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歸途暗湧,心湖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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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龍坳的清晨,帶著劫後餘生的濕重與草木的清新。唐振邦雖然精神依舊萎靡,眼底沉澱著化不開的沉痛與疲憊,但身體確如你所言,並未受實質傷害,兩日靜養加上蘇念以溫和星圖之力的疏導,行動已無大礙。他沉默地安排了司機前來接應。
    一輛低調沉穩的黑色越野車碾過泥濘的山路,載著滿身疲憊的眾人駛離了這片被血與魂浸染的山坳。龍保山被村民小心抬著,渾濁的眼睛一直追隨著車子,直到消失在拐角。那幾頁《守山書》下半部的原本,被蘇念親手交還,鄭重地放回了寨子裏供奉山神的小龕旁。隻餘下他謄抄的那份,帶著古老地脈的餘溫和盤龍坳的承諾,靜靜躺在背包裏。
    路途遙遠,抵達最近的、能稱得上城市的落腳點時,夜幕已然低垂。司機熟稔地將車停在一家裝潢尚可的酒店前。唐振邦顯然提前做了安排,他率先下車,對迎上來的酒店人員低聲交代了幾句,又轉向蘇念和林晚,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感激、疲憊與……某種誤會的溫和。
    “蘇念,小林,”他聲音有些沙啞,眼神在兩人身上短暫停留,帶著長輩式的、自以為了然的關懷,“這一路辛苦,房間都安排好了,你們好好休息。就在……嗯,808房。”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語氣自然得仿佛理所當然,“明天一早出發,下午就能到家了。”
    蘇念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林晚。林晚顯然也聽出了弦外之音——隻安排了一間房! 她蒼白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朵紅雲,一路蔓延至耳根,頭迅速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卻沒有出聲反駁,甚至沒有抬頭看唐振邦一眼。那副默認的姿態,在經曆了澗底生死與共、魂魄相連的驚心動魄後,顯得格外清晰。
    唐振邦隻當是少年人的羞澀,疲憊地拍了拍蘇念的肩膀,沒再多言,在司機的陪同下走向自己的房間。
    蘇念提著簡單的行李,林晚默默跟在身側半步之後。電梯狹小的空間裏,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電梯運行的輕微嗡鳴,以及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蘇念能感覺到身邊少女身上傳來的細微顫抖,不知是魂魄不穩,還是因為此刻這尷尬又帶著莫名悸動的處境。他想開口解釋,卻又覺得任何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刻意和多餘,反而更添曖昧。邋遢道士那番猥瑣的“雙修”提議,不合時宜地再次閃過腦海,讓他心頭一跳,趕緊驅散。
    刷卡,開門。標準的雙人間,兩張床。蘇念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大床房。但隨即又覺得這“還好”的想法有些可笑。他將背包放下,轉身看向林晚。
    林晚依舊低著頭,站在門邊,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昏黃的廊燈光線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影和蒼白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微微顫動著。經曆了盤龍坳的生死淬煉,她身上那份初遇時的活潑靈動似乎被一層沉靜的薄紗籠罩,看向蘇念的目光裏,依賴與親近早已悄然轉化,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難以言喻的依戀。這種依戀,在密閉的酒店房間裏,被無限放大。
    “咳,”蘇念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你……你先去洗漱吧。累了一天了。”他指了指靠裏的那張床,“你睡裏麵那張。”
    林晚這才飛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迅速垂下,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腳步有些飄忽地走向洗手間。
    水聲淅瀝瀝地響起。蘇念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城市的燈火在遠處流淌,喧囂被隔絕在玻璃之外,房間裏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慌的安靜。他深吸一口氣,試圖運轉識海中的懸壺星圖,感受那淡金色的功德之光對契約烙印的微弱壓製,以及地脈之氣帶來的穩固感。然而,今晚的心神,似乎格外難以沉靜。林晚那羞紅的臉頰、低垂的眼眸、還有邋遢道士那句該死的“魂魄不穩,得‘養’!”,總是不時地幹擾他的意念。
    林晚出來時,換上了簡單的棉質睡衣,長發濕漉漉地披散著,帶著水汽,更顯得小臉蒼白脆弱。她低著頭,飛快地鑽進了靠裏的那張床的被子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像受驚的兔子般看著蘇念。
    “我……我好了。”聲音細若蚊呐。
    蘇念點點頭,也拿了換洗衣物走進洗手間。冰涼的水衝刷著身體,稍稍驅散了那份莫名的燥熱。他刻意洗了很久,直到心跳徹底平複下來。
    出來時,房間隻留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林晚側身向裏躺著,似乎已經睡著了,呼吸均勻。蘇念輕輕走到自己床邊,掀開被子躺下。柔軟的床墊,幹淨的被褥,本該是極度疲憊後最好的慰藉,此刻卻讓他身體僵硬。
    黑暗中,感官變得異常敏銳。他能清晰地聽到林晚並不算平穩的呼吸聲,甚至能聞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屬於少女的淡淡洗發水清香和她魂魄受創後特有的、一絲微弱的陰涼氣息。這氣息非但沒有讓他不適,反而因為識海中星圖的聯係,帶著一種奇異的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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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寂靜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兩張相隔不遠的床。蘇念閉著眼,努力放空思緒,但身邊人的存在感卻無比強烈。他忽然想起澗底,她擋在自己身前時決絕的背影;想起她魂魄受創,自己渡入星輝時那脆弱又堅韌的魂光;想起她聽到“小相好”時羞惱又無法反駁的模樣……一種陌生的、帶著酸澀暖意的情緒,悄然在胸腔裏彌漫開。
    就在這時,他聽到林晚那邊傳來極其輕微的窸窣聲。她似乎……翻了個身。
    蘇念的身體瞬間繃緊。
    “蘇念……”黑暗中,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地響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靜,“你……睡了嗎?”
    “沒有。”蘇念立刻回答,聲音有些幹澀。他側過頭,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到林晚不知何時已經轉了過來,正麵對著他。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蒙著水光的星子。
    “我……有點冷。”她小聲說,聲音裏帶著點鼻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魂魄受損,本就易感陰寒。
    蘇念沉默了一瞬。理智告訴他應該起身去調高空調,或者把自己的被子給她。但身體卻像被釘住。鬼使神差地,他低聲問:“那……你過來?”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這完全不像他會說的話!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那一刻掙脫了理智的韁繩。
    林晚似乎也僵住了。黑暗中,蘇念能感覺到她目光的灼熱。幾秒鍾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然後,他聽到被子摩擦的聲音。一個小小的、帶著涼意和馨香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他的被角,像一尾受驚的魚,飛快地鑽了進來,緊挨著床沿躺下,與他保持著幾寸的距離。
    兩人並排躺著,蓋著同一床被子。空氣裏彌漫著洗發水的清香和她身上特有的、混合著淡淡藥草與魂魄微涼的氣息。少女溫熱的體溫隔著薄薄的睡衣傳遞過來,帶著驚人的熱度。蘇念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裏仿佛被無限放大。林晚的呼吸也明顯急促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別的。
    “這樣……好點了嗎?”蘇念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嗯。”林晚的聲音細若蚊蠅,幾乎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她似乎又往他這邊挪動了一點點,非常非常微小的距離,手臂若有似無地碰到了蘇念的胳膊。
    一股電流般的酥麻感瞬間竄遍全身。蘇念的身體猛地一僵,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十六七歲的少年,血氣方剛,懷中是生死相依後情愫暗生的少女,肌膚相貼,氣息交融。一種原始的、從未體驗過的悸動與燥熱,如同野火般在身體深處轟然點燃,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清醒。
    林晚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身體的僵硬和驟然升高的體溫。她沒有再動,隻是將臉埋得更低了些,灼熱的呼吸輕輕拂過蘇念的頸側,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她能感覺到蘇念手臂肌肉的緊繃,能聽到他強自壓抑的、略顯粗重的呼吸。一種混合著羞怯、緊張、依戀和某種隱秘期待的複雜情緒在她心中翻湧。她沒有拒絕靠近,甚至在那一刻,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隱隱期待著發生些什麽……這想法讓她自己都感到一陣心慌意亂。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敢再動,誰也沒有說話。被子下的空間狹小而灼熱,充滿了無聲的張力。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心跳聲仿佛在寂靜中形成了共鳴。蘇念的識海裏,懸壺星圖似乎也受到了影響,銀輝微微蕩漾,那壓製著屍毒和契約烙印的地脈之氣與功德金光,此刻仿佛都染上了一層曖昧的暖色。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身體極度的疲憊終於壓倒了青春的躁動,或許是魂魄的虛弱讓林晚支撐不住,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綿長,身體也一點點放鬆下來,最終沉沉地睡去。緊繃的身體放鬆後,她無意識地朝著溫暖源靠近了一點,額頭輕輕抵在了蘇念的肩膀上。
    感受到她徹底放鬆的睡顏,蘇念緊繃的神經才緩緩鬆弛下來。他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枕得更舒服些。少女溫軟的呼吸拂過頸窩,帶著全然的信任和依賴。看著林晚在昏暗光線下安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蘇念心中那股躁動的火焰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想要守護的溫柔。他輕輕拉好被角,蓋住她單薄的肩膀,然後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隻是這一夜,注定心湖漣漪難平。
    翌日下午,車子駛回了熟悉的城市街道。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午後有些刺眼的陽光,車水馬龍的喧囂瞬間將人拉回現代都市的快節奏。盤龍坳的幽寂與血腥,仿佛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車子沒有直接去濟世堂,而是先送唐振邦回了他位於市郊的別墅。臨下車前,唐振邦叫住了蘇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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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他站在車旁,神色複雜,眼底有濃得化不開的哀傷,但看向蘇念時,卻帶著真誠的感激和一種托付,“雨薇的事……還有我這條老命……多虧了你和小林。”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知道你性子要強,濟世堂是你爺爺的心血。但你現在的情況……既要顧著自己,又要顧著小林那丫頭的傷他顯然誤會更深了),還要支撐一個醫館,太難了。”
    他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支票,和一個名片夾。支票上的數字,對於尋常人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名片夾裏是幾張印刷精良的名片。
    “這筆錢,是你應得的報酬,也是我的一點心意,不要推辭。”唐振邦的語氣不容置疑,將支票塞到蘇念手裏,“名片上是我集團下屬一家醫藥公司的負責人,姓王。我已經打過招呼,他會派人暫時接手濟世堂的日常運營,包括藥材采購、賬目、基本的病人接待。你不用操心瑣事,隻需要專心做你想做的事,養好身體,照顧好小林。濟世堂的招牌和決策權,永遠是你的。如果……如果以後你不需要了,隨時可以收回。”
    他拍了拍蘇念的肩膀,眼神帶著慈父般的欣慰依舊是對著“女婿”的那種):“好好幹,也……好好待人家姑娘。”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在司機的攙扶下,步履沉重地走進了別墅大門。背影蕭索,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脊梁。
    蘇念握著那張沉甸甸的支票和名片夾,看著唐振邦消失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份情誼,這份信任,還有那深深的誤解,都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他默默收起支票和名片。
    車子再次啟動,駛向老城區那條熟悉的、彌漫著淡淡草藥氣息的巷子。濟世堂古樸的招牌在夕陽下顯得有些寂寥。
    蘇念和林晚下了車。林晚的臉色經過一夜休息和路上蘇念以溫和星圖之力持續溫養,稍有好轉,但魂魄的虛弱感依舊明顯。她默默地跟在蘇念身後,像個乖巧的影子。
    蘇念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凝固在門縫處。
    一封信。
    一封最普通的白色信封,沒有任何署名,沒有任何花哨,就那樣隨意地插在濟世堂老舊的木門門縫裏,像是被人隨手塞進去的,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蘇念的心猛地一沉。盤龍坳的餘波未平,這突兀出現的信件,帶著一種不祥的平靜。
    他伸手,將那封信抽了出來。入手很輕,就是普通的紙張。他撕開封口,裏麵隻有一張同樣普通的白紙,上麵打印著一行清晰卻冰冷的宋體字:
    “明晚8點,臨江樓,8號包間。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沒有落款,沒有多餘的解釋。隻有這簡單到詭異的時間和地點,以及一個充滿了誘惑與陷阱的承諾——“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蘇念捏著這張薄薄的紙,指尖微微發涼。剛剛因為唐振邦的善意和歸家的些微鬆弛感瞬間蕩然無存。懸壺星圖在識海中微微轉動,發出無聲的警示。契約烙印的冰冷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前路未央,歸途亦非坦途。新的謎團與旋渦,已然在這看似平靜的黃昏,悄然張開了口。
    他將這張普通的信紙緊緊攥在手心,銳利的目光掃過寂靜的巷口,仿佛要穿透那尋常景象下的暗流。然後,他推開了濟世堂沉重的木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如同一聲悠長的歎息,回蕩在暮色漸沉的巷子裏。他將那張寫著邀約的紙,輕輕按在了櫃台冰冷光滑的木質台麵上。
    林晚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瞬間變得冷峻而戒備的側臉,感受到空氣中無形的壓力,下意識地靠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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