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前哨戰爆發,慘烈的消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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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輪回壁壘”三光年外的K7星域,本是一片荒蕪的星際塵埃帶,隻有幾顆瀕死的紅矮星在黑暗中散發微弱光芒。但此刻,這片死寂的空間成了煉獄。
    “左舷三號護盾過載!重複,左舷三號護盾過載!”
    “第九驅逐艦編隊失去聯係!能量信號消失!”
    “敵艦突破第三防線!它們在集中攻擊‘守望者’號!”
    墨寒站在“黎明號”的艦橋上,全息戰術圖上,代表己方艦隊的藍色光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每一個光點的消失,都意味著一艘戰艦的毀滅,數百甚至上千名艦員的犧牲。
    而他無能為力。
    不,不是無能為力,是不能為。因為真正的敵人還沒出現——到目前為止與他們交戰的,不過是“收割者”的先鋒偵察部隊,總數不超過一百艘的輕型艦船。而同盟遠征軍,是三百五十六艘主力戰艦組成的混合艦隊。
    但戰損比,是觸目驚心的3:1。
    “報告!‘守望者’號護盾崩潰!艦體結構受損百分之四十!”
    墨寒的拳頭攥緊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在靈網中回蕩,清晰而冷靜:“命令‘守望者’號立即撤離戰場,向第二防線撤退。第三、第七驅逐艦編隊交叉掩護,釋放幹擾彈幕。‘不屈’號重型巡洋艦,主炮充能,目標敵艦集群E7區域,飽和射擊。”
    命令被迅速執行。“守望者”號拖著濃煙和電火,在友艦的掩護下艱難脫離戰場。而“不屈”號的三門主炮在短暫充能後,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三道粗大的能量束撕裂虛空,精準命中正在集結的六艘黑色偵察艦。
    兩艘偵察艦在光束中直接汽化,另外四艘護盾劇烈閃爍,但並未被擊毀。它們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散開,然後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機動性規避了後續炮火,重新組織陣型,開始反擊。
    “它們的護盾恢複速度太快了。”淩霜的聲音在私人頻道中響起,冷靜中帶著一絲凝重,“而且機動性至少是我們的三倍。如果不是有‘因果屏蔽’護盾,我們的損失會是現在的五倍以上。”
    墨寒盯著戰術圖,腦海中飛速計算。戰鬥開始僅僅三十分鍾,己方已經損失了二十七艘戰艦,而確認擊毀的敵艦隻有九艘。更可怕的是,敵人的作戰方式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收割者”的戰艦沒有常規意義上的艦橋、引擎、武器陣列,它們更像是一體成型的黑色雕塑,表麵光滑得能反射星光。攻擊時,艦體會裂開無數細小的縫隙,從中射出一種無法用常規物理模型解釋的暗紅色光束。這種光束能夠扭曲空間,直接“抹除”目標區域的物質結構,常規護盾在其麵前形同虛設。
    隻有“因果屏蔽”護盾——那種基於信息存在理論、將艦船的“存在”錨定在現實層麵的防禦係統——能夠有效抵禦。但維持護盾需要消耗海量能量,而且每次被擊中,護盾都會產生短暫的“信息紊亂”,需要0.5到3秒不等的恢複時間。
    就是這短暫的空窗期,讓同盟艦隊付出了慘重代價。
    “它們的攻擊模式在進化。”林夜的虛擬影像出現在指揮台旁,他的本體遠在“輪回壁壘”,但通過靈網實時同步著戰場數據,“最初的攻擊是隨機的,但現在它們開始有意識地集火護盾過載的戰艦。而且……它們在學習我們的戰術。”
    “學習?”墨寒皺眉。
    “對,學習。”林夜調出一組數據波形,“你看敵艦的機動軌跡,前三波攻擊時還是標準的三維螺旋規避,但現在它們開始使用我們之前用過的‘閃電折躍’和‘死亡回旋’的變體。雖然還不熟練,但進步速度驚人。它們的AI學習能力遠超預期。”
    墨寒心中一沉。這意味著,拖延的時間越長,敵人的適應性就越強,戰局就會越不利。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他問。
    淩霜快速計算:“按照當前戰損比和能量消耗速度,最多還能支撐四十五分鍾。但更大的問題是,‘收割者’的主力艦隊正在接近。根據深空探測陣列的最新數據,一支規模至少是我們遭遇的先鋒部隊二十倍以上的艦隊集群,已經躍遷到一點五光年外,預計一小時後抵達戰場。”
    一小時後。
    四十五分鍾的堅守,麵對即將到來的、二十倍於現在的敵軍。
    墨寒閉上眼睛。在靈網的深處,他能夠感受到每一艘戰艦、每一名艦員的存在。恐懼、痛苦、絕望、憤怒、決絕……無數種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來,但最終,所有這些情緒都匯成了一股清晰的意誌——
    不退。
    不能退。
    他們身後,是三光年外的那道光芒壁壘,是壁壘內數十億正在等待消息的同胞,是正在全力升級防禦的後方,是整個文明的存續希望。
    “調整陣型。”墨寒睜開眼睛,眼中再無猶豫,“所有戰艦,收縮防禦圈,放棄機動優勢,轉為球形防禦陣列。重型巡洋艦和戰列艦在前,驅逐艦和護衛艦填充間隙。集中所有能量供應給護盾係統,主炮充能準備,我們要打一場陣地戰。”
    命令下達,艦隊開始重新編組。受傷的“守望者”號和其他重傷艦船被保護在陣型中心,相對完好的戰艦則頂到外圍,層層疊疊的能量護盾被調整到同一個頻率,在虛空中展開一麵淡金色的球形光膜。
    “墨寒,你想做什麽?”淩霜敏銳地察覺到戰術意圖的轉變。
    “它們在學我們,那我們就教給它們點新東西。”墨寒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教給它們,什麽叫‘固守待援’,什麽叫‘以命換命’。”
    他接通了與“不屈”號艦長的直連通訊:“霍頓艦長,我需要你和你的船員,執行‘斷箭’協議。”
    通訊那頭沉默了三秒,然後傳來一個沙啞但堅定的聲音:“明白,指揮官。‘不屈’號全體艦員,已做好最後準備。”
    “不是最後準備。”墨寒糾正道,“是‘換家’準備。你們有十分鍾,將主炮能量輸出提升到百分之二百,過載所有能量線路。十分鍾後,當我的命令下達,‘不屈’號將作為誘餌,脫離防禦陣型,以最大速度衝向敵艦集群最密集的區域。然後——”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自毀程序會啟動,過載的能量核心會引發一次小型空間坍縮。根據計算,爆炸威力足以摧毀半徑一萬公裏內的一切。而你們,有百分之十七的生還概率,如果能在自毀前零點三秒內全員進入緊急逃生艙,並啟動短距躍遷的話。”
    “百分之十七……”霍頓艦長笑了,笑聲中帶著某種釋然,“比我想象的高多了。當年我妻子生孩子時,醫生說成功率隻有百分之十五,我緊張得差點昏過去。現在有百分之十七的機會能活著回家告訴她這場仗有多刺激,值了。”
    通訊掛斷。
    “所有艦船注意,”墨寒的聲音在全艦隊頻道響起,“十分鍾後,‘不屈’號將執行特殊任務。在其脫離陣型後,所有剩餘戰艦,集中火力攻擊敵艦集群左翼的薄弱點。我們要在它們的援軍抵達前,盡可能多地削弱這支先鋒部隊。記住,我們不是在求勝,我們是在為後方爭取時間。每一分鍾,每一秒,都可能讓‘輪回壁壘’多完成一道防禦工事,讓我們的同胞多一分生還的可能。”
    沒有人回答。但墨寒能感覺到,靈網中那股混合著恐懼與決絕的意誌,正在變得更加凝實、更加純粹。
    十分鍾倒計時開始。
    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不屈”號的能量讀數在瘋狂飆升,艦體表麵開始泛起危險的紅色光芒。其他戰艦完成了最後的陣型調整,主炮充能完畢,導彈艙打開,能量護盾的強度達到了設計極限的百分之一百二十。
    敵艦似乎察覺到了異常,開始有意識地向後收縮,同時向“不屈”號集火。暗紅色的光束如同暴雨般傾瀉在“不屈”號的護盾上,每一次命中都讓護盾劇烈閃爍,但始終沒有崩潰。
    “因果屏蔽”護盾在過載狀態下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它不是在“抵擋”攻擊,而是在“否認”攻擊的存在——每一道光束在觸及護盾的瞬間,其“命中”這個事實就會被短暫地從信息層麵抹除,轉而變成“擦過”或“偏離”。雖然這種“否認”需要消耗巨大能量,且不能持久,但在十分鍾內,它足以讓“不屈”號成為一麵不破的堅盾。
    “時間到。”墨寒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不屈”號動了。
    這艘重型巡洋艦如同掙脫鎖鏈的巨獸,從防禦陣型的缺口處猛然衝出。它的引擎噴射出刺目的藍白色尾焰,速度在幾秒內就提升到了亞光速。艦體表麵的紅色光芒越來越亮,那是能量核心過載到極限的標誌。
    敵艦集群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開始向四周散開,但已經晚了。
    “就是現在!開火!”
    墨寒一聲令下,所有幸存戰艦的主炮同時發射。數百道能量光束撕裂虛空,精準地轟向因“不屈”號突進而出現混亂的敵艦左翼。而“不屈”號本身,則以一種近乎自殺的姿態,撞入了敵艦集群最密集的中心區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然後,是光。
    純粹、熾烈、仿佛要燒穿視網膜的白色光芒,從“不屈”號所在的位置爆發。光芒所及之處,空間本身開始扭曲、折疊、然後——
    坍縮。
    一個直徑不足十米的漆黑奇點出現在虛空中,存在了不到千分之一秒,然後驟然釋放出無法形容的能量。空間像玻璃一樣碎裂,然後被狂暴的能量流席卷、拋灑。距離最近的七艘敵偵察艦甚至連殘骸都沒留下,直接被分解成了基本粒子。稍遠一些的敵艦護盾瘋狂閃爍,艦體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然後在一連串的殉爆中化為火球。
    而同盟艦隊這邊,盡管有防禦陣型和護盾的保護,衝擊波依然讓每一艘戰艦劇烈搖晃。距離爆炸中心較近的幾艘驅逐艦護盾過載,艦體出現嚴重損傷。
    但戰果是輝煌的。
    一擊,擊毀、重創敵方超過三十艘偵察艦,占敵軍先鋒部隊的三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敵人的陣型被徹底打亂,指揮係統出現了明顯的混亂。
    “全艦突擊!不要給它們重組的機會!”
    墨寒的命令如同驚雷。殘餘的同盟艦隊抓住這寶貴的窗口期,如同餓狼般撲向混亂的敵陣。主炮、導彈、無人機、能量刃……所有武器係統火力全開。失去陣型保護的敵艦雖然單體戰鬥力依然強悍,但在同盟艦隊的集火下,開始一艘接一艘地化作太空煙花。
    十五分鍾後,戰鬥結束。
    幸存的黑色偵察艦不足二十艘,它們放棄了戰鬥,以驚人的速度向深空撤退,很快就消失在探測範圍外。
    而同盟這邊——
    “戰損統計完成。”淩霜的聲音有些沙啞,“擊毀敵偵察艦六十四艘,重創十二艘,其餘潰退。我方……損失戰艦五十一艘,重傷二十三艘,輕傷四十二艘。陣亡將士……三萬七千四百二十一人,重傷失去戰鬥力者九千八百零三人。”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籠罩著艦橋,籠罩著每一艘幸存戰艦。
    三分鍾,僅僅三十分鍾的戰鬥,八萬四千人的遠征軍,傷亡過半。而他們消滅的,隻是敵人微不足道的先鋒偵察部隊。
    “回收所有逃生艙,重傷艦船優先修理,輕傷艦船警戒。”墨寒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平靜得讓人心頭發寒,“統計所有戰鬥數據,特別是‘收割者’的攻擊模式、護盾弱點、戰術演變規律,打包發回‘輪回壁壘’。霍頓艦長和‘不屈’號的逃生艙……找到了嗎?”
    “找到了七個。”淩霜的聲音更低了,“其中三個生命信號微弱,正在緊急救治。另外四個……確認犧牲。霍頓艦長不在其中,他的逃生艙編號在爆炸中心區域,生還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墨寒閉上眼睛。他記得霍頓,那個在出征前夜偷偷跑到“黎明號”上,紅著臉說“我妻子剛給我生了個女兒,等打完這仗回去,我要教她開機甲”的中年男人。
    “將陣亡將士名單……傳回後方。告訴他們的家人,他們是英雄,是文明的眼睛,是……在長夜中點燃第一縷火光的人。”
    他頓了頓,轉向戰術官:“敵軍主力艦隊還有多久抵達?”
    “四十二分鍾,指揮官。”
    四十二分鍾。
    剛剛經曆了一場血戰的艦隊,需要至少兩個小時才能完成基本修複和補給。而敵人,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
    “命令所有艦船,”墨寒睜開眼睛,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決意,“放棄重傷無法移動的戰艦,將幸存人員轉移到其他艦船。輕傷艦船立即開始緊急維修,優先修複引擎和躍遷裝置。我們……撤退。”
    “指揮官?”副官愣住了,“可是我們的任務是——”
    “我們的任務是拖延時間、獲取情報、保存有生力量。”墨寒打斷他,“我們已經完成了前兩項。現在,用我們獲得的情報和還活著的這些人,回去幫助後方建造更堅固的防線,才是對犧牲者最好的交代。傳令:全艦隊,準備緊急躍遷,目標——‘輪回壁壘’外圍第三警戒區。我們帶回家的,不能隻有屍體和悲傷,還要有勝利的希望。”
    命令被迅速執行。雖然有人不甘,有人憤怒,有人流淚,但沒有人質疑。殘存的艦隊開始重新編組,重傷艦船上的幸存者被轉移到相對完好的戰艦上,無法帶走的艦船啟動了自毀程序。
    四十分鍾後,當第一波“收割者”主力艦隊的陰影出現在深空探測器邊緣時,同盟遠征軍的最後一批戰艦躍遷引擎啟動,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漆黑的星空中。
    他們帶走了鮮血換來的數據,帶走了對敵人戰術的第一手了解,帶走了三萬七千四百二十一個名字,和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痕。
    而在他們身後,五十一艘戰艦的殘骸靜靜漂浮在虛空中,如同沉默的墓碑,記錄著這場慘烈而必要的犧牲。
    長夜守望者的第一次守望,以一半人永遠留在黑暗中為代價。
    但至少,他們為後方,爭取到了寶貴的四十二分鍾。
    以及,用生命換來的,關於敵人真正麵目的,第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