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的手猛地攥緊，指節泛白。
    辦公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輕晃，水紋一圈圈散開，像他此刻亂了的心神。
    “你敢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暴風雨前的悶雷，每一個字都帶著咬牙的力道。
    楚朝歌抬起頭，手背擦了擦殘留的眼淚，眼神亮得驚人。
    沒有退縮，沒有怯懦，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我說，你電腦裏畫的人，是我。”她往前邁了一步，距離墨淵隻有半臂遠，能清晰聞到他身上冷冽的雪鬆味，“你每個夢裏都有我，不然為什麽畫了我那麽多次？桃樹下的我，湖邊的我，連我喜歡吃櫻桃都記得，墨淵，你騙不了我。”
    墨淵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以為這個秘密藏得很好，鎖在電腦深處，藏在深夜的夢境裏，從沒人能窺探。
    可楚朝歌不僅看見了，還說出了畫像裏的細節——那些連他自己都快記不清的、藏在字跡裏的小習慣。
    “胡言亂語。”他別開眼，語氣卻沒了之前的狠厲，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我畫的是誰，跟你沒關係。”
    “怎麽沒關係？”楚朝歌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貼著他的胸口，“你心裏有我，不然為什麽每次我靠近，你都要故意裝冷漠？你怕自己控製不住，怕想起什麽，對不對？”
    墨淵的呼吸猛地一沉。
    他想推開她，手抬到半空，卻怎麽也落不下去。
    楚朝歌的眼睛太亮，像淬了星光，裏麵映著他的影子，映著他從未敢麵對的心事。
    “讓開。”他咬著牙，聲音已經有些發虛，“楚朝歌，別逼我對你動手。”
    “我沒有逼你。”楚朝歌輕輕搖頭，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袖口，溫熱的觸感讓兩人都頓了一下，“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討厭我。前世……”
    她頓了頓，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去——現在說前世，墨淵隻會覺得她瘋了。
    “這一世，我不想再等了。”她重新開口，聲音輕卻堅定。
    墨淵皺著眉，剛要說話，楚朝歌突然踮起了腳。
    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帶著點顫抖，卻沒有鬆開。
    下一秒，柔軟的嘴唇，輕輕碰到了他的。
    墨淵的身體瞬間僵住。
    像被施了定身咒，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唇上的觸感很軟，帶著點她常用的草莓味唇膏的甜，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沒有刻意的討好，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溫柔。
    他的手懸在半空，下意識想推開，可指尖碰到她的後背時，卻鬼使神差地收了回去。
    楚朝歌閉著眼，心跳快得像要衝出胸腔。
    前世都是他護著她，替她擋刀劍，替她扛風雨，連最後離世，都要把生的機會留給她。
    這一世，他忘了她，沒關係。
    她來記得，她來主動，她來把他從冰冷的殼裏拉出來。
    她的唇輕輕蹭了蹭他的，像在試探，又像在確認。
    就在這時，墨淵的身體突然劇烈地顫了一下。
    “唔……”他悶哼一聲，頭猛地疼了起來。
    大腦像是被塞進了無數碎片，尖銳地疼。
    眼前的楚朝歌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臉——同樣的眉眼，卻穿著鵝黃色的襦裙，發間別著銀海棠簪，笑著朝他伸手：“阿淵，你看這桃花開得好不好？”
    “阿淵，我給你帶了櫻桃，你嚐嚐甜不甜？”
    “阿淵，你別皺眉呀，我會心疼的……”
    那些聲音，那些畫麵，像潮水一樣湧入腦海。
    破碎的，混亂的，卻帶著滾燙的溫度。
    墨淵的手猛地攥住楚朝歌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疼得蹙眉。
    他的眼神變了。
    從最初的冰冷暴怒，到被吻時的僵硬，再到此刻的迷茫——像蒙著霧的鏡子，漸漸照出了熟悉的影子。
    “你……”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厲害，“你是誰？”
    楚朝歌愣住了。
    他問“你是誰”，可眼神裏的東西，卻不是陌生。
    是困惑，是痛苦，是好像要抓住什麽卻抓不住的急切。
    墨淵的頭痛越來越厲害，眼前的碎片越來越多——湖邊的衣袖翻飛，桃樹下的櫻桃滾落，還有她最後倒在他懷裏，血染了他的衣袍，聲音輕得像羽毛：“阿淵，來世……我還找你……”
    “啊！”他低喊一聲，手撐在辦公桌上，身體晃了晃。
    楚朝歌趕緊扶住他，心裏又疼又慌：“墨淵，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墨淵沒有回答。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楚朝歌，瞳孔裏翻湧著無數情緒——震驚，痛苦，狂喜，還有深深的、連他自己都不懂的眷戀。
    那些刻在靈魂裏的記憶，正在衝破遺忘的枷鎖，一點點回籠。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被更劇烈的頭痛淹沒。
    楚朝歌看著他痛苦的模樣，緊緊抱住他的胳膊，眼淚又掉了下來：“阿淵，你記起來了對不對？你記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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