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也算“做戲”？
    接引實在無法接受！
    憑什麽他人隨意演一場，就能讓自己陷入窘境？
    他的修為與東方二聖之間，真有如此差距嗎？
    元始注視著一臉疑惑的接引，輕歎一聲：
    “接引師弟，你比起準提師弟，確實差得太遠。”
    接引幾乎忍不住怒火。本就心情煩躁，如今被元始如此評價，更是氣憤難平。
    哪怕他對準提情同手足，也難以接受這樣的評判。
    這不是胸懷的問題。
    凡能成聖之人，皆有大自信、強法力、多機緣、厚功德，在他們心中，天地之間真正的第一，永遠是自己。
    這是屬於聖人的傲氣和信念！
    接引絕不允許元始這樣說，這意味著徹底的否定。
    聖人不容褻瀆，哪怕說出這番話的是另一位聖人也不可以。
    元始卻無再戰之意，他正色道：“接引師弟，你還記得通天師弟在第三次封神時問過道祖的幾句話麽？”
    接引一時怔住，話題轉得太突然，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明剛才還在談論眼前之事，怎麽又提到通天了？
    聖人記憶非凡，自然清晰那段對話。彼時幾位師兄正設法逼迫通天入劫，卻被他當場反駁回去。而通天當時向道祖提出幾個問題，才是關鍵所在。
    “封神大劫之中，聖人是否可以參與其中？”
    “封神大劫之時，以何為勝負的依據？”
    “倘若諸位聖人下場，毀壞洪荒大地，可否容許？”
    接引心頭頓時一顫。
    當初他們還譏笑通天的想法太過天真。一個小小的無量殺劫，聖人怎麽可能親自下場？
    但如今看來，三教四聖早已紛紛出手！
    簡直難以想象！
    當年通天的眼光竟如此深遠。
    他在大劫尚未開啟之時，便已經預見到了。
    接引心中再次湧起懊悔。當初為何一時糊塗，執意要把通天拉入大劫？若通天未曾參與進來，他們西方教也不會落得如此慘敗的下場。
    他雖心有不甘，麵上卻不肯示弱：“那又如何？”
    “果然，道友在謀算之道上，終究不及我準提道友。”元始語氣中帶著失望，“這般明顯之事，你竟未曾察覺？”停頓片刻，他又低聲說道，“道友，可還記得道祖當時的回答？”
    元始本就神色肅然，此刻聲音雖不高，卻在這誅仙劍陣的空間內，顯得格外壓抑。
    接引神情淡漠，心中卻開始翻湧疑慮。道祖還能說些什麽？不過是些含糊其辭的解釋罷了……
    不對！
    仔細回想起來，道祖從頭到尾都沒有明言。每遇關鍵之處，總是一句“你們商量著來”。
    封神大劫之中，聖人是否可以出手？你們商量著來。
    若有人更改商湯與西岐國運如何處置？你們商量著來。
    聖人大戰若毀了洪荒大地怎麽辦？依舊是你們商量著來！
    一句明確之語都未曾有過，唯獨這句話反複出現。
    鴻鈞乃道祖，竟無半點決斷之責？
    這怎麽可能！
    那麽，他為何要如此言語？
    接引越思越覺蹊蹺。身為天道聖人，理應順應天命，調和陰陽，教化眾生，以維係洪荒天道的運轉。這是不可推卸的職責。
    即便最為灑脫的聖人，也必須遵守此理。
    因此，通天證道之後，即便不願立教傳道，也不能完全不收弟子。教化眾生，是他分內之事。
    否則，便是逆天而行！
    如此淺顯的道理，身為天道聖人怎會不明？
    更別說那等同於天道的存在，豈會不懂？
    莫非是小瞧了聖人們的智慧？
    接引暗自揣度，若換作自己站在鴻鈞的位置，必定會把事情講個明白。
    法無禁止即為可行，設下底線，方能讓諸聖有所顧忌、有所收斂。
    如若不然，真像通天所說，聖人混戰，洪荒破碎亦有可能。
    洪荒一旦崩毀，諸聖皆難置身事外。
    這些後果，接引不信鴻鈞想不到。
    那他為何還要那樣說？
    唯一的解釋——鴻鈞在謀劃。
    這場封神大劫，本就是鴻鈞推動而起。他究竟意欲算計誰？
    接引不動聲色，心中卻已驚濤駭浪。
    除了聖人之外，還有誰值得鴻鈞如此籌謀？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兩位道兄……你們……”
    元始輕輕吐出一口氣：“還好，還不算太蠢，尚有救藥。”
    這話刺耳至極。
    但接引並未回應。他心中的猜測太過驚人，急需元始的印證。
    此時，早已無暇顧及元始的嘲諷。
    他隻想知道真相。
    元始搖頭反問：“你該不會以為我等三清真的會群毆你自己吧？”
    “我師兄既然沒有參加戰鬥，你可知道為何？”
    “難道真的如我所想，”接引的臉色異常難看，“道祖……在算計我等？”
    太上淡淡看了接引一眼，回過頭去繼續研究這誅仙劍陣。
    元始語氣冷淡：“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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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進入大陣，除了研究陣法，你可曾見他對你出手？”
    “不曾。”接引補充道，“太上道兄甚至未曾召喚天地玄黃玲瓏塔。”
    聖人之戰首重防禦。彼此皆是聖人，手段相仿，若被人擊中，丟了臉麵，便是奇恥大辱。
    太上未動天地玄黃玲瓏塔，便說明他根本無意參與這場聖人之爭。
    可憐接引方才還將一半心神放在太上身上。
    結果，全是徒勞！
    元始神色凝重：“唯有在此地，我們才與你說這些話。”
    “出了這誅仙劍陣，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承認。”
    見接引滿臉疑惑，他直言不諱：“通天師弟的這座大陣，隔絕天地，自成一界。不但能承受天道聖人的全力攻擊，更能封鎖天道級聖人的神識！”
    “因此，在這陣中談話，哪怕鴻鈞有通天手段，也窺探不得。”
    “什麽？”接引震驚不已。
    此事太過駭人！
    接引並非不知通天在陣法上的造詣。
    不論是此前令他們尷尬的混元無極陣，還是困住聖人的先天五方五色五德旗門大陣，他都參不透其中玄機。
    但他萬沒想到，不隻是他參不透。
    連鴻鈞，也窺探不出！
    如此說來，豈不令人驚懼？
    通天的道行，竟已達此等地步？
    似乎，也隻有如此，才能解釋通天道兄在三次商議封神時，在紫霄宮提出那些問題的緣由。
    原來，那些問題，本就是鴻鈞設下的陷阱，卻被通天一一識破。
    至此，接引才有所領悟：“難道，這誅仙劍陣也是出於防備之需？”
    “當然！”元始歎息，“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接引心中暗想，我還以為你們三清合起夥來對付我一人。
    但這話終究說不出口。
    說出來隻會自取其辱！
    太上語氣平靜：“有這誅仙劍陣在，即便我等動手一場，也不至於毀壞洪荒世界。”
    “若無此陣，洪荒恐怕早已陷入大破滅。”
    “龍鳳、巫妖兩場大劫之後，天地主角紛紛退隱，歸根結底，隻為對洪荒造成的損傷過大。”
    “他們罪責深重，除了退出天地主角之位，便隻能隱退於洪荒一隅。”
    接引重重點頭。
    他心中仍感驚懼，幸好東方三聖早有防備，否則真按他的設想行事，恐怕會對洪荒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壞，正中鴻鈞的圈套。
    接引還有一個疑問未解：
    “兩位道兄，我等皆為聖人，即便違逆天意，道祖又能如何？”
    元始凝視著他，語氣認真：“準提把你護得太好，你這般‘純善’，正是鴻鈞最喜的模樣。”
    接引頓時氣悶。
    若非談論的是天地大秘，他早就與元始正麵交鋒了。
    太上緩緩開口：“道友，記得紫霄宮中乾坤鼎旁那隻紅葫蘆嗎？”
    接引連連點頭。
    他們西方貧瘠，每到一處，本能地就尋找寶物。
    即便是紫霄宮也未曾例外。
    乾坤鼎乃混沌魔神之一乾坤老祖的伴生至寶，其主隕落後落入鴻鈞手中。
    此鼎有莫大妙用，能化後天為先天，玄妙無比。
    接引與準提對此早已垂涎已久。
    至於那紅葫蘆，在他們眼中不過普通儲物之器，不值一提。
    太上繼續說道：“那葫蘆中藏有一枚靈丹，名為‘隕聖丹’。”
    “此丹奇效非凡，服下之後，聖人元神便從天道虛空剝離，從此隻存混元，不再為聖！”
    什麽？！
    接引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等東西怎可能存在於洪荒？
    聖人之所以為聖，正是因為元神可寄於天道虛空，與道同存，永生不滅。
    若真如太上所言，聖人不敗的傳說將徹底破滅。
    更可怕的是，服用隕聖丹後，聖人將成混元，不再是聖。
    聖人不死，混元卻可能隕落。
    太上淡然問：“道友，倘若當真毀了洪荒，擾亂人間，你覺得鴻鈞會不會賜下此丹？”
    “會，一定！”接引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身為天道聖人，接引從未像此刻這般恐懼。
    聖人近乎無所不能，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永恒。
    如此隱秘之事，若非太上與元始親口道出，接引斷難想象。
    他忍不住問：“兩位道友，鴻鈞為何要這麽做？”
    太上與元始沉默不語。
    是啊，鴻鈞為何要這麽做？
    設局算計所有聖人，等於將整個天道聖人陣營推向對立麵，他究竟圖謀什麽？
    三人代入鴻鈞視角反複推演，始終不得其解。
    無論怎樣思量，此舉除卻風險，毫無益處可言。
    元始神情肅穆：“恐怕，唯有通天師弟知曉鴻鈞為何這般布局。”
    “不過我想，師弟是不會將原因告知我們的。”元始不由得搖頭歎息。
    他反複思量之後終於承認，自己確實是三清之中道行最低的那一個。
    這實在是一個令人難堪的頭銜。
    他可一點都不想擁有！
    太上卻說道：“通天不願解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除他之外，你們誰敢說自己能夠擺脫鴻鈞的算計？”
    元始與接引皆沉默不語，輕輕搖頭。
    要逃出一位天道聖人的布局，談何容易！
    看看通天的表現就知道了，他硬扛了無數個元會不立教、不證道！
    最終仍未能抗住鴻鈞的壓力，還是走上證道成聖之路。
    緊接著，又被眾聖聯手推入大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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