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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牧寒到底沒聽醫生的,強行辦了出院,秦子雅那邊忙的不行也沒顧上他。
    言月找高斌,抓著個嫌疑人,帶回來梁亦琛和秦子雅都傻了眼,陸冰。
    據言月說,陸冰一直在高斌附近,好不容易鎖定目標,被陸冰搗亂放跑了,但她抓陸冰時並沒有反抗,很輕鬆就帶回來了。
    陸冰帶著手銬坐在審訊室,但看他這架勢仿佛被審的是言月。
    梁亦琛心情複雜,曾經的妹夫站在對立麵,成了嫌疑人,任誰都覺得不好受。
    陸冰開始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言月拿他沒辦法,梁亦琛也不吭聲,直到換回警服的秦子雅進來,僵著的氣氛才緩和許多。
    “好久不見,秦警官。”陸冰似笑非笑,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秦子雅沒有一點表情,但從她緊咬的後槽牙能看出她在隱忍,她把幾張照片甩到陸冰麵前,“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跟高斌有什麽關係?”
    陸冰聳肩,“我不認識這個人,我隻是剛好路過,就莫名其妙被那位警官帶回來了。”
    言月剛要說話,被梁亦琛用眼神攔下,秦子雅冷笑道,“如果不是你存心搗亂,高斌怎麽會這麽容易逃跑?你到底是何居心?”
    陸冰微微仰頭,“我能有什麽居心,警官,我隻是個無辜路人,你們抓的人跑了,跟我有什麽關係。硬要說呢,大概是天意不讓你們這麽早抓到吧。”
    秦子雅覺得呼吸困難,“哥,我問完了,你們繼續。”
    門重重落下,陸冰跟隨她的眼神收回,繼續吊兒郎當的看著對麵兩人。
    門再次打開,卻是來傳話的嚴子澄,“哥,李局讓你去一趟。”
    梁亦琛在言月耳邊,“先晾著他,我去去就回。”
    不多時,梁亦琛返回,“放人吧。”
    “為什麽?“言月不解。
    梁亦琛沒有多說什麽,但也沒開手銬,把陸冰帶去會議室裏,秦子雅站在窗前,她的背影寫滿了落寞,門關上的同時她轉過身,雙眼通紅,她緩步上前,給陸冰開了手銬,一滴淚滴在他手上,陸冰也紅了眼眶,他日夜思念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伸手將人緊緊抱住,秦子雅再也忍不住打轉的眼淚,像是瀉閘的洪水一般,奔湧而出。
    秦子雅向來拿的起放的下,離婚至今,她早就走了出來,但曾經的感情不是假的,對陸冰的思念也不是假的,曾經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兩人用擁抱無聲的訴說對彼此的思念,隻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下腳步。
    秦子雅壓抑著情緒,先一步離開,她把帽子放到辦公桌上,卻看見了許牧寒,正坐在梁亦琛座位那,他提前出院過來詢問李旭案件進程,第一次見到穿警服的秦子雅,許牧寒腦子裏跳出英姿颯爽四個字,但她的情緒十分的不對勁,秦子雅並沒有關心許牧寒為什麽會出現,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隨後陸冰晃蕩著出來,梁亦琛讓他等著,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許牧寒見到陸冰很是驚訝,陸冰倒是見怪不怪,還帶著一絲意味深長,像是故意一樣,搬了椅子坐到許牧寒跟前。
    秦子雅在外麵冷靜過後拿著文件過來,將鋼筆遞給陸冰,“簽完字就可以走了。”
    陸冰認出,這是結婚第一年過生日秦子雅送的禮物,當年離開時什麽都沒有帶走,承載著兩人回憶的東西都被秦子雅好好的保存,如今再看到,真是五味雜陳。
    “你可以走了。”秦子雅垂著眼,與起身的陸冰擦身而過,兩人都沒有回頭,但都將情緒深埋,將壓力扛在了肩上。
    陸冰走後,秦子雅才從裏麵出來,戴好帽子離開了辦公室。
    秦子雅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在台階上發呆,她仰著頭看天空,太陽刺眼極了,眼淚不由自主的往外冒,怎麽都止不住,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悲傷,隻是覺得心裏的洞再一次被打開,潮水般的回憶往外冒,匯聚成看不到彼岸的河流,洶湧奔騰,川流不息。
    李旭和賈威的審訊都已經結束,兩人對罪行供認不諱,李旭為還賭債聯合賈威演戲,事成之後五五分成,賈威本來不缺錢,但有個前提條件,他也喜歡賭錢,兩人也是在賭場認識的,經常一起賭博,賈威還曾借錢給李旭,李旭欠的多了便打起了公司的主意,他覺得這些錢對公司來說不算什麽,拿了錢趕緊跑路,未必會被抓到。
    該說李旭是天真呢,還是法盲呢,能做到副總說明這人是有能力有腦子的,隻能說賭博害人啊。
    許牧寒得到了案件的結果,外出尋找秦子雅,遠遠的看見她坐那失神,她把帽子放在腿上,兩隻手交叉抱著腿骨,夏日的夕陽帶著熱辣的風包裹著周身,她說不清是為了什麽,隻覺得一股悲涼席卷全身,打的她措手不及。
    許牧寒在她麵前蹲下,凝視她哭到紅腫的雙眼,雖然不知道她在難過什麽,但還是滿眼心疼,哪怕不知道她和陸冰的關係,也能隱隱察覺到兩人之間有過不同尋常的經曆。
    “你什麽時候下班,我們去看日落吧?”
    “嗯?”秦子雅抬眼,深吸一口氣,“為什麽?”
    “小時候書念的太苦,我們不也是跑出去看日落,看完了去夜市吃東西,吃完,繼續學到吐。”
    秦子雅淚眼朦朧,透過淚花瞧他,沉默許久,“好啊。”
    兩人並排坐在車頂,車停在空曠的大路盡頭,頭頂的大片大片的雲,飄飄蕩蕩,隨著太陽的落下逐漸散去。
    落日的餘暉打在兩人身上,像小時候那樣,安逸,靜謐。
    日落西山,兩人開車回家,秦子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
    滿腦子陸冰許牧寒,兩人交替閃現,不一樣的麵孔交錯輪回,直至重合,化做全新的沒見過的人,再然後分開,還是兩個活生生不一樣的人。
    秦子雅頂著對黑眼圈上班,梁亦琛曾經的一個線人提供了重要線索,他在一家小旅館見過高斌,和兩個男人做著交易,賣白粉。
    嚴子澄和陳可查了旅館,確認高斌去過,但李局卻讓眾人稍安勿躁,不要去抓。
    他們不明白是為什麽,都頗有怨言,跟了這麽久又不抓了,秦子雅大概猜到些什麽,或許和陸冰有關,如果要驗證她的猜想,恐怕還需要時間。
    秦子雅也隻能聽梁亦琛的,畢竟上麵這麽安排肯定有深意,最氣人的是她摩托車徹底壞了,修車店說已經騎了十來年,報廢很正常,有修的功夫不如換新的,但她還沒想好,秦子雅不喜歡開車,從小就喜歡摩托,看了目前的存款,等發工資再說吧。
    秦子雅這幾天情緒不好,上班還能集中精神,下班就無精打采,許牧寒看在眼裏,每天都在單位門口等著,拉著她回去擼貓,慫慫和橘子又乖又粘人,窩在沙發裏擼貓,是忙碌一天後最治愈的時刻。
    “晚上想吃啥?”許牧寒打開冰箱,瞅著裏麵的菜,這幾天每天都過來,冰箱也塞的滿滿的。
    秦子雅懶懶的,“想不出來,早晨是粥,中午是盒飯,晚上,實在不知道。你隨便做吧,你做啥我吃啥。”
    “那行,我就自由發揮了。”
    抬腕看了看時間,許牧寒拿出提前和好的麵團,現剁餡兒包包子。
    許牧寒一個人忙活,秦子雅想幫忙都插不上手,“你怎麽什麽都會?”
    “我在外麵那麽多年,國外那飯你也知道,就不是人吃的,難吃的要命,中餐館子倒是有,吃不慣,隻能自己學著做。”
    “那還是你厲害,我這麽多年還是啥都不會。”
    “那沒事,你負責吃,我負責做。”許牧寒利索的整出一堆包子,這麽多年他都記著她不吃肉餡,用現有的材料做了素餡,秦子雅心頭一股暖流湧動,隻有跟她關係特別好的人才知道她的喜好,也隻有關心她的人才願意費心思記這些事。
    “你傷口長好了嗎?天天這麽整,不會複發嗎?”秦子雅還惦記著這個人提前出院,怕他傷口沒長好。
    “放心吧,早沒事了,我找醫生看過了,都已經沒事了。”
    許牧寒把包子放到籠屜上,上鍋開蒸,隨後又炒菜熬粥,兩人都喜歡粘稠的白米粥,許牧寒拿著勺子攪著鍋底,門鈴聲響,外賣到了,許牧寒買了榴蓮,三家一堆人,除了他倆誰都吃不了榴蓮,屬於聞著味兒都能被熏跑的程度。
    秦子雅騰出桌麵,吃飯前先掰了塊榴蓮,把慫慫熏的幹嘔兩下,跑去了臥室躲避,橘子不愧是橘貓,啥都吃,看秦子雅吃的開心直扒拉她腿,但榴蓮真送到嘴邊也熏的不行,秦子雅笑的前仰後合,許牧寒還在盛飯,遂掰了口榴蓮喂到他嘴邊。
    許牧寒就著她的手吃下,無意間碰到她的指尖,秦子雅觸電般收回,迅速轉身,臉紅的不行,按理說都這個年紀了,婚都結過一次的人了,還能被這麽點小事搞得小鹿亂撞。
    “你咋了?臉這麽紅?”許牧寒湊過來,用手指戳她的臉。
    “沒,可能是熱的吧。”秦子雅避開他的視線,把盛好的粥端去茶幾上,許牧寒直瞧著她笑,眉眼間盡是柔情。
    兩人畢竟在一起過,重逢後又經曆過很多事,說不心動是假的,許牧寒為她做了這麽多事,追她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她也不是第一次談戀愛自然看得出來,況且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藏不住的,現在的她心裏是空的,盡管她不想承認,但許牧寒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敲開了心門,這是秦子雅無法否認的事實。
    “窗戶開著的,不熱啊?”
    “你哪那麽多話,吃飯了我餓死了。”秦子雅紅著一張臉,恨不得把臉埋進碗裏。
    “難得見你臉紅,蠻可愛的。”
    “你,你就不能,不這麽花言巧語的。”秦子雅結巴起來。
    “這叫甜言蜜語,而且我隻跟你一個人說。”
    “你,你跟我說什麽,我又不是,我跟你又沒有關係。”
    “現在沒有,以後可說不定,我是很認真想把你追回來的。”
    秦子雅一口粥嗆到,咳個不停,許牧寒拍她的背,秦子雅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我已經結過婚了。”
    “那不是很正常,咱倆分開都多少年了,不結婚才奇怪呢,可你現在不還是單身,隻要你還沒有找到另一半,我就有追求你的權利不是嗎?”許牧寒一番話說的真誠懇切,反倒讓秦子雅如鯁在喉,她倒是不覺得離婚有什麽,隻是得跟他說清楚。
    向來灑脫的她,在遇上舊愛時也會變得猶豫不決。
    意外的是許牧寒對她結過婚的事接受度如此之高,這是秦子雅沒想到的,可能是受國外熏陶久了?
    秦子雅想不明白,也不想再費心神,始作俑者倒是樂嗬嗬的給她夾菜,笑的開了花。
    回家路上,梁亦琛打電話打來,許牧寒調頭回去,“你趕緊回家吧,這會加班,我估計晚上回不去了。路上小心。”
    顧不上許多,秦子雅衝回辦公室,一組陸續到齊,“讓你們開心的事兒來了,上頭指示,對高斌的抓捕可以執行了。”
    馮闖一聽就兩眼發光,“真的,太好了。我們盯了這麽久,可算是能抓了。”
    嚴子澄道,“怎麽又能抓了?”
    “不止是抓高斌,我們需要配合鄰市的同誌,打掉高斌所在的販毒團夥。”
    “啥?這次這麽大!”於劍聽有大案子就興奮。
    梁亦琛緩緩道來,之前不讓抓高斌,是因為他背後一直有個組織,有同誌臥底在裏麵幾年,掌握了重要線索,高斌出現的次數不多但位置極其重要,平時就以出租車司機做掩護,最近要收網了,需要一組配合。
    梁亦琛說出陸冰時,秦子雅心裏重新壓了塊石頭,悶的喘不過氣。
    任務比想象中的更難,以往不是沒辦過類似的案子,或許是因為陸冰,才讓她寢食難安。
    許牧寒幾天都沒見到秦子雅了,臉梁亦琛也忙的不著家,梁清葭倒是見怪不怪,梁亦琛以前也這樣,忙的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安啦,他倆肯定是在任務上,要麽就去哪臥著去了,他們當警察的,還能跟咱們坐辦公室一樣,能按時下班都是不錯的了。”
    “我就是擔心啊,知道她職業特殊,你畢竟已經習慣了,我這每天提心吊膽的,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你當警察家屬這麽好當呢。你最好趕緊習慣,要不然早晚把自己逼瘋。”
    “唉。”許牧寒唉聲歎氣,梁清葭懶得理他,工作都做不完,哪有功夫安慰他。
    一組穩步進行,追蹤高斌幾天,鎖定了他最終目的地,城西城中村,這是他爸媽家,他平時都在城裏出租屋,很少回去看父母。
    高斌見完父母,從城中村離開,去了幾十公裏外的廢棄工廠,這裏是他們的大本營,陸冰已經把工廠內部全部傳給梁亦琛,收網就在眼前,秦子雅前所未有的緊張,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憋,慌的厲害。
    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天氣悶熱,雨又下不下來,有一股陰霾籠罩在秦子雅身上,悶的人喘不過氣。
    再見到陸冰,是在戰場上,警察與毒販的對峙,他的身份還沒有暴露,與秦子雅舉槍相向,兩人隔空對視,眼神中滿是堅定,無需多言,早已心照不宣。
    有陸冰做內應,部分小嘍囉很快落網,剩下高斌和幾個頭目都在陸冰眼皮子底下,抓捕難了些,他們手裏都有槍,天曉得他們是通過什麽途徑搞到這麽多武器,但再難,也得拚盡全力抓捕他們。
    戰鬥異常殘酷,毒販比想象的更加殘忍,他們居然抓了普通老百姓當人質,陸冰並不知情,對方並不完全信任他。
    有人質在,抓捕陷入僵局,對方甚至提議交換人質,一個女警交換兩名人質,言月和秦子雅果斷前往,換回四名人質,陸冰挾持秦子雅,冰冷的手槍抵在太陽穴上,但她並不害怕,熟悉人的氣息近在咫尺,哪怕身處危險,也似無人之境。
    秦子雅和陸冰演的很到位,把劍拔弩張詮釋的很好。
    這是兩年夫妻培養出的默契。
    戰爭是殘酷的,秦子雅從急救室出來兩天都沒有緩過神,這場抓捕最終以兩敗俱傷但全殲毒販收尾,隻是太過慘烈,梁亦琛這邊每個人都掛了彩,來支援的緝毒隊也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秦子雅神情呆滯,她替言月擋了一槍,子彈從腰上擦過,而陸冰替她擋下了致命一槍,正中心髒,沒救回來。
    秦爸秦媽還有嚴漾陪了她兩天,寸步不離,許牧寒和梁清葭也守在門口,人傷的不重,醒的倒快,可人醒了魂兒沒跟著回來,還留在那天的戰場上,醫生盡全力搶救十幾個小時,依然沒能把陸冰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他犧牲在了禁毒線上,也把秦子雅的精氣神一並帶走了。
    稍微一動就扯的傷口疼,傷口疼還是其次,心口疼才是最難扛的,她無數次設想過是否會有這麽一天,每年都有無數緝毒警犧牲在崗位上,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才深刻感受到痛徹心扉幾個字的含義。
    “哥,我想去看看他。”秦子雅聲音嘶啞,陸冰犧牲的消息不可能瞞得住,也不能瞞,梁亦琛帶著秦子雅去見了陸冰最後一麵,他被白布蓋著,整個人了無生機,梁亦琛默默退了出去,留下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
    秦子雅顫抖著雙手,輕輕拉開白布,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人,現在靜靜躺在這裏,心髒仿佛被幾萬根針紮一樣的疼,她眼睛酸澀,嗓子火燒火燎的,她不知怎的笑出了聲,仿佛是不接受眼前的事實,嘶啞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心被撕裂成一道一道,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秦子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房間,她仿佛是沒有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一般沿著幽暗深邃的長廊緩緩前行,她很清楚對陸冰的感情早已放下,換句話說是愛情轉化為親情,但親情是比愛情更加深刻的存在,沒有血緣的血濃於水。
    秦媽默默跟在秦子雅身後,此刻的她沉默的可怕,耳鳴,尖銳的刺耳的聲音不斷回響在耳邊,腦子像是要炸開一樣,她忽然停下,手搭在走廊的扶手上,盡頭是帶著幽暗光源的窗戶,原本是給人希望的光芒,現在也變得十分刺眼,刺的兩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