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活著,就是為了砸場子
字數:6631 加入書籤
三日後卯時,晨霧未散。
柳如煙的玄色披風掃過迎聖祠斑駁的門檻,靴底碾碎半片供桌上滾落的糖瓜。
三百信眾跪成整齊的方陣,脊背挺得比香燭還直,可眼仁卻像被蒙了層灰布——她見過中蠱的死士,卻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沒有恐懼,沒有迷茫,連對"執刀聖主"的虔誠都像被抽幹了,隻剩機械的木然。
"堂主!"左側暗樁壓低聲音,"後殿供著尊半人高的木像,眉眼和陳公子有七分像。"
柳如煙抽出腰間軟劍,劍尖挑起最前排老婦的下巴。
那老婦眉心一點朱砂紅得刺目,她順著劍脊摸過去,指腹觸到皮膚下凸起的細鱗——不是朱砂,是某種蠱蟲的背甲。
"醒一醒。"她屈指彈在老婦人中穴。
沒有反應。
柳如煙瞳孔微縮,軟劍驟然出鞘劃開老婦人手腕。
血珠湧出的刹那,她倒退半步——那不是人血的猩紅,是熔金般的亮,落地便騰起幽藍火焰,將青磚燒出個焦黑的洞。
"影閣暗衛,檢查所有人眉心。"她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活要見蠱,死要見屍。"
與此同時,三百裏外的龍脈司密室。
程雪的指尖在青銅羅盤上劃出半道血痕,羅盤中心的龍紋突然倒轉,金紅兩色氣勁撞在一起,在她手背烙下青黑印記。
"寄生。"她咬著牙扯下頸間的九龍佩,玉墜剛觸到羅盤,整間屋子的燭火同時熄滅,"偽帝殘念不是鬼祟,是...是千萬人心裏的"盼頭"。"她抓起案上密報,墨跡未幹的字被汗水暈開,"每次有人喊"陳默保佑",他的命格就被抽一絲去養那尊金身。
再這麽下去——"
"再半月,他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程雪攥緊密報轉身,正撞進裴照染血的甲胄裏。
這位曾經的影龍衛大統領右袖空蕩蕩垂著,斷口處的血痂還泛著暗紅,身後十二人同樣斷臂,左拳抵在胸前,像十二尊鑄在地上的鐵像。
"程大人。"裴照單膝跪地,十二道悶響震得地磚發顫,"當年我等受天機閣蠱惑追殺陳公子,今日以殘軀明誌。"他從懷中掏出半卷焦黑的《天機正典》,"七州觀星壇已立,他們要借百姓的"信"把陳公子的神格剝離——到那時,就算殺了本體,那尊金身也能自立。"
程雪的密報"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拾起,墨跡裏的"傀儡"二字刺得眼睛生疼。
同一時刻,宰相府西跨院。
陳默捏著柳如煙的飛鴿傳書,指節發白。
案頭茶盞裏的水紋突然劇烈晃動,他抬頭,就見窗紙上投下十二道影子——裴照的聲音從院外傳來:"末將求見陳公子。"
門"吱呀"一聲開了。
陳默站在簷下,晨光穿過他肩頭的青金刀穗,在地上投出半道刀影。
裴照的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十二道悶響像十二聲警鍾。
"《安邦策》寫著"民為水,君為舟"。"陳默彎腰拾起裴照手中的《天機正典》殘卷,指腹撫過"觀星"二字,"可他們偏要把水變成山,壓死這條舟。"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輕,"柳姑娘在迎聖祠發現的金血,程大人說的寄生,原來都是這個局。"
"公子!"程雪攥著密報衝進院子,發簪歪斜也顧不得理,"必須立刻斬斷這些"信"——"
"怎麽斷?"陳默打斷她,"殺了信眾?
燒了祠堂?
那和當年他們逼我當贅婿有什麽區別?"他轉身看向裴照,"你說觀星壇在七州,具體位置?"
裴照抬起頭,眼中有光:"末將已派人標記,三日內可呈詳圖。"
"好。"陳默將《天機正典》殘卷投入炭盆,火焰騰起的刹那,他想起龍淵祭壇下母親的血,想起蘇清漪沉眠前的淚,"去把柳姑娘召回來,讓影閣把所有"執刀顯靈"的傳聞錄下來。
程大人,你帶著羅盤跟我走——"
"去哪?"程雪下意識問。
陳默望向城南方向,那裏的晨霧裏飄著破布的味道,是貧民窟的方向。
他摸出懷裏的婚書殘片,紙角的毛邊擦過掌心,"去看看,那些說"陳默保佑"的人,到底在求什麽。"
他轉身回屋取了頂鬥笠,竹篾邊緣壓著片新鮮的柳葉——是昨夜插在破廟前的木棍上落的。
出門時,程雪瞥見他腰間多了個粗布包裹,露出半截褪色的布幡角,上麵隱約能看見"理"字的起筆。
"走。"陳默扣上鬥笠,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長,"該讓他們見見,執刀的人,到底長什麽模樣。"城南貧民窟的晨霧裹著黴味,陳默的鬥笠壓得很低,竹篾邊緣的柳葉掃過鼻尖時,他聞到了母親生前縫補衣裳時的艾草香。
破廟前那根插著柳葉的木棍還立著,青金光芒順著棍身爬進泥土的痕跡被新土掩了半寸——但他知道,昨夜冒頭的新芽正貼著地麵生長,像根被壓得太久的脊梁,正一寸寸掙開腐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在廟前支起塊破木板,布幡"唰"地抖開,墨跡未幹的字在晨風中晃:"贅婿陳默,代寫家書,一文錢一封。"
圍觀的百姓縮在牆角,有人扯了扯粗布衫角:"不是說執刀聖主能飛天遁地麽?
這...這怎麽像個賣字的窮書生?"
"噓!"老屠戶王二麻子搓著皴裂的手,"前兒影閣的人說聖主被奸人算計,要咱們別信神神鬼鬼的——可這...這真能是陳公子?"
陳默垂眼撥了撥硯台裏的墨,指腹蹭到硯邊缺角,那是三年前在宰相府掃院時,被蘇清漪的侍女撞翻的。"一文錢,寫不寫?"他聲音輕得像簷角漏下的雨,卻讓人群裏最前排的老婦抖了抖。
老婦的裹腳布沾著泥,青灰頭巾下露出半張皺得像橘皮的臉。
她顫巍巍摸向布幡,枯指在"贅婿"二字上摩挲:"能...能幫我寫給戰死的兒子麽?
他在北疆守關,去年冬月沒的..."
陳默抬頭,鬥笠簷下露出半張清瘦的臉。
老婦突然想起兒子離家前的模樣——也是這樣,眼裏有火,卻藏得很深。"您說,我寫。"他抽了張毛邊紙,筆鋒在墨裏浸得透了。
"狗剩啊,娘今日去西市買了塊紅糖。"老婦的聲音抖得厲害,"你走那年說想吃糖瓜,娘沒舍得買...現在攢了三個銅子,夠買半塊了。"她突然捂住嘴,眼淚砸在紙角,"你爹的咳嗽輕了,就是總對著你空著的碗發愣...前兒有個小叫花子在咱家屋簷下躲雨,你爹把你留下的舊棉襖給了他,說像你小時候。"
筆鋒頓了頓。
陳默想起昨夜在破廟聽見的哭聲——也是個老婦,跪在泥裏求"執刀聖主"讓兒子活過來。
他蘸了蘸墨,繼續寫:"狗剩,娘不怨你。
你走時說"守好關,家裏就暖了",娘現在信了。
昨兒隔壁李嬸說看見你在雲裏笑,可娘知道,你就在娘的糖罐裏,在爹的舊棉襖裏。"
末尾,他添了句:"一個還沒死的廢物女婿 代筆"
老婦捧著信時,手背上的老年斑都在顫。
她突然跪下來,額頭要碰地時被陳默托住:"您這是折我壽。"
"可...可他們說您是神..."
"神不會寫家書。"陳默指腹蹭過她掌心的老繭,"神不會知道糖瓜甜不甜,不會知道舊棉襖暖不暖。"
那夜,老婦蜷在漏雨的土炕上,燈芯"劈啪"炸了朵燈花。
她迷迷糊糊看見兒子穿著染血的甲胄站在床頭,腰間的佩刀還滴著冰碴子。"娘,"他笑著搖頭,"他不是神,他是替咱們扛刀的人。"
老婦驚醒時,信上的墨跡被眼淚泡開,"廢物女婿"四個字暈成模糊的團,像團要燒起來的火。
第二日未時,破廟外傳來木屐踏過青石板的輕響。
帝闕老僧的灰布僧袍沾著露水,百納鞋上還粘著半片京都城外的野菊。
他在廟前合十,聲音像晨鍾撞過古寺:"執刀者若成神,天下必再亂。
因神無錯,故無人擔責。"
陳默正蹲在簷下給小叫花子補鞋,抬頭時看見老僧頸間掛著的銅鈴——紋路像極了龍淵祭壇下的刻痕。"大師怎麽找到這兒的?"
"因你插的那根棍。"老僧抬手,銅鈴"叮"地輕響,"木生新芽,是為破局。"他解下銅鈴遞過去,"搖一次,可震散百人心蠱;但每響一聲,你便多忘一人。"
陳默指尖撫過銅鈴上的鏽跡,想起程雪說的"神格剝離"。
他突然笑了:"正好,我也該學會不用名字活著了。"
第三日清晨,京都鼓樓的飛簷刺破晨霧。
陳默站在樓頂,銅鈴在掌心沉得像塊鐵。
他望向七州方向,那裏的晨霧裏浮著若有若無的金光——是觀星壇的殘念在苟延殘喘。
"當——"
第一聲鈴響,迎聖祠內三百信眾同時嘔出金血。
老婦眉心的蠱甲"哢"地碎裂,她摸著自己滾燙的眼眶,突然想起兒子臨終前說的"娘,別哭"。
第二聲,天機閣殘黨藏在暗閣的《封神策》騰起黑煙。
為首的老者瞪圓眼睛,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不可能!
信仰之力怎麽會..."
第三聲,程雪的羅盤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她望著羅盤中心重新流轉的龍紋,終於鬆開攥得發白的手——那道困了陳默三年的命格裏,終於透出活人該有的煙火氣。
第四到第六聲,七州觀星壇依次崩塌。
最後一座倒在北疆時,守關的小兵正捧著家書抹眼淚,抬頭就見漫天金粉裏,寫著"代筆人:陳默"的紙頁正飄向他。
第七聲落時,陳默的太陽穴突突作痛。
他想起蘇清漪昏迷前攥著他衣角的手,想起柳如煙說"陳公子,影閣從今往後隻聽你一人"時的笑,想起裴照斷袖下還在滲血的傷口...這些記憶像被風吹散的紙灰,可他握銅鈴的手更緊了。
"我不是來受你們拜的!"他舉起木棍,青金刀穗在風裏獵獵作響,"我是來告訴那些想造神的人——"
"這江山,容不下第二個皇帝!"
遠處雲層突然裂開道縫隙,青金光芒如刀劈下,正照在破廟前那根木棍上。
昨夜還貼著地麵的新芽,此刻已抽出半尺高的莖稈,葉片上凝著的晨露,像極了某種即將破土的鋒芒。
銅鈴七響之後第三日。
宰相府東院的海棠開了。
蘇清漪的病榻前,藥爐裏的苦香漫得滿室都是。
丫鬟正換著涼帕子,突然手一抖——那隻擱在錦被上的手,蒼白的指尖,正緩緩,緩緩,勾了勾。
喜歡贅婿,開局簽到絕世兵法請大家收藏:()贅婿,開局簽到絕世兵法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