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感枯榮,西線詭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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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林青禾並沒有休息,隻是簡單的打坐讓自己恢複到巔峰狀態,隻為不影響應付明天以後的戰鬥。
打坐修煉結束,他拿出丹陽子的筆記玉簡,其內容龐雜,並非係統性的丹道傳承,更多是隨性的記錄與感悟。其中不僅有藥材特性,更有對其生長環境的描繪,甚至夾雜著一些看似無關的天地異象、風水地脈的零星見解。
林青禾沉浸其中,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知識。他發現,師尊的許多觀察,與自己在青石空間中感悟到的意念碎片,以及平日打理靈田的心得,隱隱呼應,相互印證。
“月華草,喜陰,然月華亦屬太陰之精,其性非純寒,乃清冷中蘊生機……” “烈陽花,極陽之物,然盛極而衰,花瓣邊緣每至午時,反有一絲陰翳隱現,采其花蕊,需避此陰時……” “地脈流轉之處,草木異變,有赤葉之藤,性燥熱,與尋常青藤迥異,蓋因地火之氣侵染……”
這些記載,不斷深化著林青禾對“藥性本源”與“環境交互”的理解。他意識到,草木並非孤立存在,其性其命,與周遭天地息息相關,陰陽流轉,無時無刻不在其中體現。
猛的他記起某日,他行至丹霞峰後山一處僻靜山穀。此地靈氣充裕,卻透著一種奇特的靜謐。穀中有一株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的古樹,樹幹需十人合抱,樹冠遮天蔽日。然而,這古樹形態極為奇特,一半枝繁葉茂,綠葉蔥蘢,生機勃發;另一半卻焦黑幹枯,枝葉凋零,死氣沉沉,仿佛被天雷劈過,卻又頑強地沒有徹底死去。
生與死,在這株古樹上形成了極其鮮明而和諧的統一。
林青禾心中震動,不由自主地走到古樹下,仰頭觀望。那蓬勃的生機與寂然的死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強烈的道韻衝擊著他的心神。
現在他想起青石意念中,那草木由盛轉衰、落葉歸根的景象;想起丹陽子筆記中關於“陰陽平衡”、“盛極而衰”的零星提及;更想起自己煉製丹藥時,隻知激發藥力生機,卻從未想過,那被剔除的“雜質”、那被忽視的“枯敗”部分,是否也蘊含著某種道理。
“生機……寂滅……”他喃喃自語,伸出手,輕輕按在古樹粗糙的樹皮上,一半溫暖,一半冰涼。
他閉上眼,神識緩緩探出,並非強行侵入,而是如同清風拂過,細細感受著古樹內部那微妙的氣息流轉。
在生機盎然的那一半,他感受到木靈之氣活潑躍動,如春水奔流,滋養著每一片樹葉。而在枯死的那一半,並非絕對的死寂,他能感受到一種極致的“靜”,一種能量內斂到極點的“寂”,仿佛所有的生機並非消失,而是轉化為了另一種形態,沉潛下來,守護著樹根最核心的一點靈光,等待著或許存在的涅盤之機。
“枯榮一體,生死相依……”一個明悟如同閃電,劃過林青禾的識海。
榮,是生命的綻放;枯,是生命的沉澱。沒有榮,便無所謂的枯;沒有枯,榮也將失去根基與意義。它們並非對立,而是一個完整的循環,是生命在不同階段的不同形態。那寂滅之中,並非空無,而是蘊含著新生的種子,是下一次勃發前的必要積蓄。
就如同他打理靈田,收割靈草,並非終結,其根莖或種子,正是下一輪生長的開始。那凋零的枝葉,腐爛後也化作了滋養新生命的肥料。
此理,通於草木,亦通於丹道,甚至……通於劍道!
他體內,《青玄訣》自行緩緩運轉,丹田內的混沌色真元旋渦微微加速,對“五行輪轉”中,木行生發與水行潤下、火行炎上與金行肅降之間的轉化,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五行之中,亦蘊含著生克與循環,並非孤立。
他的“耕耘”劍意,也隨之萌動。那“鋤禾”一式,除去守護,似乎亦可蘊含一絲“寂滅”之意,並非殺戮,而是“破除”虛妄,斬斷枷鎖,為新生創造空間。那“收割”一式,除了終結,似乎也可帶上對“輪回”的認知,並非絕滅,而是承前啟後,為下一輪“耕耘”做準備。
記得當時,林青禾在古樹下靜立了整整一日一夜,如同化作了另一株樹木。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衫,山風吹拂著他的發絲,他都渾然未覺。
直到翌日朝陽初升,第一縷晨曦穿過古樹繁茂的枝葉,投下斑駁的光影,也照亮了他那半枯半榮的樹幹。
當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清澈,仿佛被山泉洗過。他對著古樹深深一揖。
此番觀樹,雖未提升半點修為,卻讓他對“道”的理解,踏入了一個全新的境地。這“枯榮之理”,將是他未來丹道與劍道修行中,一塊至關重要的基石。
他取出丹爐,並未煉製複雜的丹藥,而是取了一些最常見的“止血草”。他不再像以往那樣,隻提取其蓬勃的愈合生機,而是嚐試著,在淬煉過程中,保留了一絲草藥中天然帶有的、極微弱的“收斂”、“平複”的特性,這特性,正源自草木生命循環中“由盛轉衰”的那個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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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成,依舊是熟悉的止血丹,但色澤更為內斂,藥香中少了一分燥烈,多了一分溫潤。
林青禾知道,他的丹道,從此不同。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墨溪陳家寨門悄然開啟。
林青禾與柳芸在一名喚作陳鬆的年輕築基初期修士引領下,踏入西線區域。陳鬆身形精幹,麵色黝黑,眼神銳利如鷹,顯然常年在這片險地摸爬滾打,對周遭環境極為熟悉。
“林師兄,柳師姐,西線這片區域,原本隻是些低階影紋鱷和鬼麵蚊的棲息地,雖偶有襲擾,但不成氣候。”陳鬆一邊在前引路,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可近兩個月來,不僅這些妖獸數量暴增,性情變得極其狂暴,更出現了不少原本隻在沼澤深處活動的腐骨蟾,且毒性猛烈異常,方才給二位看的那柄受損飛劍,便是在此處折損。”
三人行進速度不快,林青禾神識全開,如同無形的觸角,仔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與昨日初入沼澤邊緣相比,此地的瘴氣明顯濃鬱數分,空氣中彌漫的腥甜中夾雜著一股令人心煩意亂的躁動氣息。腳下泥沼更為深陷,黑水咕嘟冒著氣泡,破裂時散出的惡臭足以讓凡人暈厥。
柳芸早已服下林青禾給的避瘴丸,此刻又運轉玉衡峰的清心法訣,周身泛著淡淡清輝,勉強抵禦著環境帶來的不適。她手中緊握那柄玉尺法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停。”林青禾忽然抬手,示意眾人停下。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泥沼邊緣幾處不起眼的痕跡上。那並非妖獸足跡,而是一種類似陣旗插入地麵後留下的細微孔洞,孔洞周圍的泥土顏色略深,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與昨日發現的陣盤殘片同源。
“又是引妖陣的痕跡。”林青禾指尖泛起一絲五色靈光,輕輕拂過孔洞,感受著那殘留的波動,“布置手法很老道,刻意抹去了大部分氣息,若非刻意搜尋,極易忽略。”
陳鬆臉色一變:“林師兄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此布陣,引妖獸攻擊我陳家?”
“十有八九。”林青禾站起身,目光掃向前方一片生長著巨大、顏色妖豔的紫色毒蕈的區域,“而且,布陣者似乎並不滿足於僅僅引來妖獸……”
他話音未落,前方毒蕈林中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沙沙”聲,伴隨著濃烈的腐臭氣味。緊接著,數十隻體型碩大、背上膿包鼓脹、流淌著墨綠色粘液的腐骨蟾跳躍而出,它們眼珠赤紅,死死盯住三人,口中發出“咕呱”的怪叫,聲音中充滿了暴戾與饑餓。
“小心!是變異腐骨蟾群!”陳鬆低喝一聲,瞬間祭出一麵獸骨盾牌護在身前,另一手已握住一柄淬毒的短叉。
柳芸不敢怠慢,玉尺揮動,一道柔和卻堅韌的清光屏障將三人籠罩其中。
林青禾神色不變,無名劍胚已悄然握在手中。他注意到,這群腐骨蟾出現的位置,恰好就在那引妖陣痕跡指向的方向後方。不僅如此,它們的氣息遠比昨日遭遇的那些更為狂暴,周身繚繞的灰黑色煞氣也濃鬱得多。
“咕呱——!”
為首一隻體型格外巨大的腐骨蟾王後腿猛蹬,如炮彈般率先撲來,張口便是一道水桶粗細、色澤深黑、腥臭撲鼻的毒液柱!
“不可硬接!”陳鬆見識過這變異毒液的厲害,急忙提醒。
林青禾卻是不退反進,身形如鬼魅般向前滑出一步,手中無名劍胚看似緩慢地向前一點,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那毒液柱最為核心的一點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氣勢洶洶的毒液柱仿佛被無形之力從中剖開,化作兩股散亂的毒液,擦著林青禾的身側射入後方泥沼,頓時將大片泥水腐蝕得滋滋作響,冒出滾滾黑煙。
與此同時,林青禾劍勢不停,手腕微轉,劍身貼著毒液柱的邊緣一引一帶,那潰散的毒液竟被一股柔韌的力道卷動,反朝著蟾群最密集處潑灑而去!
“嗤嗤嗤——!”
毒液淋在幾隻躲閃不及的腐骨蟾身上,頓時將其堅韌的皮肉腐蝕出大片坑洞,劇痛讓它們發出淒厲的慘嚎,更加瘋狂地四處亂撞,反而擾亂了蟾群的陣型。
這一手借力打力,舉重若輕,看得陳鬆目瞪口呆。他自問麵對如此毒液,唯有憑借法器硬抗或閃避,絕無可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甚至反製對方。
柳芸也是美眸一亮,她看得出,林青禾對力量的掌控已臻至微之境,那看似樸實無華的一劍,實則蘊含了對時機、角度、力道妙到巔毫的把握。
“柳師姐,護住陳鬆道友。陳道友,你盾牌堅固,負責牽製左翼。右翼和正麵交給我。”林青禾語速平穩,瞬間做出安排。
“好!”柳芸毫不猶豫,玉尺清光大盛,屏障收縮,更專注於防護。陳鬆也壓下心中震撼,驅動骨盾,發出沉悶的呼嘯,主動迎向左翼撲來的幾隻腐骨蟾。
林青禾獨自麵對包括那隻蟾王在內的十餘隻腐骨蟾,臉上不見絲毫懼色。他腳步踏出,身形在泥沼與毒蕈間穿梭,如同融入環境的一片落葉,飄忽不定。無名劍胚或點、或刺、或挑、或抹,劍光並不耀眼,卻總能在最關鍵時刻,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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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劍刺入一隻腐骨蟾鼓脹的毒囊,暗勁一吐,毒囊破裂,毒液反噬;又一劍劃破另一隻的眼球,令其瞬間失去方向,瘋狂攻擊同伴;麵對蟾王再次噴吐的毒液與舌刺的連環攻擊,他則施展出昨日悟出的些許“沼澤劍意”,劍勢變得粘稠、滯澀,如同泥沼般纏繞過去,竟讓那迅疾如電的舌刺速度驟降,被他輕易避開。
戰鬥節奏完全被林青禾掌控。他並非以力壓人,而是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農夫,在田間精準地剔除雜草、害蟲,效率極高,自身損耗卻降到最低。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十餘隻腐骨蟾盡數伏誅,那隻蟾王也被林青禾尋到破綻,一劍貫穿頭顱,龐大的身軀抽搐著倒下。
陳鬆看著滿地狼藉的蟾屍,又看看氣息平穩、仿佛隻是熱身完畢的林青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中對這位年輕的青玄門真傳弟子再無半分輕視,唯有敬佩。他終於明白,為何家主對此人如此禮遇。
柳芸撤去清光屏障,看向林青禾的目光中,感激之外,更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與信任。
“林師兄,你沒事吧?”她輕聲問道。
林青禾微微搖頭,目光卻再次投向那片毒蕈林深處:“無妨。這些腐骨蟾聚集於此,恐怕並非偶然。陳道友,可知這片毒蕈林後方有何異常?”
陳鬆收斂心神,仔細回想道:“這片‘紫瘴林’後麵,是一處廢棄多年的‘玄鐵礦洞’,據說礦脈早已枯竭,加之深處滲出的地下水帶有毒性,早已無人前往。”
礦洞?林青禾心中一動。他走到那隻蟾王屍體旁,蹲下身,以劍胚小心撥弄其背部最大的一個膿包。膿包破裂,流出的並非純粹毒液,而是夾雜著些許暗紅色的、帶有金屬光澤的細微顆粒,散發著一股混合了血腥、腐朽與礦渣的古怪氣味。
“這是……玄鐵精礦的碎末?”陳鬆湊近一看,驚呼道,“它們體內怎會有此物?難道它們啃食了礦洞裏的礦石?”
林青禾站起身,望向礦洞方向,眼神深邃:“恐怕沒那麽簡單。走,我們去那礦洞看看。若我所料不差,西線的異常,根源或許就在那裏。”
他隱隱感覺到,那廢棄礦洞的方向,傳來一絲與地脈異常、與青石空間隱隱共鳴的微弱波動。這黑水沼澤的秘密,正在一步步被揭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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