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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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婭那句“時候到了”,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在溫斯頓城堡激起了千層浪。緊張、期待、肅穆而又隱隱興奮的氣氛,如同無形的潮水,迅速淹沒了城堡的每一個角落。
    亞瑟的反應最快,他強壓下瞬間湧上的、混雜著巨大喜悅與更深擔憂的悸動,手臂穩穩地托住莉婭,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別怕,我在。” 他一把將莉婭橫抱起來,動作輕柔卻迅捷無比,仿佛捧著一件稀世珍寶,大步流星地朝著早已準備多時的產房走去,同時沉聲對緊隨其後的索菲亞下令:“通知所有人,按預定方案執行!”
    “是!大人!”索菲亞臉色也瞬間繃緊,但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她立刻轉身,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
    命令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整個城堡。
    巴納德管家正在核對倉庫清單,聽到消息後,他手中那支從不離身的羽毛筆頓了頓,隨即被他穩穩放下。他沒有絲毫慌亂,隻是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類似於“終於來了”的銳光。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絲不苟的管家服,步伐沉穩而迅速地開始指揮:
    “熱水!立刻送往產房外間,持續供應,溫度必須恒定!”
    “所有通道保持暢通,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主堡三樓!”
    “通知廚房,霍夫曼,夫人的營養羹湯和易消化食物隨時待命!”
    “警戒級別提升至最高,雷蒙德騎士長,請你的人負責外圍和關鍵通道安全,任何可疑動靜,格殺勿論!”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一條條指令清晰明確地下達,整個城堡的仆從係統如同精密的齒輪,開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他甚至抽空去了一趟金庫,不是去清點財物,而是確認了一下存放夫人那些“特殊發明”圖紙和筆記的保密箱鎖是否牢固——在這種關鍵時刻,任何潛在的秘密都必須萬無一失。
    雷蒙德騎士長正在訓練場督促手下練習“恢複操”,聽到消息,他虎目一瞪,猛地一揮手:“全體都有!停止操練!一級戰備狀態!漢克,帶你的人守住城堡大門和外圍牆!其他人,跟我來,把產房所在的主堡給我圍成鐵桶!連隻蒼蠅都不準放進去!”
    騎士們轟然應諾,剛才還舒緩的氣氛瞬間變得肅殺。鎧甲鏗鏘,腳步隆隆,訓練有素的戰士們迅速占據了各個戰略要點,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漢克更是拍著胸脯,歪脖子的往事早已拋到腦後,此刻他眼中隻有忠誠與守護:“放心吧頭兒!誰想打擾夫人和小主人,先從我漢克的屍體上跨過去!”
    霍夫曼廚師長在廚房裏,聽到消息後,他深吸一口氣,揮舞著碩大的勺子:“都動起來!夫人的清燉雪雉湯火候轉到最小,保持溫度!準備高能量蜜糖水和清淡的肉粥!把那些夫人指點過的、容易入口的糕點也準備好!” 廚房裏瞬間煙火氣更盛,卻忙而不亂,每個人都深知自己責任重大。
    產房內,早已準備就緒。最好的產婆藍芯和醫師阿爾弗已經就位。藍芯產婆是一位經驗豐富、手腳利索的中年婦人,臉上帶著能安撫人心的溫和笑容。阿爾弗牧師則神色凝重,他不僅帶來了這個時代最先進的助產設備和藥物,懷裏還揣著莉婭之前給他的、一小瓶用混沌珠內靈泉和寧神草藥配置的“安心露”,以備不時之需。
    莉婭被亞瑟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鋪著柔軟潔淨棉布、床頭搖鈴已調整至最低檔)和恒溫繈褓都觸手可及的產床上。陣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強度和時間間隔都在逐漸增加。她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呼吸卻依舊保持著“恢複操”中練習的、深長而均勻的節奏。前世三千年的心性磨練在此刻發揮了作用,極致的痛苦並未讓她失去冷靜,反而讓她更加專注於調動自身的力量,引導著身體完成這自然而又偉大的曆程。
    索菲亞守在床邊,用溫熱的毛巾細心地為她擦拭汗水,眼中滿是心疼與支持。
    亞瑟則緊握著莉婭的一隻手,半跪在床邊,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通過交握的手傳遞過去。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那副樣子,比他自己上戰場麵對最凶悍的魔獸時還要緊張千百倍。莉婭偶爾在陣痛間隙抬眼看到他這副模樣,甚至還能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微笑,用眼神告訴他“我沒事”。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北境的夜晚來得格外早,寒風呼嘯,卻無法穿透城堡厚實的牆壁和此刻凝聚在每個人心中的暖流與決心。
    產房裏,隻有莉婭壓抑的喘息聲、產婆藍芯溫和的指導聲、以及阿爾弗牧師偶爾檢查時低沉的交談聲。空氣裏彌漫著消毒藥水、淡淡草藥香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緊張、期待與新生命氣息的味道。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格外緩慢而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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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次格外強烈的陣痛如同巨浪般拍打而來,莉婭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時,她識海深處,那枚與她命運相連的混沌珠,再次傳來了清晰無比的悸動!這一次,不再是溫和的共鳴,而是一種強烈的、充滿了蓬勃生機與難以言喻力量的搏動!仿佛它內部那方小世界,也感受到了關鍵時刻的來臨,正在將自己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灌注到即將誕生的新生命之中。
    莉婭甚至能模糊地“看到”,混沌珠內,那窪先天靈泉沸騰般汩汩湧動,氤氳的靈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整個小世界的生機都仿佛被點燃了!
    與此同時,她腹中的寶寶,也仿佛響應著混沌珠的呼喚,活動變得前所未有的激烈和……充滿力量感!
    山雨欲來,風已滿樓。
    而這場期待已久的風暴中心,那個集萬千寵愛與關注於一身的小生命,終於要正式登上世界的舞台了。
    劇烈的宮縮如同洶湧的潮汐,一波強過一波,衝擊著莉婭的意誌和身體。汗水浸濕了她的鬢發,指甲因用力而深深掐入亞瑟的手掌,但他紋絲不動,仿佛那點疼痛與他心中的焦灼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在莉婭臉上,那雙慣常冷靜銳利的金眸裏,此刻隻剩下全然的擔憂和一種近乎虔誠的祈盼。
    產婆藍芯的聲音依舊穩定而充滿鼓勵:“夫人,用力!對,就是這樣,跟著感覺走,呼吸,調整呼吸!已經看到頭了!”
    阿爾弗牧師在一旁嚴陣以待,手中握著那瓶“安心露”,隨時準備在需要時使用。索菲亞不停地更換著溫熱毛巾,動作輕柔而迅速。
    莉婭咬緊牙關,將前世磨練出的所有堅韌與今生感受到的所有溫暖愛意,都化作了此刻的力量。她摒棄了所有雜念,全部心神都沉入體內,引導著那股生命本源的力量,推動著那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生命,走向光明。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異變陡生!
    並非來自莉婭體內,而是來自……外界!
    首先感知到異常的是緊緊守護在產房外的雷蒙德和騎士們。原本隻有風雪呼嘯的寂靜夜空,忽然間,仿佛從極其遙遠的魔獸森林深處,傳來了一聲沉悶而壓抑的、仿佛來自遠古的低吼!那聲音並非實體,更像是一種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的威壓,讓所有聽到的人,包括身經百戰的雷蒙德,都瞬間心悸了一下,仿佛被什麽極其古老而強大的存在瞥了一眼!
    “什麽聲音?!”有騎士緊張地握緊了劍柄。
    雷蒙德臉色凝重,抬手示意眾人保持鎮定,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黑暗的森林方向。是巧合?還是……
    幾乎在同一時間,城堡內部,所有莉婭製作的、帶有混沌珠氣息或獨特陣法結構的造物,都產生了微妙的反應!
    嬰兒房內,那個靜靜放置在搖籃邊的音樂盒,無人觸碰,內部機括卻突然極其輕微地自行運轉了一下,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清越的、不同於搖籃曲任何一個音符的 “叮——” !如同一聲禮讚的編鍾輕鳴!
    走廊裏,一個正在執行清掃任務的“小掃帚”,底部的懸浮陣光芒莫名閃爍了一下,行進路線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差點撞上牆壁!
    甚至廚房裏,那個自動攪拌鍋的發條盒子,也傳出了一聲細微的、超出設計的齒輪摩擦聲!
    而莉婭起居室內,那安眠搖鈴無風自動,發出了一連串遠比平時更加急促和響亮的清脆鈴聲!
    這些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異常,如同星火般在城堡各處一閃而逝,卻共同指向一個事實——有什麽東西,正在引動與莉婭造物同源的能量場!
    產房內,對此一無所知的眾人,正全神貫注於接生。
    亞瑟隻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但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在莉婭身上,無暇他顧。
    莉婭卻在混沌珠那強烈搏動與外界隱隱傳來的奇異共鳴中,福至心靈,猛地吸足一口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哇啊——!!!”
    一聲極其洪亮、中氣十足、仿佛帶著穿透一切阻礙力量的嬰啼,如同破曉的第一縷陽光,驟然劃破了產房內凝滯的空氣,也驅散了窗外那來自遠方的、莫名的壓抑感!
    這哭聲如此響亮,甚至傳到了產房之外,讓守候在外的雷蒙德和騎士們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生了!生了!” 產婆藍芯喜悅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手腳利落地處理著,隨即將一個用柔軟溫熱布巾包裹著的、還在奮力啼哭的小小繈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那是一個男嬰。
    他看起來比普通新生兒要健壯一些,皮膚紅潤,並不皺巴,一頭濕漉漉的胎發竟是罕見的暗金色,隱隱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此刻雖然還未能完全睜開,但偶爾掙紮著掀開一條縫時,露出的並非是新生兒的深藍色,而是一種極其深邃、仿佛蘊含著熔岩與星光的暗金色!與他父親亞瑟的璀璨金眸不同,那是一種更內斂、更古老、更充滿力量感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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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哭聲洪亮有力,四肢不安分地蹬動著,小拳頭緊緊攥著,仿佛蘊含著無窮的精力。
    “恭喜公爵大人!恭喜夫人!是一位非常健康、非常強壯的少爺!”藍芯產婆笑著將孩子遞到亞瑟麵前。
    亞瑟幾乎是屏著呼吸,用一種近乎笨拙的、與他平日冷峻形象完全不符的小心翼翼,從產婆手中接過了那個還在嘹亮啼哭的小小生命。當那沉甸甸的、充滿活力的溫暖觸感落入他懷中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火山噴發般的巨大喜悅和感動,瞬間淹沒了他這位龍血公爵。
    他低頭看著懷中那張小臉,看著那雙酷似自己卻又更加深邃的暗金眼眸,看著他那有力的揮舞著小拳頭的樣子,隻覺得眼眶一陣發熱,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他征戰沙場,守護北境,經曆過無數生死瞬間,卻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如此純粹而磅礴的幸福與責任。
    他俯下身,將孩子輕輕放到莉婭枕邊。
    莉婭早已疲憊不堪,渾身如同散架一般,汗水浸透了衣衫,臉色蒼白,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裏麵盛滿了如水般的溫柔和難以言喻的喜悅。她側過頭,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孩子那柔嫩溫熱的小臉,感受著那蓬勃的生命力,一滴滾燙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從眼角滑落,那是喜悅與釋然的淚水。
    “看,我們的兒子……”她的聲音虛弱卻充滿了力量。
    亞瑟緊緊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隻化作一句低沉而堅定的誓言:“莉婭,謝謝你……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他。”
    就在這時,被父母氣息包圍的小家夥,哭聲漸漸小了下去,他似乎努力地想睜開眼睛,那暗金色的眸光在縫隙中閃爍,小嘴巴無意識地咂動了一下。
    阿爾弗牧師上前為孩子進行初步檢查和祝福,當他觸碰到孩子的肌膚時,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不可思議……這孩子的生命氣息……如此旺盛而……深邃?遠超普通新生兒!” 他看了看莉婭,又看了看亞瑟,最終將這份特殊歸結於龍血家族的強大血脈和母親那神秘而平和的力量。
    索菲亞和藍芯產婆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現場,為莉婭更換幹淨的衣物。城堡內外,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彌漫在每個角落的、無聲的歡欣與激動。巴納德管家站在產房外,聽著裏麵隱約傳來的動靜,一向挺直的背脊似乎微微放鬆了些,他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小本子,在上麵鄭重地寫下:“星耀曆xxx年冬,溫斯頓家族繼承人,埃文·溫斯頓,於雪夜降生。母子平安。——家族資產,新增最重要一項。”
    雷蒙德在外麵得知是位健康的少爺,更是狠狠一揮拳,壓低聲音對部下們說:“聽到了嗎?是位小公爵!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以後保護好小主人!”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城堡。廚房裏,霍夫曼立刻將一直溫著的雪雉湯和滋補粥品讓人送去。仆從們臉上都帶著與有榮焉的笑容。
    然而,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時,隻有莉婭,在極度的疲憊襲來的前一刻,腦海中再次閃過了那聲來自森林深處的低沉嘶吼,以及城堡內那些造物微妙的共鳴。
    她看著枕邊這個呼吸逐漸平穩、暗金眼眸偶爾睜開一線、好奇打量著這個模糊世界的兒子——埃文·溫斯頓。
    他的降生,引動了混沌珠的異動,似乎也引動了遠方未知的存在。
    這洪亮的龍吟初啼,帶來的不僅僅是希望與喜悅,似乎也敲響了一個新時代的序曲,預示著未來的道路,注定不會平凡。
    莉婭帶著這份模糊的預感,以及身為母親的巨大幸福,終於抵不住身心的極度疲憊,沉沉睡去。她的嘴角,還帶著一絲溫柔而滿足的弧度。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下得更大了。潔白的雪花無聲地覆蓋著北境的大地,仿佛要將一切痕跡掩埋,又仿佛在為這個不凡之夜的結束,獻上最純淨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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