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鍋是鐵打的,人得活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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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廟的茅草頂被風掀起一角,陳默伸手壓了壓,指節擦過粗糙的草莖,倒比往日多了幾分溫度。
    他蹲回灶前,用枯枝撥了撥灶膛裏的火,火星子劈啪跳起來,映得鍋裏的粥湯泛起金波——這是他今早用最後半袋糙米熬的,米還是前日裏村頭老婦人硬塞的,說“給那個總幫著修籬笆的小先生”。
    粥香漫過斷瓦殘垣,他忽然頓住撥火的手。
    指腹輕輕蹭過心口,那裏貼著塊溫熱的玉,是從蘇清漪床頭順來的,刻著“清漪”二字的私印。
    這七日他總在摸這個,像摸一塊能鎮住心慌的秤砣。
    “阿姐該醒了。”他低低念叨,聲音混著粥滾的咕嘟聲,“醒了要是看不見我......”
    灶膛裏的火突然“轟”地躥高,映得他眼底發亮。
    他猛地站起來,帶得破廟的積灰簌簌往下掉——不是因為怕蘇清漪生氣,是怕她又露出那種眼神,像三年前雪夜摔婚書時,睫毛上掛著冰碴子,偏要咬著唇說“陳默,你最好識趣”。
    可他識趣了三年,最後卻連句“等我”都沒說,就這麽扛著木棍往南跑了。
    “吱呀——”
    破門被風撞開條縫,陳默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供桌上的兵法殘卷嘩啦作響。
    那是他用指尖血抄的,每一頁都泛著淡紅,此刻最上麵一頁的墨跡突然顫動起來,像有隻無形的手在牽引。
    他屏住呼吸湊近,就見“歸元篇”末尾的字跡正緩緩延伸,筆鋒蒼勁如老鬆,寫的是“安邦之道,在安人心”。
    “係統?”他輕聲喚,喉結動了動。
    自龍淵封印後,簽到界麵再沒亮過,可這七日每次抄兵法,胸口都有熱流湧上來,像血脈裏養了團活火。
    此刻那行字寫完,熱流猛地竄到指尖,他下意識攥緊,掌心裏竟多出粒朱紅藥丸,丹紋流轉如星圖,正是三年前簽到得的“續魂丹”——原來不是係統消失了,是換了種方式陪著他。
    “陳默!”
    聲音從破廟外的林子裏炸響,驚得幾尾麻雀撲棱棱飛起。
    陳默身形一晃,抄起牆角的木棍就要衝出去,卻在門檻前頓住——來的不是追兵,是影閣的青鸞衛,腰牌在晨霧裏閃著冷光。
    那衛隊長單膝跪地,從懷中取出個雕著並蒂蓮的玉匣,“柳樓主說,這是她昨夜斷的青絲。她說...她說若您再不回京都,就把半條命燒在共生契裏。”
    玉匣打開的瞬間,陳默聞到股熟悉的沉水香。
    柳如煙的發絲墨黑發亮,發尾還沾著點血珠,顯然是斷得太急。
    他指尖抖著碰了碰那縷發,心口猛地抽痛——共生契是影閣禁術,燒命引魂,若柳如煙真這麽做,就算他能活著回來,也得看著她變成具枯骨。
    “告訴她。”他合上玉匣,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石板,“等我抄完最後三篇兵法,就回去給她賠罪。”
    青鸞衛領命退下,腳步聲漸遠。
    陳默轉身回屋,卻見供桌上多了盞青銅燈,燈油是血紅色的,燈芯上飄著張紙條——“第九錨點有活脈,與蘇相呼吸同頻。程雪”。
    他瞳孔驟縮,猛地撕開紙條,底下壓著塊碎玉,正是龍脈監察官的信物。
    “偽帝殘念......”他喃喃自語,突然想起龍淵祭壇閉合前陸九淵說的“運在蒼生”。
    原來那老東西沒說完的話,是要提醒他,《歸藏》兵法從未失傳,而是藏在雙龍命格的共鳴裏。
    蘇清漪的命在沉眠中與地脈鎖死,他的魂卻散在四方,因果鏈斷了,兵法自然顯不出來。
    灶上的粥早就涼了,他卻渾不在意,抓起筆繼續抄兵法。
    血珠從指尖滴落,在紙上暈開紅梅,墨跡隨著他的心意遊走,竟漸漸勾勒出幅地圖——是京都的街巷,是龍淵的地脈,最後凝在禦書房的位置,那裏寫著“與民同命”四個大字。
    “安人心...”他低笑,筆尖重重戳在“心”字上,“原來如此。”
    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著破廟外的枯枝打旋。
    陳默猛地抬頭,就見西北方的天空浮起片紫霞,像被血浸過的綢緞,轉瞬又消散在雲層裏。
    他握筆的手緊了緊,那縷從玉匣裏透出來的沉水香突然變得濃烈,混著遠處飄來的馬蹄聲,在空氣裏織成張看不見的網。
    “西北......”他輕聲說,指尖的血珠滴在地圖上,正好落在紫霞出現的位置,“要變天了。”西北邊陲的風沙裹著晨露打在驛站褪色的木牌上時,老獵戶劉三正蹲在牆根啃冷饃。
    他眯眼望著那座本該隻剩斷牆的破驛站——昨夜還漏風的屋頂如今蓋著新瓦,褪色的門楣被刷得通紅,三個鎏金大字"迎聖祠"在晨光裏刺得人睜不開眼。
    "劉叔,您說這是神仙顯靈不?"隔壁賣胡餅的王二推著獨輪車湊過來,車筐裏的餅子早被搶空了,"我家那小崽子半夜哭醒,說夢見金甲大神踩著祥雲,說住這祠裏的神仙能保今年風調雨順。"
    劉三摸了摸腰間的獵刀,刀鞘上還沾著前日打狼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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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這驛站原是三十年前老皇帝出巡時建的,後來新帝登基說"勞民傷財",一把火燒了。
    可此刻門廊下飄著的紅綢嶄新得能聞見染坊的靛青味,門檻前的青石板被跪出了一溜兒濕痕——天沒亮就有十裏八鄉的百姓來磕頭,供桌上擺著雞蛋、紅棗,甚至有人把過年才舍得吃的糖瓜都供上了。
    "神仙?"劉三嘟囔著站起身,獵刀在掌心攥出了汗。
    他總覺得那門匾上的"聖"字像雙眼睛,正盯著他後頸。
    與此同時,三裏外的沙坡後,程雪的玄色官服被風卷起一角。
    她蹲在地上,指尖按在新翻的泥土裏——驛站地基下的土是新填的,混著沒燒盡的香灰。"挖。"她對身後的龍衛下令,聲音比風沙還冷。
    九把鐵鏟同時插進土裏,當啷一聲脆響。
    龍衛甲胄上的青銅鱗片閃過寒芒,他捧出塊黑黢黢的石頭,表麵刻滿螺旋狀符文,像活物似的泛著幽藍微光。
    程雪的指尖剛碰上去,識海裏突然炸開陣嬰兒啼哭——是被夢境操控的百姓潛意識,恐懼與期待交織成刺人的網。
    "夢引幡......"她倒抽口冷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天機閣十年前被剿時,最後一任閣主曾說"神權不死,不過換個殼子",原來他們早把主意打到了陳默身上。
    百姓需要信仰,偽帝殘念需要載體,而陳默的"潛龍命格",恰好是最完美的神龕。
    "程大人?"龍衛見她麵色慘白如紙,伸手要扶。
    "去傳信。"程雪甩開他的手,轉身時發簪上的玉珠撞出碎響,"就說西北的"神仙"要的不是香火,是把陳默捆在神壇上當活祭品。"
    破廟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時,陳默正用草葉擦淨指尖的血。
    他抄完的兵法殘卷整整齊齊碼在供桌上,最後一頁的"與民同命"四個字還泛著濕紅。
    突然,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這是他練《聽心術》時才有的直覺,有人在看他。
    轉身的瞬間,他看見牆根下的影子。
    沈歸舟背對著他,灰布短打洗得發白,手裏捧著那根曾插在龍淵祭壇裂縫中的木棍。
    棍身的裂痕比上次深了三倍,頂端的青金光芒弱得像將熄的燭火,可湊近了看,內裏竟有細若遊絲的光在跳動,像人的脈搏。
    "沈叔。"陳默喚了聲,聲音裏沒帶疑問。
    這啞仆在宰相府掃了三年地,他早該想到,能在龍淵祭壇守著最後一道防線的,絕不會是普通仆役。
    沈歸舟沒回頭,蹲下身用指尖蘸著血在泥地上寫字。
    血是從他掌心劃開的,傷口翻著紅肉,字卻寫得極工整:"偽帝殘念未滅,借民願重生。
    若你不回,天下將以你之名行暴政。"
    陳默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想起今早青鸞衛帶來的柳如煙的斷發,想起程雪留下的碎玉,想起蘇清漪沉眠前攥著他衣角的手——原來所有線索早串成了網,就等他往"救世主"的套子裏鑽。
    "他們要的是"執刀者顯聖"的傳說。"他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沈歸舟掌心的傷口,"百姓拜的是神仙,可神仙要開口,得有人替他說話。
    到那時......"
    泥地上的血字被風卷起的沙粒覆蓋了一半,沈歸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老人的手像塊老樹根,指甲縫裏還沾著龍淵祭壇的土,他指著木棍,又用力捶了捶自己心口。
    陳默看懂了——這木棍是當年陳母臨終前塞給他的,說"拿著它,走到哪都別怕"。
    此刻棍身的光雖弱,卻和他心跳同頻。
    "媽說做人不能彎脊梁。"陳默輕聲說,伸手接過木棍。
    他能感覺到木棍裏有股熱流湧進血脈,像母親當年在他發燒時貼在他額頭上的手,"可有時候......得先讓人看見骨頭有多硬。"
    他轉身將木棍插進破廟前的泥地。
    木棍剛觸到土,原本暗淡的青金光芒突然炸開,在半空映出道淡青色的龍影——那是龍淵祭壇下,陳母用命護著的最後一道龍脈。
    當夜,陳默踩著月光獨行百裏。
    他的鞋跟碾過碎石子,每一步都在地上烙下淺淺的印子——這是《縮地成寸》練到第三層的痕跡,可他故意收斂了輕功,讓腳印清晰得像道宣言。
    京都郊外的烽燧台在月光下像頭蹲伏的獸。
    陳默摸出懷裏的婚書殘片,紙頁邊緣被蘇清漪當年摔婚書時撕得毛糙,卻被他用漿糊補了三年。
    他將殘片貼在石壁上,咬破指尖,心頭血混著內力湧出,在石壁上寫下:"治亂世者,不在封神,而在拆廟。"
    血字剛落成"廟"字最後一豎,遠方突然傳來九聲悶響。
    陳默抬頭,就見東南西北九處山尖同時騰起白光——那是程雪說的"第九錨點",是蘇清漪沉眠的命格,此刻正隨著他的血字震顫,像九口被敲響的古鍾。
    識海深處,那道消失了七日的機械音突然響起,比往日多了幾分溫度:"第1478日簽到,獲得"民心所向"——此命由你,不勞天授。"
    陳默的指尖在石壁上微微發顫。
    他想起三年前在宰相府掃院時,老門房說"贅婿是泥裏的種子";想起龍淵祭壇下,陸九淵咳著血說"運在蒼生";想起柳如煙斷發時落在玉匣裏的血珠,想起蘇清漪沉眠前睫毛上未落的淚。
    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他望著石壁上的《安邦策》開篇,血字在月光下泛著暖紅,像要滲進石頭裏生根。
    百裏外的西北邊陲,"迎聖祠"的門匾突然發出哢啦一聲輕響。
    供桌上的糖瓜裂開條細縫,最前端的紅棗"骨碌"滾下地,正停在個磕得額頭紅腫的老婦人腳邊。
    她抬起頭,恍惚看見門楣上的"聖"字突然扭曲,變成了把帶血的刀。
    而在京都破廟前,那根插在泥裏的木棍突然發出清越的嗡鳴。
    青金光芒順著棍身爬進泥土,在陳默昨夜插棍的位置,冒出株嫩綠的新芽——像根被壓了千年的脊梁,終於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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