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這口井裏,埋著我娘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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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扶著程霸的手剛觸到地宮石階,腳下忽然傳來令人牙酸的震顫。
"小心!"青鱗的驚喝混著碎石滾落聲炸響。
整座皇陵像被巨錘砸中的青銅鼎,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幽藍地火裹著硫磺味從裂縫裏噴湧而出,烤得晨霧瞬間蒸騰成白汽。
程霸踉蹌著栽向石壁,陳默反手扣住他腰帶將人拽回,卻見自己掌心那道隨母親石像一同出現的血紋正泛著灼痛,像被火鉗烙著。
"叮——檢測到地脈暴動,觸發隱藏簽到點·昭德密室。"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中炸響時,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耳邊突然響起極輕的女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像就藏在骨縫裏:"七日之內,龍氣回噬,城傾。"
他瞳孔驟縮。
三日前在石像前滴血認主時,母親留的玉簡裏隻說"鎮龍氣",卻沒提過"回噬"二字。
此刻看著地火中扭曲的守陵鬆影子,他終於明白——當年母親用精血封印先帝遺留的龍氣玉簡,哪裏是防人奪權?
分明是用血肉之軀當堤壩,攔住這股能焚盡京畿的地脈逆流!
"主上!"青鱗從霧裏衝過來,玄色勁裝沾著星點地火,"北嶺三村的人來報,村頭老井昨晚突然自燃,燒死了半圈槐樹;張屠戶家的牛今早暴斃,眼珠子全成了血紅色!"
陳默接過青鱗遞來的染血信箋,指腹擦過上麵歪扭的字跡。
西北三村是皇陵地脈的末端,就像人手腕的脈搏——地脈出問題,最先跳的就是這裏。
他突然想起昨日在陵下酒窖找到的《孫吳兵法殘卷》,快步走到地火照得到的地方,指尖蘸著口水撚開泛黃的紙頁。
"嘶——"
"地勢篇"最後一頁的夾層裏,半幅炭筆圖隨著碎紙片飄落。
圖上七顆星鬥般的標記,每顆旁邊都寫著"泄靈口"三個字,筆畫是母親獨有的瘦金體,尾端還勾著小月牙——那是他八歲時偷拿母親的炭筆,非說"這樣更好看",母親笑著依了他。
"導龍入海..."陳默低念出聲,喉結發緊。
他終於明白老嚴自焚前為何欲言又止——母親布下的不是困死龍氣的死陣,是活局!
每代守墓人用鮮血當引,像疏導山洪般把地脈戾氣一點點導入地下暗河。
而老嚴寧肯燒了自己,也不肯說破,是怕當年先帝屠盡匠戶全族的慘劇再演!
"主上!"
急促的馬蹄聲撕開晨霧。
蘇清漪的暗衛翻身下馬,掌心托著半塊裹著蜜蠟的玉牌——宰相府特有的傳信方式。
陳默捏碎蜜蠟,絹帛上的小楷還帶著墨香:"朝廷封陵,欽天監報星軌錯位,三姓王已聚府外。"他指尖一緊,絹帛發出脆響。
世家們早盯著這動蕩,就等天災當借口逼宮。
"還有這個。"青鱗從懷裏摸出個油皮紙包,"影閣的飛鴿傳書,柳姑娘說要您親自看。"
陳默展開紙包,裏麵是張泛黃的刑訊記錄。
最後一頁的朱批刺得他眼睛疼:"程霸,屠匠戶全族,活口?
無。"但記錄最下方,有人用指甲劃了道細痕,勉強能看出"嚴"字的殘筆。
"三十年前漏了老嚴他爹。"陳默把紙頁揉成一團,指節捏得發白,"所以老嚴寧死不說...不是忠,是怕說出來,又是一場血洗。"
程霸突然抬起頭。
他原本渾濁的眼睛裏映著地火,像兩團將熄的炭:"默兒...你娘當年教我刻酒壇,說"酒要慢慢釀,氣要慢慢導"..."他布滿老繭的手抓住陳默手腕,"那七口井...是不是在西北廢村?"
陳默渾身一震。
八歲那年,母親哄他背童謠:"七星落,井中活,敲三下,血來和。"他當時隻當是哄孩子的玩笑,如今再想,"七星"正是圖上的泄靈口,"敲三下"怕不是指機關開啟的手法?
夜漏至三更時,陳默帶著青鱗站在西北廢井前。
井邊的槐樹早枯死了,樹皮上還留著他十歲時刻的"陳默到此一遊"。
他摸出懷裏的柴刀——這是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刀柄纏著褪色的紅繩,紋路竟和井壁石槽嚴絲合縫。
"青鱗,捂耳朵。"
陳默將柴刀插入石槽,按照童謠的節奏輕敲七下。
井底傳來悶雷似的轟鳴,青苔覆蓋的井壁緩緩裂開,露出半座青銅星盤。
星盤中央的凹槽泛著幽光,正好能嵌進柴刀刀柄。
"娘,"陳默咬破指尖,血珠墜進星盤核心,"這次換我來走你的棋。"
七聲清越的鍾鳴同時炸響!
陳默抬頭,隻見七口古井方向騰起銀霧,在空中連成北鬥形狀的光鏈。
地脈暴動的轟鳴聲漸弱,幽藍地火像被無形的手拽著,順著光鏈鑽進地下暗河。
"成了?"青鱗抹了把額頭的汗。
陳默卻悶哼一聲,踉蹌著扶住井欄。
左臂的金紋突然暴漲,龍鱗逆生,幾乎要撕裂皮肉。
他咬牙催動【武道真眼】遮掩氣息,餘光卻瞥見遠處山巔有道黑影——程霸披著殘破的禁軍戰袍,手中握著枚從地火裏拾回的黑色骨片。
"夫人..."程霸的聲音混著山風飄過來,"你說讓我活下去...可若這天下都成了她的墳,我還活得下去嗎?"
骨片在他掌心碎裂的刹那,陳默聽見風中浮起不屬於人間的低語。
那聲音像無數人同時說話,又像某種古老生物在啃噬岩石,直往耳朵裏鑽。
他瞳孔收縮成細線——這不是地脈的聲音,更不是程霸的執念。
"主上!"青鱗抽出短刀擋在他身前,"那老匹夫要幹什麽?"
陳默沒說話。
他望著程霸腳下翻湧的黑霧,忽然想起母親石像裙擺上的暗紋——那不是普通的纏枝蓮,是鎮壓邪祟的九幽冥火紋。
原來在"忠君"和"守墓"的裂縫裏,早有第三股勢力潛伏。
七日後,京畿的枯井不再自燃,暴斃的牲畜也少了。
但欽天監的銅鶴漏夜裏突然炸響,監正捧著星圖跪在金鑾殿外:"龍氣遊移不定,恐有...變數。"
陳默站在宰相府的望星樓上,望著北方天際若隱若現的光鏈。
他摸了摸左臂已經平複的金紋,耳邊又響起那日山巔的低語。
母親的棋,他才走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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