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這仗,我躺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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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祭後的第七日,晨霧未散時,九門提督的快馬便撞開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金鑾殿裏,檀香剛燃到第三柱,通政司官員捧著染了塵沙的急報踉蹌入殿,玄色官服下擺還沾著未幹的露水:“啟稟陛下,東陵急報!”
    龍案後的小皇帝指尖一顫,茶盞在案上磕出脆響。
    底下的文官武將霎時靜了,連最善打諢的鴻臚寺卿都閉了嘴——東陵自三年前節度使暴斃後便成了燙手山芋,如今突然來報,必是大事。
    “東陵舊部擁戴李昭陽為‘奉天承運大將軍’,舉兵南下,口稱‘清君側,誅偽執’。”通政司官的聲音發顫,“隨、隨信還附了份……先帝血詔。”
    殿中炸開一片抽氣聲。
    周大人的朝珠在袖中攥得發緊,玄色官服下的指節泛白——他等這一天等了三個月。
    上朝前他特意在靴底墊了軟墊,此刻一步跨出班列,腰間玉牌撞得朝服沙沙響:“好個清君側!山河令自設以來,執刀者便該是宗室血脈!陳默一介贅婿竊據大位,亂了國本,如今邊將舉旗,分明是天意!”
    他轉身時廣袖帶起風,掃得丹陛前的銅鶴燈搖搖晃晃。
    蘇清漪立在左班首列,月白翟衣上的金線在晨光裏冷得像冰。
    她望著周大人因激動而泛紅的耳尖,想起三日前陳默蹲在廊下撥弄炭盆時說的話:“周老頭要跳腳了,他等的不是邊軍,是個由頭。”
    “血詔未驗真偽,如何定罪?”她開口時聲如寒玉,目光掃過殿中交頭接耳的官員,“當年先帝崩於行宮,血詔若存,早該在宗正寺備案。如今突然現世,其中是否有詐?”
    “蘇首輔好手段!”周大人突然拔高聲音,手指幾乎戳到蘇清漪麵前,“邊軍都打到雁門關了,你還在說真偽?陳默勾結外臣,你這個共治首輔難辭其咎!”他頓了頓,眼角掃過龍案後的小皇帝,“老臣鬥膽,請陛下廢山河令,重立宗室監國!”
    金殿裏霎時嗡嗡如沸。
    有附和周大人的,有偷瞄小皇帝臉色的,有縮在班列裏裝聾作啞的。
    蘇清漪垂眸盯著自己交疊在腹前的雙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出戲,她和陳默在三個月前便演過一遍了。
    那時陳默蹲在宰相府的老槐樹下,用枯枝在地上畫棋盤:“清漪,他們要的不是我死,是山河令的權。”
    “退朝!”小皇帝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尖細,驚得梁上棲著的雀兒撲棱棱亂飛。
    陳默的院子在宰相府最西頭,青瓦上落了層薄霜。
    他倚在廊下的竹榻裏,手裏捧著柳如煙新送的碧螺春,看茶盞裏浮起的茶葉像遊魚。
    三日前他稱病拒朝時,蘇清漪在他耳邊說:“周老頭的密使進了城南破廟。”昨日柳如煙來遞消息時,發間的珊瑚步搖撞著他的額頭:“影傀接了活,要在血詔展示日弄個‘萬民請命’的幻象。”
    此刻門簾一掀,柳如煙的香風先卷了進來。
    她穿一身水紅襦裙,外罩月白比甲,發間卻別了根淬毒的銀簪——這是影閣首領見死士時的打扮。
    “陳郎,”她將密報拍在他膝頭,指尖擦過他手背時帶著涼意,“周大人昨夜在城西破廟見了影傀的老七,說定了要在血詔壇前用迷香引幻象,讓百姓喊著‘殺贅婿’衝進來。”
    陳默低頭看密報,字跡是影閣特有的飛白體,最後還畫了朵極小的曼陀羅。
    他突然笑出聲,茶盞裏的水晃出漣漪:“他們要演神跡?好啊,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天罰。”
    柳如煙盯著他眼角的笑紋,喉間突然發緊——這是她第三次見他這樣笑。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的雪夜,他掃完院子後蹲在井邊,說要教她認星圖;第二次是上個月皇陵密室,他把玉璽遞給蘇清漪時,說“這桌子焊死了”。
    此刻他的笑裏帶著點貓戲老鼠的懶,像極了當年在宰相府掃院子時,突然用掃帚尖挑起她落在地上的帕子。
    “明日早朝,清漪會遞我的‘遺書’。”陳默放下茶盞,指腹摩挲著密報邊緣,“你去祖廟偏殿,在梁上掛串銅鈴——程雪的監察司不是能看龍脈嗎?我要讓她聽見,那地方根本沒我氣息。”
    柳如煙的銀簪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你要詐死?”
    “不是詐。”陳默望著窗外的老槐樹,枝椏間有灰鴿撲棱著飛過,“是讓他們以為我死了。周老頭要權,李昭陽要名,影傀要錢——等他們都湊到桌前,我再掀桌子。”
    次日早朝,蘇清漪的翟衣下擺沾著晨露。
    她捧著個描金檀木匣跪在丹陛前,匣蓋打開時,殿中飄起淡淡沉香味——是陳默常用的熏香。
    “這是陳默昨夜寫的遺書。”她聲音發顫,指尖撫過信紙上的墨跡,“他說……他說無德無能,致夫君蒙冤,願代其赴死。”
    丹陛上的小皇帝猛地站起,龍袍下擺掃翻了茶盞:“陳執刀自盡了?”
    周大人的朝珠“嘩啦”落在地上,他盯著那封遺書,字跡確實是陳默的,筆鋒顫抖得像秋風裏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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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他突然大笑,踉蹌著去扶龍案,“執刀位不可虛懸,臣請廢山河令——”
    “慢著。”程雪的聲音從右班末尾傳來。
    她穿一身月白監察官服,腰間的司南佩在晨光裏泛著幽光。
    昨夜她守在龍脈觀測陣前,星圖裏陳默的命星明明還亮著,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可此刻望著蘇清漪泛紅的眼尾,她終究抿了抿唇,把話咽了回去。
    周大人沒注意到這些。
    他彎腰去撿朝珠時,瞥見蘇清漪藏在袖中的手——那隻手正輕輕敲著丹陛上的第三塊青磚。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城南酒肆,有個戴鬥笠的人塞給他張紙條:“陳默若死,血詔自明。”
    金殿外的鍾樓敲響午鍾時,北疆邊軍大營的篝火正劈啪作響。
    李昭陽立在血詔壇前,玄色披風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望著案上那方染血的黃絹,上麵“清君側”三個字還沾著暗褐色的血漬。
    “報——”
    傳令兵的馬蹄踏碎了晨霧。
    李昭陽接過密信的手突然收緊,羊皮紙在指縫裏發出脆響。
    他望著信末的“陳默自盡”四個字,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驚飛了壇前的白鴉:“天助我也!”
    血詔在風中翻卷,露出背麵一行極小的字:“借爾兵甲,還我山河。”北疆邊軍大營,祭旗的火盆燒得正旺,火星子劈啪炸上李昭陽玄色披風。
    他盯著手中密信末尾"陳默自盡"四字,喉結滾動兩下,突然攥緊信紙的指節發出脆響——三日前他派去京城的細作回報,陳默每日辰時還在宰相府掃院子,怎麽說死就死了?
    "去!"他猛然甩袖,披風帶翻了案上酒壇,"把陳默的棺材從京城運過來,本將軍要親自開棺驗屍!"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馬蹄急響。
    親衛掀簾而入時,甲葉撞出一串冷響,膝蓋重重磕在地上:"將軍!
    守皇陵的弟兄昨夜輪值,看見...看見陳默的屍身被抬進地宮密道!"他喉結動了動,聲音發顫,"那...那屍體的胳膊上,有龍鱗紋!"
    李昭陽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他下意識鬆開攥著的血詔,那方染血的黃絹竟"呼"地騰起幽藍火焰,焦黑的灰燼打著旋兒落在他靴前。"龍鱗紋..."他喃喃重複,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三個月前影傀老七說陳默是"潛龍命格",可潛龍紋該在丹田,怎會顯於臂上?
    "傳我的令!"他突然抓起案上佩劍,劍鞘砸在親衛肩頭,"讓影傀的人立刻來見我!"
    此時的京城城南酒肆,柳如煙的廣袖正掃過燭台。
    她扮作西域舞姬,額間點著赤金花鈿,腕上銀鈴隨著旋身叮當作響。
    心蠱香混著葡萄酒的甜膩漫開,上座那個戴鬥笠的影傀老七突然打了個寒顫——這香氣讓他想起三年前影主訓話時,自己偷喝了壇桂花釀,被灌下的"醒神湯"。
    "陳執刀臨終前說,"她的腰肢彎成滿月,發間珍珠垂落,幾乎掃過老七的鼻尖,"他的命格,是母親用命換的。"
    老七的酒杯"當啷"落地。
    他猛地站起,鬥笠滑落露出青灰色臉——那是長期服用蠱毒的痕跡。"不可能!"他的聲音帶著破音,"她明明答應我們...命格歸影閣!"
    柳如煙的指尖在袖中扣住寒針。
    她望著老七因驚恐而扭曲的臉,突然輕笑出聲:"你主子還沒死呢,就急著分贓?"寒針破空而來,正封了老七的啞穴。
    她彎腰撿起鬥笠扣在對方頭上,廣袖掩住的手迅速摸走他腰間的密信——上麵果然有影閣總壇的朱印,寫著"若陳默死,取其命格"。
    子時三刻,北疆風雪卷著碎冰砸在烽燧台的青磚上。
    陳默裹著件灰布鬥篷立在台頂,睫毛上結著白霜。
    他望著南方軍營方向跳動的篝火,指尖摩挲著懷中寒髓玉簡——這是三日前從皇陵密室取出的,裏麵封存著白起戰魂殘留的殺意。
    "血詔是假,血祭是真。"他對著風低笑,哈出的白霧轉瞬凝成冰晶,"你們想拿我的命格點燃天命更迭,我就讓你們吸一口假氣。"
    玉簡在掌心泛起幽藍光芒。
    他咬破指尖,將一滴血按在玉紋上,殘存的白起殺意驟然翻湧——那是千年前長平戰場的肅殺,是百萬降卒的哀嚎,是殺神揮劍時的凜冽。"去。"他抬手擲出玉簡,冰晶裹著藍光劃破夜空,如同一顆墜向邊軍大營的寒星。
    次日清晨,李昭陽的帥帳被掀得嘩啦作響。
    他握著染血的令箭,聽著斥候的匯報,耳中嗡鳴如雷:"昨夜子時,有龍形光影落入營中!"
    "有士兵說看見陳默披甲巡夜,"斥候咽了口唾沫,"他腰間懸著的...是山河令!"
    李昭陽猛地摔碎酒盞,瓷片紮進掌心也渾然不覺。
    他盯著案上那半卷未燃盡的血詔,突然扯著嗓子吼:"提前啟陣!
    我要他的真身來祭旗——"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喧嘩。
    值夜的小校跌跌撞撞衝進來,臉色比雪還白:"將軍!
    巡邏隊...巡邏隊全在營裏轉圈,嘴裏念叨著"執刀大人"、"龍鱗紋"..."
    李昭陽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望著帳外朦朧的晨光,突然想起昨夜血詔自燃前,那方黃絹背麵若隱若現的小字——"借爾兵甲,還我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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