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劍斬饕餮?尊上帶徒闖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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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落處,饕餮龐大的身軀無聲斷裂。
沒有鮮血噴湧的慘烈,也無筋骨碎裂的嘈雜,那覆蓋著漆黑鱗片的軀體剛一分離,便被玄清寒劍上裹挾的寂滅寒意瞬間凍結。冰晶順著鱗片的紋路蔓延,將虯結的肌肉、奔騰的氣血盡數封存在剔透的冰殼之中,連帶著它體內翻湧的戾氣與吞噬萬物的本源之力,都在無情道則的碾壓下,化作細碎的冰屑,隨著幽冥淵的氣流飄散。
上古凶獸的神魂在冰殼中發出最後一聲絕望的哀嚎,那聲音穿透冰層,帶著不甘與恐懼,卻未能掙脫半分,無情道的寂滅之力,本就克製一切陰邪暴戾的存在,這縷凝聚了萬年凶性的神魂,在玄清寒的道則麵前,與螻蟻無異。不過瞬息,哀嚎聲戛然而止,神魂被徹底碾碎,化作一縷微不足道的黑煙,消散在淵底的虛空之中,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玄清寒收劍而立,指尖縈繞的冰藍色靈力如同潮水般緩緩斂去。本命法寶無妄劍化作一道流光,悄無聲息地融入她的眉心,仿佛從未出鞘。她垂眸瞥了眼饕餮殘留的冰晶屍身,那屍身龐大如山,即便被凍結,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凶煞之氣。她素手輕抬,一道冰藍色的靈力揮出,淵底的岩石瞬間隆起,化作一道數十丈高的冰牆,將冰晶屍身與那重新穩固的金色封印徹底隔絕,既杜絕了殘存戾氣外泄的可能,也讓這擾亂大道的“塵埃”,歸於應有的寂滅。
整個幽冥淵,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下來。
先前翻湧的黑色瘴氣,被無妄劍殘留的寒力凍結成漫天霧凇,晶瑩剔透,緩緩墜落;被饕餮蠻力扭曲的空間,如同被撫平的褶皺,逐漸恢複平整;那搖搖欲墜的金色封印,在失去凶獸的衝擊後,重新煥發耀眼的光芒,如同烈日高懸,穩穩籠罩住幽深的淵底。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吞噬之力消失無蹤,隻剩下玄清寒身上散發出的徹骨清寒,卻比之前的暴戾之氣更讓人心安,那是一種大道歸序後的平靜,是強者庇護下的安寧。
“尊上神威!”
幽冥淵外圍,等候的各大勢力見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撼,齊齊躬身行禮,聲音震徹雲霄,卻無半分諂媚,隻有發自肺腑的敬畏。蒼雲宗宗主林嶽望著淵底那道清瘦卻挺拔的身影,激動得渾身顫抖,雙手緊緊攥在一起,三千年不出世,玄清寒的實力,竟已強大到如此地步!化神境後期的饕餮,在上古四凶中以戰力凶悍著稱,即便是幾位化神境初期的仙者聯手,也未必能討到好處,可在玄清寒手下,竟連一合之敵都算不上,一劍便徹底鎮殺,這等實力,已然超出了他們對“強者”的認知。
百花穀主一襲粉裙,在寒風中微微佇立,眸中閃過難以掩飾的驚歎,她側頭對身旁的大長老低聲道:“這便是無情道的極致麽?以道馭力,不費吹灰之力便鎮殺凶獸,我輩望塵莫及。想當年我晉入煉虛境時,還曾自詡東域女子修道第一人,如今看來,與玄尊上相比,不過是井底之蛙。”
大長老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尊上的道,已至‘萬法歸寂’之境,出手隻循大道,不摻半分情緒,這等純粹,本就是我輩難以企及的高度。有她在,東域至少千年無虞。”
萬劍山莊莊主手持長劍,望著玄清寒的身影,忍不住撫掌讚歎:“好一個‘此界不容你’!劍出必誅,心無旁騖,這才是最頂尖的修道者!我萬劍山莊以劍立派,講究心劍合一,可與尊上相比,我們的劍道終究多了幾分凡塵牽掛,少了這份斬盡蕪雜的純粹。”他身旁的幾位核心弟子皆是麵露敬佩,望著玄清寒的目光中滿是向往,恨不得立刻上前請教劍道真諦。
唯有無塵,跪在不遠處的岩石上,望著師尊的身影,眼中除了與眾人相同的敬畏,還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灼熱。他來自偏遠小家族,從未見過如此驚天動地的手段,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劍,沒有花哨的招式,沒有磅礴的氣勢,卻蘊含著天地大道的威嚴,仿佛僅憑一念,便可定人生死、斷陰陽。那一刻,他心中無比堅定,便是他畢生都要追逐的境界,哪怕前路孤寂,哪怕要斬斷所有情感,他也絕不回頭。
玄清寒身形一晃,已從淵底升至半空。她一身月白道袍依舊纖塵不染,袖口繡著的半朵冰晶曇花在天光下流轉著淡淡光澤,仿佛剛才的鎮殺不過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粒微塵,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她的發絲被風吹起,拂過臉頰,肌膚是近乎透明的白,映著天光與雲海,竟比那幽冥淵的冰霧更顯清寒。
“封印已固,饕餮已誅。”她的聲音清冷依舊,如同玉石相擊,沒有半分起伏,卻清晰地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中,驅散了周遭的風聲與氣流,“此後幽冥淵結界,由我布下,千年內無虞。”
話音落,她指尖凝起數道冰藍色符文,符文之上流轉著玄奧的道則,正是無情道的封印之術。她屈指一彈,符文化作數道流光,如同流星般墜入幽冥淵四周的大地。刹那間,大地微微震顫,一道道冰藍色的光柱從地麵升起,光柱交織纏繞,最終化作一道巨大的透明冰牆,將整個幽冥淵徹底籠罩其中。冰牆之上,無數道無情道的道則如同遊魚般穿梭,散發出堅不可摧的氣息,別說尋常修士,即便是化神境後期的強者,想要強行破開,也絕非易事。
各大勢力見狀,再次齊齊叩首,聲音比之前更加恭敬:“多謝尊上庇佑東域!”
玄清寒沒有回應,仿佛未曾聽到這些讚譽與感激。她的目光淡淡掃過下方眾人,那些或敬畏、或諂媚、或好奇的眼神,在她眼中皆如塵埃,未曾停留半分。最終,她的目光落在無塵身上,語氣依舊平淡無波:“隨我走。”
無塵連忙起身,快步走到她身邊,恭敬地低下頭,不敢有絲毫抬頭直視:“是,師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自己身上,有羨慕,有嫉妒,有好奇,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孤子,而是三界第一人玄清寒座下唯一的弟子,這個身份,將為他帶來無上的榮耀,也必將伴隨著無盡的挑戰與危險。
玄清寒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冰藍色流光,朝著無妄境的方向疾馳而去。那速度快得驚人,幾乎化作一道殘影,瞬間便跨越了數裏距離。無塵不敢有絲毫懈怠,連忙運轉體內剛剛被師尊修複的築基境靈力,展開身形,緊緊跟在玄清寒身後。他的靈力還很微弱,與師尊相比如同螢火與皓月,可他咬牙堅持,不敢落下半分他知道,這是師尊對他的第一次考驗,若是連跟上的勇氣與毅力都沒有,便不配做玄清寒的弟子。
“尊上留步!”
就在這時,百花穀主連忙催動靈力,身形一閃,追上前數步,手中托著一個精致的白玉盒,高聲道:“晚輩備有凝神花一束,此花生於極寒之地,曆經千年才得綻放,可穩固道心,隔絕雜念,願獻給尊上,聊表心意,還望尊上笑納!”
凝神花是修仙界極為罕見的靈草,對化神境修士穩固道心都有極大裨益,價值連城,百花穀能將其拿出,足見誠意。周圍的勢力見狀,皆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們大多也準備了厚禮,隻是被百花穀主搶先一步。
玄清寒的身影在空中頓了頓,卻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側過臉,清冷的聲音如同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無需。”
簡單兩個字,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與疏離。
百花穀主手中的白玉盒停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化為深深的敬畏。她知道,玄清寒並非故作清高,而是真的視這些珍寶如無物。對這位已將無情道修至化神境大圓滿的尊上而言,世間萬物,凡能牽動心緒、成為羈絆的,皆為大道之礙,凝神花雖能穩固道心,卻也需心懷“穩固”之念,於她的無情道而言,反而是多餘的。
“是晚輩唐突了。”百花穀主恭敬地躬身行禮,緩緩退了回去,將白玉盒收好,心中卻已打定主意,日後需更加謹慎,不可再以凡俗的思維揣測這位尊上的心意。
其他原本想要獻上禮物的勢力見狀,紛紛打消了念頭。他們終於徹底明白,這位玄尊上,是真的超脫物外,唯道是從,任何物質上的饋贈,不僅無法打動她,反而可能惹她厭煩。與其自討沒趣,不如將這份敬畏放在心中,日後行事多遵她的道則,便是最好的示好。
玄清寒與無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天際,如同融入了雲海之中,再也看不見蹤跡。隻留下一眾勢力在幽冥淵外,久久佇立,無人敢率先離去。
“沒想到玄尊上竟真的收了弟子……”人群中,有人壓低聲音議論,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
“那少年看著平平無奇,修為也隻是築基境初期,卻有如此天大的機緣,想必是靈根異於常人吧?”另一人接口道,目光中滿是羨慕。
“定然是這樣!能被尊上看中,絕非等閑之輩!你沒看到尊上看他的眼神嗎?雖依舊清冷,卻比看我們時多了一絲關注。日後這少年,怕是要成為東域乃至三界的新貴了!”
“哼,新貴又如何?玄尊上修的是無情道,收徒怕也隻是為了印證大道,未必會真心庇護。再說,樹大招風,他一個築基境的修士,頂著‘玄尊上弟子’的名頭,怕是會引來不少麻煩,能不能活過百年,還未可知呢!”有人酸溜溜地說道,語氣中帶著嫉妒。
“休得胡言!”旁邊一位老者厲聲嗬斥,“玄尊上的弟子,豈容你妄議?再說,有尊上的威名在,誰敢輕易動他?除非是活膩了!”
那人臉色一白,連忙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林嶽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才沉聲道:“玄尊上收徒,或許並非偶然。那少年身上的氣息純粹無垢,不帶半分雜氣,與無情道極為契合,或許……這便是大道的選擇。”他轉頭對身旁的大長老吩咐道,“傳令下去,蒼雲宗弟子日後若在外麵遇到玄尊上的這位弟子,需恭敬相待,若他有需,力所能及之內,務必相助。切記,不可主動打擾,更不可有任何不敬之舉。”
“是,宗主!”大長老恭敬地應道。
林嶽心中暗忖,玄清寒這三千年從未有過任何牽掛,如今突然收徒,或許意味著三界的格局即將發生變化。蒼雲宗想要在未來的變局中站穩腳跟,與這位“玄尊上弟子”打好關係,至關重要。
與此同時,百花穀主也對身旁的弟子吩咐道:“派人去查一下那位小友的來曆,無需過於深入,隻需知曉他的大致背景便可。另外,告知穀中弟子,日後若遇上他,需以禮相待,不可因他修為低微便輕視。”
萬劍山莊莊主則對身後的弟子們說道:“玄尊上的這位弟子,能得尊上青睞,必然有其過人之處。你們日後若有機會與他相遇,可嚐試結交,或許能從他身上,窺探到一絲無情道的修煉真諦,對你們的劍道修行,大有裨益。”
各大勢力心思各異,卻都達成了一個共識,玄清寒的這位弟子,絕不能得罪。
而此刻,飛行中的無塵,正小心翼翼地偷看著身旁的師尊。
玄清寒飛得極穩,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沒有絲毫晃動,側臉的輪廓在天光下顯得愈發清冷絕美。她的眉如遠山含黛,卻無半分柔情;眸似寒潭凝冰,不見絲毫波瀾,哪怕是在高速飛行中,也依舊保持著盤膝打坐般的平靜。無塵隻敢偷偷看一眼,便連忙低下頭,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師尊,那種極致的清寒與威嚴,讓他既敬畏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他來自一個名為“無塵穀”的小家族,家族世代以耕種靈田為生,修仙天賦平平,最強者也不過是金丹境的族長。三個月前,饕餮的戾氣提前泄露,波及無塵穀,族人猝不及防,死傷慘重,族長為了保護他,以自身神魂為引,強行打開空間裂縫,將他送出,自己卻葬身在戾氣之中。他一路顛沛流離,躲避著被戾氣感染的妖獸與修士,最終誤打誤撞闖入了幽冥淵附近,本想拚死一搏,卻沒想到遇上了玄清寒,還被收為弟子。
這份機緣,如同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他暈頭轉向,卻也讓他更加清醒,唯有變強,才能不辜負這份機緣,才能為族人報仇。
“師尊,”他猶豫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還有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弟子……弟子有一事不明,鬥膽向師尊請教。”
玄清寒側臉未動,目光依舊落在前方的雲海之上,淡淡吐出一個字:“說。”
“饕餮為禍東域,生靈塗炭,無數家族覆滅,師尊出手鎮壓,救了億萬生民,為何……為何不求回報?”無塵問道,語氣中滿是困惑。他來自小家族,深知世間萬物皆有代價,哪怕是同族之間,也少有無償的幫助。玄清寒明明救了整個東域,卻拒絕了所有勢力的饋贈,這讓他無法理解。
玄清寒的目光依舊平靜,落在前方連綿起伏的雲海之上,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如同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鎮壓凶獸,是為大道平衡,非為救人。世間饋贈,皆為羈絆,於道無益。”
無塵愣了愣,細細咀嚼著師尊的話,似懂非懂。他知道無情道要斬斷羈絆,可他沒想到,連救人的功德與饋贈,在師尊眼中都是大道的阻礙。在他看來,救人便是善舉,理應得到回報,可師尊的想法,卻與他截然不同。
“弟子明白了。”他低下頭,不再多問。他知道,自己與師尊的境界相差太遠,很多道理,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理解的,唯有潛心修行,早日提升境界,才能真正讀懂無情道的真諦。
玄清寒沒有再多說,似乎剛才的回答已經耗盡了她對凡塵俗事的所有耐心。她隻是微微加快了飛行速度,冰藍色的流光劃破雲海,朝著無妄境的方向疾馳而去。
無妄境位於東域極北之地,是三界最寒冷、最孤寂的地方。這裏沒有日月星辰,沒有山川河流,隻有漫天飛舞的亙古之雪,一片雪花便重逾千斤,帶著寂滅般的寒意,尋常仙者靠近三尺便會靈力凍結,神魂俱滅。三千年了,除了玄清寒,從未有任何生靈能在無妄境中長期存活。
飛行了大約三個時辰後,無塵終於遠遠看到了無妄境的輪廓。那是一片被無盡風雪籠罩的天地,天空是灰蒙蒙的,大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看不到任何生機,隻有一座巍峨的宮殿,在風雪中靜靜矗立,那便是無妄殿。
遠遠望去,無妄殿通體由雪白的寒玉砌成,無任何雕梁畫棟,也無任何裝飾,簡潔到了極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與肅穆。殿頂覆著一層厚厚的積雪,與天地融為一體,仿佛從鴻蒙初開時便已存在,見證了三界的滄桑變遷。
越是靠近無妄境,周圍的溫度便越低,那股寂滅般的寒意不再是單純的物理寒冷,而是直侵神魂的冰寒,仿佛要將他體內所有的情緒與雜念都凍結成霜。無塵隻覺得渾身僵硬,靈力運轉變得滯澀起來,哪怕有師尊留在他眉心的無情道印記散發著一縷溫和的靈力護持,也依舊難以抵擋這股刺骨的寒意。
他咬緊牙關,運轉體內所有的靈力,苦苦支撐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剛一冒出,便被凍結成細小的冰晶。
玄清寒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困境,飛行的速度微微放慢了一些,眉心處飛出一縷更濃鬱的冰藍色靈力,融入無塵的體內。那股靈力溫和卻霸道,瞬間驅散了他體內的寒意,梳理著他滯澀的靈力,讓他頓時感覺輕鬆了許多。
“謝師尊。”無塵連忙道謝,聲音中帶著一絲感激。
玄清寒沒有回應,依舊目視前方,仿佛剛才的舉動隻是一種本能,而非刻意的關照。
片刻後,兩人終於抵達無妄境的結界前。那是一道無形的屏障,散發著濃鬱的寂滅氣息,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要將所有靠近的生靈吞噬。玄清寒沒有停頓,徑直穿過結界,那道看似堅不可摧的屏障,在她麵前如同虛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