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唐驍,心悅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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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心悅於你
夏至宮。
華貴妃一夜未眠,睡不著她讓下人備好熱水。
熱水氤氳,帶著名貴花瓣的馥鬱香氣,包裹著華貴妃玲瓏有致的玉體。
她閉著眼,任由自己沉入這片刻的溫軟,試圖驅散昨日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與屈辱。
晨光灑下,水光瀲灩,映得她肌膚勝雪,泛著珍珠般瑩潤的光澤,可那緊蹙的黛眉,緊抿的朱唇,卻泄露了她內心的極不平靜。
水波輕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藕臂之上,那裏,幾道淺紅色的鞭痕赫然在目。
指腹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留戀,撫過那微微凸起的痕跡,一陣微刺的痛感傳來,卻像一道隱秘的電流,瞬間竄過她的脊柱,帶來一陣讓她戰栗又陌生的酥麻。
昨日那踐踏她全部尊嚴的暴行,帶來的恐懼與屈辱尚未散去,一種更為陌生、更為洶湧的情緒卻從中滋生——一種被徹底撕碎偽裝、赤裸麵對本我後的、戰栗的釋放感!
這感覺讓她羞恥得腳趾蜷縮,靈魂都在尖叫,身體卻背叛意誌地記住了那鞭痕帶來的、混合著劇痛的奇異電流。
像飲鴆止渴,明知是毀滅,卻讓她心悸口幹,沉淪其中。
“本宮怎會......”
她猛地攥緊了拳頭,試圖用憤怒壓製那荒謬的悸動。
可那念頭如同魔咒,不受控製地鑽出:“若是再來一次......”
這想法讓她渾身一軟,幾乎要沉入水中。
“嘩啦!”
她猛地將臉龐埋入水裏,試圖用窒息驅散這可怕的念頭。
“娘娘......”
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池邊響起。
是她的貼身太監小高子。
他見她神情有異,隻當她是昨日與皇後對峙失利慪氣,便如往常一樣,試圖靠近安慰,言語動作間帶著諂媚與某種心照不宣的暗示。
華貴妃猛地從水中抬起頭,水珠順著她潮紅的臉頰滾落。
她看著小高子那張精心修飾卻難掩怯懦與討好的臉,腦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另一張臉——唐驍。
強烈的對比讓她心頭那股無名火轟然竄起,但更深處,是一種對眼前這個“麵首”的徹底厭棄。
“滾!”
她厲聲喝道,猛地掬水潑向岸邊:“都給本宮滾出去!”
小高子嚇得連退幾步,慌忙退下。
偌大的浴池,瞬間隻剩下她一人。
水汽彌漫,寂靜無聲。
她看著水中自己搖曳破碎的倒影,那雙鳳眸之中,憤怒、屈辱依舊在,但一種被強行撬開靈魂外殼後、窺見自身隱秘欲望的迷茫與躁動,正如水底的暗流,洶湧地壓過了單純的恥辱。
她無意識地再次撫上臂膀的鞭痕,這一次,指尖停留的時間,更長了些。
......
秋雨宮的氛圍,與華貴妃處的壓抑奢華截然不同,更顯雅致清幽。
唐驍的到來,讓上官姐妹臉上都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唐公公。”
姐姐上官雨燕起身相迎,舉止得體,眉眼間卻流轉著顯而易見的欣賞。
“唐驍,你來啦!”
妹妹上官雨墨則更為直接,雀躍得幾乎要跳起來,明媚的笑容瞬間點亮了略顯清冷的宮室。
唐驍微微頷首,將一疊整理好的文稿遞給上官雨墨:“娘娘,這是《穆桂英》後續的五章手稿。”
“真的?太好了!”
上官雨墨如獲至寶,接過手稿,迫不及待地就想當場翻閱。
唐驍目光轉向一旁嫻靜的上官雨燕,語氣平和地開口:“今日,奴婢要出宮。不知二位娘娘可有什麽需要從宮外攜帶的物什?隻要是宮規允許,奴婢定當盡力。”
上官雨燕聞言,眸中閃過一絲暖意,她略一思索,溫聲道:“有勞唐...唐公公費心。”
“若方便,可否幫我尋些宮外新出的雜談野史,或是些不犯忌諱的遊記雜論?”
上官雨墨則從手稿中抬起頭,想了想,搖搖頭,笑容燦爛:“我沒什麽想要的,若是你能多寫一些過來,那就最好啦!”
唐驍將上官雨燕的請求記下,隨即仿佛不經意般提起:“皇後娘娘的坤寧宮內,設有一處‘品書閣’,藏書之豐,據說僅次於陛下和翰林院。燕美人素愛詩書,可常去品書閣走動,若能得皇後娘娘青眼,想必獲益良多。”
上官雨燕眼眸驟然一亮,這對於嗜書如命的她而言,無疑是極大的誘惑。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期待脫口而出:“你...你也會常在那裏嗎?”
話一出口,她立刻意識到不妥,臉頰微赧。
唐驍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明確的界限:“奴婢是陛下的傳詔太監,職責所在,不便時常在內宮走動,更遑論皇後娘娘的坤寧宮了。”
此言一出,上官雨燕臉上失落更甚,微微垂眸。
上官雨墨也撅起了嘴,明亮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唐驍見目的已達,便適時拱手:“臣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姐妹二人將他送至殿門,望著那挺拔卻透著疏離的背影消失在宮道盡頭,心中那點悵然,久久未散。
從秋雨宮返回自己住所的路上,唐驍心中已有計較。
三日休沐,是皇後首肯。
他如今是從四品傳詔使,身負皇差,又有厚賞在手,於情於理,在宮外置辦些產業、結交些人脈,都無人能指摘。
這無疑是天賜的窗口期。
他必須好好利用這個窗口。
首要之事,便是蘇小小。
必須出宮一趟,親自去見她。
不僅是為了安撫,更是要借助她“漱玉軒大家”的身份和在京城的人脈,開始在外布局。
宮內的鬥爭波譎雲詭,若無宮外力量的策應與信息渠道,無異於獨行於懸崖邊緣。
所以,在宮外他需要一個人打點,蘇小小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心念轉動間,便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出宮。
......
與此同時,大皇子被禁足的宮殿內,氣氛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雖然行動受限,但他經營多年,眼線依舊存在。
唐驍不僅安然度過了華貴妃的發難,甚至還獲得了休沐出宮的機會!
這個消息如同火上澆油,將他本就因之前陰謀失敗而積壓的怒火徹底點燃。
“好個唐驍!好個狗奴才!”
大皇子麵容扭曲,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
新仇舊恨交織,殺意已如實質。
他召來心腹死士,聲音冰冷刺骨:“在他出宮後,找個僻靜處,做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陰毒狡詐:“記住,要留下點指向老三那邊的痕跡。”
“是!”
數名麵容冷峻、眼神銳利的死士單膝跪地,沉聲領命。
......
一個時辰好,宮外,漱玉軒,蘇小小的雅間內。
熏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凝滯。
唐驍以“潘安”的身份,毫無阻礙地進入了這裏。
蘇小小依舊是一身素雅長裙,容顏絕美,隻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失落與幽怨,比往日更添幾分我見猶憐的風致。
她看著唐驍,眼神複雜,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潘公子......不,現在該稱你一聲,唐公公。”
“你的真實身份,小小...已然知曉。”
唐驍臉上露出歉意,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誠懇至極:“蘇大家,唐某此前多有欺瞞,實乃身負皇命,不得已而為之。”
“此事一直縈繞心頭,令唐某深感愧疚。”
“今日特來致歉,萬望大家海涵,勿要因此怪罪。”
聽聞是皇命難違,蘇小小眼中的失落稍減,但那份對“潘安”絕世才情的欣賞與傾慕,以及由此產生的不甘,卻讓她不願就此劃清界限。
她美眸流轉,帶著一絲最後的期望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探究,輕聲問道,聲音幾不可聞:“小小明白了,不敢怪罪公公。”
“隻是...不知公公身處宮闈重地,可見過、可曾想過...像您這樣的內侍,若有情愛,又會是何等模樣?”
她問得含蓄,卻又大膽至極。
唐驍心中了然,他豈會聽不懂這弦外之音?
而他本就不願放過蘇小小這樣才貌雙全、且能提供助力的紅顏。
他聞言,沉默了片刻,目光變得悠遠而哀傷,仿佛穿透了時光,望見了深宮重樓。
良久,他才緩聲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悲涼:“真實的內侍情愛...我在宮中時日尚短,未曾親見。”
“但宮中故老之間,卻口口相傳著一個前朝的故事,關於一個卑微的小內侍,和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
蘇小小被他的話吸引,美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那內侍自幼入宮,被派去服侍一位年幼的公主。”
“他伴她長大,為她梳頭,陪她放紙鳶,在她傷心時,想盡辦法逗她展顏。”
蘇小小眼中泛起一絲複雜的光,她看著唐驍,仿佛看到了那個故事裏溫柔陪伴的內侍,又仿佛看到了當初在漱玉軒與她談詩論詞、風采卓然的“潘安”。
兩種形象在她腦中交織,讓她心頭泛起一陣酸澀的漣漪。
唐驍的語調微沉:“深宮寂寥,兩個少年人朝夕相處,情愫暗生。他知自身殘缺,從不敢逾越,隻將洶湧愛意化作無聲守護。”
“自身殘缺...無聲守護....”
蘇小小喃喃低語,這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她心中最隱秘的角落。
她不正是明知他身份特殊,卻依然無法抑製那份欣賞與靠近的衝動嗎?
這份情愫,是否也注定隻能無聲無息?
她微微咬住下唇,眼中流露出痛惜,更是對自己這份難以言說心事的憐惘。
此刻唐驍語氣陡然一沉:“可宮牆之內,何來秘密?”
“此事終被陛下知曉。龍顏震怒,視其為玷汙宮闈。陛下甚至不屑處置他這閹人,隻命侍衛將他立刻扔出宮外,永世不得回。”
“怎能如此.....”
蘇小小忍不住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焦急與不平。
她瞬間代入了那公主的視角,感受到一種被強行剝離的痛楚,這痛楚隱隱與她得知“潘安”實為“唐公公”時的失落重疊在一起。
“那日暴雨傾盆。”
唐驍沒有理會蘇小小,繼續講訴自己的故事:“宮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他與哭喊的公主。”
“他被棄於宮牆之外,卻不肯離去;公主被囚於宮牆之內,亦不肯相忘。兩人隔著一堵高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相守相望。”
蘇小小早已淚盈於睫,這至死不渝的堅守,深深震撼了她。
她不禁想到,若是自己與他也被這樣的高牆阻隔...她會有那樣的勇氣嗎?
而他,又會如那內侍一般,堅守在牆外嗎?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宮外的荒地,宮內的深庭,幾乎在同一時刻,各自悄然生出了一株稚嫩的樹苗。”
“樹苗汲取著雨露風霜,頑強地生長著。”
“歲月如梭,當年的小樹已亭亭如蓋,它們的枝幹越來越高,越來越茂盛,終於……超越了那阻隔了他們一生的宮牆......”
“當宮內宮外的人們偶然抬頭,才驚異地發現,那兩棵分別生長於牆內牆外的大樹,它們的枝椏,竟在極高的天空中,緊緊纏繞、融合在了一起,結成了相依相偎、不分彼此的連理枝。”
故事講完,唐驍見一副梨花帶雨的蘇小小,心中一軟,取出手帕遞了過去。
蘇小小淚眼朦朧地看著遞到麵前的素白手帕,沒有立刻去接,而是抬起那雙盈滿水光、卻異常明亮的眸子,深深地望進唐驍眼裏。
“唐驍......”
她第一次拋開所有敬稱,直呼其名,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那宮牆...那身份,困得住故事裏的人,卻困不住我的心意。”
她向前微傾身子,距離被拉近,身上清雅的香氣混合著淚水的微鹹,縈繞在唐驍鼻尖。
“我不知你究竟是誰,也不知前路有何等艱難。我隻知道...聽完這個故事,我腦中想的,不是那公主與內侍有多可憐,而是......”
“若那牆內的公主是我,我寧願像她一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寧願用一生的時光去等待一個渺茫的奇跡,也不願因循守舊,活在無盡的遺憾裏。”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心中最後一點猶豫驅散,美眸中閃爍著不顧一切的光芒:“所以,我不在乎什麽太監身份,不在乎什麽世俗禮法。”
“唐驍,我蘇小小....我蘇小小心悅於你。”
“我隻想問,若真有高牆阻隔,你...你可願如那故事中的內侍一般,不離不棄?”
“你可願...與我一起,等那連理枝成的那一天?”
話音落下,雅間內一片寂靜,唯有她急促的呼吸聲和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她勇敢地迎著唐驍的目光,等待著她想要的答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