘逆命劑’吊著命,隨時可能……”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刺痛從心底蔓延開來。
林默涵……
那個為了她,不惜燃燒自己生命的傻瓜。
“幫我轉告陸醫生,”蘇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決絕,“如果明天日落之前,我沒有從林家出來……就讓他,拔掉林默涵身上的管子,讓他……走吧。”
阿ken猛地站起身:“蘇晚!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蘇晚轉過身,看著阿ken,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意,“這是一場賭局。我拿我的尊嚴,我的自由,甚至我的命,在賭一個真相。”
“如果我贏了,我帶著真相回來,給默涵續命。”
“如果我輸了……”
她沒有說下去,但阿ken已經明白了。
如果她輸了,她可能永遠無法走出林家大宅,甚至可能像她父親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
到那時,林默涵就算活著,也隻會痛苦一生。
阿ken看著蘇晚那決絕的眼神,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她。
良久,他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幫你!”
“我去安排安保係統,我去把陳伯從養老院‘請’出來,我去找陸醫生!”
“蘇晚,你聽好了!”他盯著蘇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明天,我會在林家祖祠的暗處,看著你。如果你有任何危險,哪怕拚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把你帶出來!”
蘇晚看著他,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心的微笑:“謝謝你,阿ken。”
“少來這套!”阿ken別過頭,掩飾住眼中的情緒,“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父親,也是為了……林叔叔。”
蘇晚沒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
她轉過身,再次望向那口古井。
井水倒映著她的臉,那張臉蒼白而堅定,像是一朵在暴風雨來臨前,靜靜綻放的白蓮。
明天,將是腥風血雨。
而她,已無路可退。
(第0070章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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