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百米，末日熔爐核心控製室。
    空氣灼熱得扭曲，嗡鳴聲震得人牙齒發酸。龐大的環形空間中央，一座由星耀金屬和超導線圈纏繞而成的巨型裝置正散發著不祥的猩紅光芒。那就是“末日熔爐”原型機，一個旨在從亞空間裂隙中直接抽取近乎無限能源的瘋狂造物。能量讀數在四周的光屏上瘋狂跳躍，每一次峰值都讓在場的白大褂研究員們呼吸急促，臉上洋溢著混合了恐懼與亢奮的潮紅。
    “能量輸出穩定在臨界點百分之九十五！我們成功了！亞空間錨定成功！”一個頭發蓬亂、眼窩深陷的中年男人揮舞著數據板，幾乎是嘶吼著喊道。他是霍恩博士，這個項目的首席科學家。
    “博士，能量流出現異常波動！頻率正在接近……接近已知的‘虛空低語’波段！”一個年輕的研究員盯著屏幕，聲音發顫。
    “波動？那是亞空間能量固有的澎湃特性！我們正在創造曆史，小子！一點點雜音算什麽？”霍恩博士不耐煩地打斷他，熾熱的目光死死鎖住熔爐核心，那裏仿佛有一顆微縮的恒星正在誕生。“隻要再堅持十分鍾，完成最終穩定測試，帝國，不，整個機械大陸都將迎來新的能源紀元！我們將不再受限於地底礦脈和以太潮汐！”
    控製室內彌漫著一種集體性的狂熱，對突破的渴望壓倒了僅存的理智。沒有人注意到，在控製室邊緣的陰影裏，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
    淩霜穿著一身略顯寬大、標識著“第七後勤處，器械維護”的灰色工裝，與她清冷的麵容和挺拔的身姿格格不入。她是三天前以“基因適配臨時工”的身份被塞進這個絕密項目的，理由是她的遠古基因序列可能對穩定熔爐核心的某種能量共振有幫助。實際上，這是她通過【文明修正者係統】偽造的身份，目的就是為了接近這個被她係統標記為“高威脅文明錯誤路徑”的項目。
    她平靜地掃視著控製室，目光掠過那些因激動而扭曲的麵孔，最終落在主控台後方，那台靜靜佇立、如同鋼鐵雕塑般的訓練用工程機甲上。那是“撼地者III型”，高約八米，通體啞光灰，沒有任何武器掛載，隻有粗壯的液壓臂和前端可更換的多功能工具接口——此刻安裝的，是一柄尺寸誇張、布滿磕碰痕跡的方形鍛錘頭。
    【警告：檢測到“末日熔爐”能量波動已觸及‘文明自毀閾值7B’。亞空間裂隙穩定性低於安全紅線3.8個單位。高概率引發區域性空間塌陷或吸引未知高位存在注視。建議立即執行‘物理糾正’協議。】
    冰冷的係統提示在她腦海中響起。
    淩霜邁開腳步，走向那台工程機甲。她的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在嘈雜喧鬧的控製室裏，竟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或許在那些天才研究員眼中，一個後勤臨時工和一台訓練機甲，與牆角的滅火器沒什麽區別。
    她熟練地打開機甲側麵的維護梯，爬入位於機甲胸部的簡易駕駛艙。艙內沒有複雜的神經連接裝置，隻有最基礎的手動操縱杆和物理按鈕。一股混合著機油和金屬鏽蝕的氣味撲麵而來。
    “啟動，權限認證，淩霜。”她低聲說，手指在幾個磨損嚴重的按鈕上快速敲擊。
    嗡……工程機甲雙眼位置的照明燈亮起昏黃的光。沉重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液壓係統開始加壓，發出細微的嘶嘶聲。
    直到這時，才有一名研究員偶然回頭，看到了正在活動的工程機甲。
    “喂！那個誰！你在幹什麽？那是訓練機甲，不能在這裏啟動！”他驚慌地喊道。
    這一聲呼喊，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霍恩博士也皺著眉頭看了過來。
    “後勤部的？立刻關閉機甲！出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霍恩博士厲聲嗬斥，但眼神裏更多的是不耐煩，而非警惕。他顯然沒把一個維護工和一台老舊的工程機甲放在眼裏。
    淩霜沒有理會。她握住操縱杆，感受著鋼鐵巨物傳來的粗糙反饋。工程機甲“撼地者”在她的操控下，發出沉悶的齒輪咬合聲，龐大的身軀轉向那咆哮的熔爐核心。
    “阻止她！”霍恩博士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尖聲命令。
    兩名距離較近的安全人員拔出腰間的脈衝手槍，但還沒來得及瞄準，淩霜操控的機甲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咚！”整個控製室的地麵都隨之一震。機甲粗壯的右臂抬起，前端那柄重達數噸的鍛錘，在頂棚照明下閃爍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根據《文明生存手冊》第七條，”淩霜清冷的聲音，透過機甲的簡陋擴音器傳出，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熔爐的轟鳴和人們的喧嘩，“過度依賴不可控高危能源，是文明崩潰的第三大誘因。”
    “她在胡說八道什麽？！”
    “快停下！熔爐能量還在攀升！”
    “攔住那台機甲！”
    混亂中，安全人員開槍了。藍色的脈衝光束打在“撼地者”厚重的正麵裝甲上，隻留下幾點焦黑的痕跡。這台老古董或許攻擊手段單一，但皮實耐用在當年是出了名的。
    淩霜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操控杆穩穩前推。
    工程機甲邁開大步，無視了射來的脈衝光束和周圍驚慌失措的人群，如同一頭沉默的蠻牛，衝向那散發著毀滅性能量的熔爐核心。它的目標，是連接核心與外部能量緩衝區的幾根主要導能管道。那些管道由高強度的星界合金鑄造，表麵銘刻著複雜的穩定符文，價值連城，也是維持當前危險平衡的關鍵節點。
    “不！！”霍恩博士發出絕望的嘶吼。
    巨大的鍛錘劃出一道簡潔、暴力、毫無花哨的弧線。
    轟！！！！！！！
    震耳欲聾的金屬爆裂聲淹沒了所有人的驚叫。
    鍛錘精準無比地砸在了最粗壯的那根主能量導管與熔爐核心的連接處！星界合金在絕對的力量下扭曲、變形，然後徹底斷裂！耀眼的能量電弧如同掙脫束縛的雷蛇，瘋狂四濺，抽打在周圍的防護壁上，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響。
    被強行中斷能量輸出的熔爐核心，那刺目的猩紅光芒劇烈閃爍了幾下，隨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獸，發出一連串沉悶的爆鳴，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失控的能量在熔爐內部激蕩，但失去了主要宣泄口，破壞被限製在了裝置本體之內。
    嗡——
    熔爐的咆哮戛然而止，隻剩下能量逸散的細微嘶嘶聲，以及控製室內刺耳的、最高級別的警報聲。
    紅色的旋轉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一片詭異。
    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們呆呆地看著那台灰色的工程機甲，看著它緩緩收回鍛錘。錘頭上，還沾著些許崩碎的金屬碎屑。
    淩霜操控機甲，轉過身。工程機甲頭部那昏黃的目鏡光芒，掃過下方一張張慘白、呆滯、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臉。
    她打開駕駛艙蓋，從裏麵探出身子，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幹淨的軟布，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鍛錘頭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或許隻是剛才濺上的些許油汙。
    “錯誤，”她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仿佛隻是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已糾正。”
    控製室內死寂一片，隻有警報聲在不知疲倦地尖嘯。
    霍恩博士癱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嘴唇哆嗦著，仿佛一瞬間蒼老了二十歲。他畢生的心血，就在他眼前，被一台訓練機甲、被一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後勤臨時工，用最野蠻、最直接的方式，砸成了碎片。
    幾名安全人員端著槍，圍了上來，但看著那台雖然老舊卻散發著無形壓迫感的工程機甲，以及站在駕駛艙裏那個神色自若的女子，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淩霜擦完了錘頭，將軟布收好，目光平靜地看向控製室入口的方向。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正從通道外傳來，顯然是基地的武裝守衛力量被警報驚動了。
    她輕輕跳下駕駛艙，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甚至沒有多看那些衝進來的、全副武裝的帝國士兵一眼。
    為首的小隊長舉著製式步槍，緊張地對準她：“不許動！你被逮捕了！雙手抱頭！”
    淩霜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久經沙場的小隊長心裏莫名一寒。
    “我需要聯係帝國最高科學院，‘觀察者’權限。”她開口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或者，你們可以嚐試執行逮捕程序。”
    她微微偏頭，目光掃過那些士兵手中能量槍的型號和保險狀態，如同在評估一堆零件的性能。
    “但我建議，選擇前者。”
    小隊長喉嚨滾動了一下，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竟有些僵硬。他麵對的，似乎不是一個破壞重要設施的罪犯，而是一個……正在審視他們是否犯了另一個“錯誤”的考官。
    地下深處的警報聲，穿透厚厚的岩層，隱隱約約傳到了地表。
    數百公裏外，一座不起眼的山腹基地內。
    林夜剛剛調試完一個新的靈網數據節點，命名為“鬼門關”的初級防火牆剛剛成型，散發著幽幽的數據流光。他揉了揉眉心，正準備休息一下，個人終端上突然彈出一條來自深層情報網絡的高優先級信息。
    【急訊：帝國‘末日熔爐’絕密項目於今日15時47分發生重大事故，原型機嚴重損毀，原因不明。項目首席霍恩博士精神受創，暫無人員死亡報告。帝國安全局已介入調查。】
    林夜眉頭微挑。末日熔爐？他記得這個項目，靈網在掃描帝國能源網絡架構時，曾標記過這個節點的能量波動極不穩定，存在**險。他還打算找個機會，悄悄用數據幽靈去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優化”掉這個隱患。
    沒想到，有人比他動手更快，而且是用這種……物理超度的方式？
    “有意思。”林夜端起旁邊的能量飲料喝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看來，這片大陸上，懂得‘穩健’之道的，不止我一個。”
    幾乎在同一時間，深埋於地底更深處，一個被陣法與星界金屬完全隔絕的密室內。
    墨寒盤膝而坐，他的心神完全沉入體內。在那裏，並非血肉髒腑，而是一個正在緩緩演化的混沌空間——他的本命機甲【混沌】的體內洞天雛形。空間中央，一團如同星雲般旋轉的能量核心正在吞吐著洪荒氣息，那是他昨日簽到獲得的【星辰淬煉液】正在被緩慢吸收，強化著洞天的根基。
    外界的一切紛擾，似乎都與他無關。
    直到，他布置在密室外圍的一個微型警戒符文，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空間擾動反饋。這擾動並非來自攻擊或探測，更像是……某個遠方的強大能量源被強行中斷時，產生的空間漣漪。
    墨寒緊閉的雙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能量層級不低……位置是帝國核心區域？”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看來，外麵也不太平。正好，我這洞天還需更多沉澱，越亂，越適合我繼續‘隱忍’。”
    他很快將這點雜念摒棄，心神再次完全沉入體內洞天的演化之中。第108次結構微調，才剛剛開始。外麵的風雨，暫時還吹不進他這苦心經營的“龜殼”。
    末日熔爐的廢墟上，淩霜在一隊帝國士兵“護送”下，走向通往地麵的升降梯。她臉色平靜，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設備檢修。
    隻有她自己知道，【文明修正者係統】的界麵上，一條新的記錄正在生成：
    【錯誤路徑‘末日熔爐’已物理糾正。文明崩潰風險概率降低0.00013%。】
    【獲得修正點數：750點。】
    【新任務提示：偵測到‘幽影’試驗型機甲出現異常數據波動及神性汙染跡象，建議優先處理。】
    淩霜的目光掃過新任務提示，眼神依舊古井無波。
    “下一個。”
    她輕聲自語，踏入了緩緩上升的升降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