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那一聲沙啞的“說下去”，如同一滴冷水落入滾油，讓園中本已凝固的氣氛，再次泛起微妙的波瀾。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死死地釘在林淵的身上。
    然而，此刻的林淵，卻仿佛進入了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奇異時空。
    他的額頭依舊抵著冰冷的青石板，保持著一個卑微至極的姿態，但他的整個心神，卻都沉浸在了一場翻天覆地的內在蛻變之中。
    就在剛才，在他用盡全力將那金色剪刀揮下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的意識。那是一種精神被徹底抽空的枯竭，仿佛整個腦髓都被人挖走，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顱骨，在寒風中嗚嗚作響。頭痛欲裂，視野發黑，他幾乎要維持不住跪姿，直接昏死過去。
    這便是強行扭轉天命的反噬。
    可就在那根連接著呂布與貂蟬的姻緣紅線應聲而斷的刹那，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橫衝直撞地湧了進來。
    那是一股龐大、溫熱、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蘭香氣的紅色氣運。它就像一條找到了歸巢之路的乳燕，沒有絲毫遲疑，精準地投向了林淵這個“竊賊”的體內。
    起初，這股力量隻是小心翼翼地試探。它像一股溫暖的溪流，緩緩淌過林淵幹涸的精神世界。那因反噬而產生的劇痛，在這股暖流的撫慰下，竟奇跡般地開始消退。原本針紮般的刺痛，變成了溫水浸泡般的舒緩，那種感覺，比喝下最醇的美酒還要令人沉醉。
    林淵貪婪地享受著這份滋潤。
    他能“看”到，自己那片幾近幹涸的精神識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原本枯竭的“水位”，不僅迅速回升，甚至還在不斷上漲，衝刷著識海的邊界，試圖將其拓寬。
    這股紅顏氣運，遠比之前董卓賞賜的那塊西涼古玉所蘊含的清涼氣息，要磅礴得多，也霸道得多。如果說古玉的能量是一杯清茶，隻能小口慢品，潤物無聲；那麽貂蟬這股傾國氣運，就是一道決堤的洪流，帶著沛不可擋之勢，要將他整個精神世界都徹底改造。
    漸漸地，暖流變成了奔湧的江河。
    林淵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那股龐大的紅色氣運，不再滿足於簡單的修複，而是開始與他自身的精神力進行一種奇妙的融合。
    他的精神力，原本是無色透明的，如同最純淨的水。而此刻，那股紅色氣運，就像一滴滴最頂級的胭脂，滴入水中，迅速地渲染開來。兩者並非簡單的混合，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交融、升華。
    林淵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仿佛能“聞”到自己精神力中，也帶上了一絲與貂蟬身上如出一轍的蘭香。
    這是一種生命層次躍遷的快感。
    他的視野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即便低著頭，他也能通過姻緣天書，將園內每個人的氣運看得一清二楚。
    董卓頭頂的黑龍，依舊暴虐，但那份渾濁與衰敗之氣，在他的眼中，被放大了數倍。他甚至能看到黑龍的鱗片上，布滿了細微的裂痕，那是民怨與殺戮積累到極致的表現。這條船，比他想象中，沉得更快。
    呂布身上的紫色武運，此刻如同翻滾的岩漿，狂暴而熾烈。但林淵也看到了那紫色氣運的核心，有一處無法彌補的空洞。那是屬於“姻緣”的位置，原本該有一根紅線在那裏紮根、生長。現在，那裏空了。這種空虛感，正是呂布莫名心悸與無能狂怒的根源。一個沒有了天定姻緣的猛將，就像一頭失去了目標的猛虎，隻剩下純粹的破壞欲。
    李儒頭頂的紫色毒蛇，依舊陰冷，正吐著信子，用那雙冰冷的豎瞳，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那條灰色的“懷疑”之線，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粗壯。但林淵此刻再看這條線，心中已無半分之前的緊張。他甚至覺得，這條毒蛇的審視，有幾分可笑。一隻自以為是的蛇，又怎能理解真龍的蛻變？
    而最關鍵的，是他與貂蟬之間。
    那條新生的，將他與貂蟬緊緊綁在一起的紅色姻緣線，此刻正散發著璀璨奪目的光芒。它比之前連接呂布的那根，要粗壯數倍，也更加凝實。紅線之上，甚至有淡淡的金色光暈流轉，仿佛得到了某種天地法則的認可。
    林淵能感覺到，隨著自己與這股紅顏氣運的融合加深，這條線的另一端，那個正靠在假山旁瑟瑟發抖的絕美女子，她的心，正在潛移默化地向自己靠攏。那種依賴，那種迷茫中抓住唯一浮木的感覺，通過這條線，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她，已經是自己的了。
    這個認知，讓林淵的內心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與掌控感。
    “轟！”
    一聲輕微的轟鳴，在他的精神識海中炸響。
    原本不斷上漲的水位，終於衝破了那層無形的壁壘。他的精神識海，在這一刻，被硬生生地拓寬了一倍有餘！
    虧空的精神力，不僅完全恢複，甚至比之前巔峰之時，還要雄渾、精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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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之前的他，隻能算是擁有一條小溪，那麽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這股力量，反饋到他的身體上。
    他感覺到自己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他能聽到遠處飛熊衛壓抑的呼吸聲，能聞到空氣中泥土、酒水、血腥和女子體香混合的複雜氣味，甚至能感覺到董卓那肥碩身軀下，因為憤怒而加速跳動的心髒。
    他的雙眼，藏在低垂的額發之下，也悄然發生著變化。
    那雙原本隻是清亮的眸子，此刻變得如同深夜的古潭，深邃，幽暗，仿佛能將所有光線都吸進去，又仿佛在潭底，孕育著一片璀＞＞璨的星空。
    一種源於力量的自信，從他骨子裏生長出來。
    他依舊跪著，但他的心，已經站了起來，甚至俯瞰著在場的所有人。
    這些所謂的梟雄、猛將、毒士，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群被姻緣線操縱的木偶。而他，林淵，是唯一那個看到了線，並且有能力去剪斷和編織這些線的，執棋人。
    整個過程，說來話長，但在外界看來，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從董卓問話，到李儒插嘴，再到林淵磕頭，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沒有人發現，這個跪在地上的小人物，已經完成了一次驚人的蛻變。
    隻有一直用審視目光鎖定著他的李儒，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他感覺到，林淵身上的氣息，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具體是什麽，他說不上來。
    就好像，一塊原本還帶著泥土氣的璞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悄悄地擦去了一層塵埃，透出了內裏驚人的光澤。
    錯覺嗎？
    李儒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林淵感受到了李儒更加銳利的審視，心中冷笑。
    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那股奔騰激蕩的力量，緩緩沉入丹田。腦海中，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如同最精密的劇本，一字一句地浮現。
    竊取氣運，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這潑天的黑鍋，穩穩地扣在王允的頭上，同時，還要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忠於太師、不畏強權、從虎口中救下“太師禁臠”的絕世忠臣。
    他抬起頭，那雙已經變得深邃無比的眼睛，第一次，毫無畏懼地，迎上了董卓那雙豺狼般的目光。
    他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憤與決絕，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鏗鏘。
    “太師！卑職……卑職要狀告司徒王允，欺君罔上，意圖染指太師之物，行亂國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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