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紋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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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阿阮投來的目光,她猛地抬起頭,當她的視線與阿阮那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時,她嚇得渾身劇烈一顫,如同被烈火燙到一般,下意識地將懷裏的青瓷壇抱得死緊,幾乎要嵌進自己瘦弱的身體裏,整個人拚命地向後縮去,恨不得縮進牆壁之中,大顆大顆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滾落下來,她卻死死地用牙齒咬住自己幹裂的下唇,不敢讓自己發出更大一點的聲響。
    阿阮的心,瞬間沉了下去,沉向一片冰冷的深淵。又一個巨大的麻煩。而且,是一個帶著被封印的“活物”的、天大的麻煩。
    她沒有立刻貿然靠近,而是刻意壓低了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一些,減少對方的恐懼:“別害怕。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一個人躲在這種地方?你懷裏抱著的……是什麽東西?”
    小女孩不停地抽噎著,小小的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牙齒打顫,過了好半晌,才用細若蚊蚋、飽含著濃重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回答:
    “我……我叫……小芽……姐姐……求求你……救救……救救我弟弟……他……他在這個壇子裏……快……快悶死了……他快要死了……”
    “弟弟?”阿阮的瞳孔再次猛地收縮!她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那個被無數符咒封死的青瓷壇,“你的弟弟……在這個壇子裏麵?!”
    “嗯……嗯!”小芽拚命地用力點頭,眼淚流淌得更加洶湧,“爹……爹還有族老們都說……弟弟是……是‘山魈種’……是不祥的怪物……生下來……身上就……就帶著可怕的煞氣……會害死我們全家……害死整個村子……不能……絕對不能讓他出來……要用……要用這個‘鎮魂壇’把他封住……然後……然後埋進後山亂墳崗裏去……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我偷偷地……偷偷地把壇子抱出來了……”她抬起那張布滿淚痕和汙泥的小臉,眼神裏充滿了走投無路的絕望和最深切的哀告,“姐姐……我認得……你……你是個穩婆對不對?我……我看到你放在旁邊的藥箱子了……求求你了……你是接生的婆婆……你一定能救我弟弟的……求求你……他在裏麵……他的心還在跳……可是跳得越來越慢了……他真的要死了……”
    “山魈種”?“鎮魂壇”?柳河屯那個被誣為“鬼胎”的嬰兒,荒野中難產而亡的白狐所誕下的“靈胎”,現在眼前又冒出來一個被親生父親和族人視為災禍、要活埋處理的“山魈種”?這荒唐的世道,到底還有多少被所謂“天命”無情宣判了死刑的、“不該活”來到世上的胎兒?
    她凝視著小芽懷中那個依舊在不斷傳出微弱卻頑強心跳聲的青瓷壇,目光掃過壇口那些用朱砂繪製的、筆觸陰鷙詭譎的符咒——這些符咒的繪製手法,明顯帶著一種專業而冰冷的意味,充滿了強烈的鎮壓與封禁之力,與她之前在柳河屯見過的那些粗陋不堪的“驅邪符”完全不同,透著一股子令人心悸的、近乎“官方”色彩的冷酷和精準。
    “巡山使……”阿阮的腦海中,再次不受控製地閃過白狐臨死前那充滿極致恐懼的警告。
    “小芽,”阿阮的聲音努力保持著異常的冷靜,她緩緩地伸出手,並不是直接去拿那個危險的壇子,而是輕輕地、安撫性地拍了拍小芽那瘦得硌人的肩膀,“別害怕。姐姐確實是個穩婆,接生過很多很多孩子。你告訴我,你弟弟……他現在還在裏麵活著,對不對?你能感覺到他,是不是?”
    “對!對!”小芽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拚命地點頭,髒兮兮的小手死死地護著壇子,“他……他一直都在動!在裏麵輕輕地撞……我能感覺到……他的心在跳!可是……可是這個壇子裏麵又悶又黑……這些符咒……貼上去的時候……我摸了一下……燙得像火燒一樣……我……我好像能聽到他在裏麵很小聲很小聲地哭……”
    阿阮的心猛地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緊!被封禁在這樣一個密不透風的狹小陶壇之中,聽著自己的心跳逐漸微弱,感受著符咒力量無情的灼燒……這遠比直接一刀殺死還要殘忍千百倍!
    “好,姐姐幫你。”阿阮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濃重黴味的空氣,做出了無可更改的決定。
    她扶著小芽顫抖的身體站起來,走到神像前那塊相對幹淨些的空地。她放下沉重的藥箱,將三隻依舊在熟睡的幼狐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自己鋪開的外衣上,讓它們彼此依偎著取暖。然後,她才轉向小芽,用眼神示意她將那個沉重的青瓷壇放在麵前的空地上。
    “小芽,退後一些,離遠一點。”阿阮沉聲吩咐道,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仔細地審視著壇口那七張呈北鬥七星狀排列的符咒。每一張符咒上都繪製著繁複扭曲、如同鎖鏈般的鎮壓符文,朱砂的色澤暗沉無比,隱隱透出一股陰寒刺骨、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邪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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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符咒……絕非尋常之物!若是強行撕毀,恐怕立刻會引發恐怖的反噬!
    她需要一個“鑰匙”,一個能夠安全、無傷地解開這惡毒封印的方法。
    阿阮緩緩閉上了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衣襟——那裏,貼身藏著那本承載了她半生信念與秘密的《穩婆手劄》。她強迫自己高速運轉的大腦冷靜下來,全力回憶著殘卷中那些關於“破禁”、“解厄”、“安撫暴戾之氣”的零星記載和猜想。白狐生產時所使用的“引靈歸元”針法,王氏難產時所用的“渡生氣”之法……這些都是以自身精元之氣為引,溝通陰陽、疏導生機、平衡衝突的法門,其核心在於“引導”而非“破壞”,那麽,能否將這種理念用在此處?
    壇中封印的是“山魈種”,但首先,它是一個活生生的胎兒!是一個亟待降生的生命!這些符咒鎮壓的是它體內所謂的“煞氣”,而非它的生命本源!或許……可以嚐試用溫和的、充滿生機的“生”之氣,去中和、去疏導、去安撫那股被鎮壓的暴戾力量,從而巧妙地瓦解封印,而不是用蠻力強行破除?
    阿阮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閃過一絲豁出一切的決然。她再次毫不猶豫地咬破了自己右手中指——這是她最熟悉、也是最能直接引動自身力量的途徑。溫熱的、飽含生命精元的血珠瞬間從指尖滲出。
    這一次,她沒有直接去觸碰那些危險的符咒,而是將滴著血的指尖,輕輕地、穩穩地點在了冰冷堅硬的青瓷壇壁之上,位置恰好選擇在壇底——那裏,是那微弱心跳聲傳來最清晰、最有力的地方。
    “天地之間,萬物有靈,眾生有命。”她低聲吟誦著,聲音輕柔得如同歎息,卻蘊含著一種奇異的、能直抵靈魂深處的堅定力量,與那夜在柳河屯產房中守護生命時如出一轍,“孩子,別害怕。姐姐來了,這就為你打開這扇門——”
    她將指尖凝聚的、融合了自身精元與“渡生氣”法門的溫和力量,小心翼翼地透過冰冷的壇壁,緩緩地向內注入!
    “嗡——!”
    就在她染血的指尖觸碰到壇壁的刹那,異變驟生!
    那七張緊貼壇口的朱砂符咒,如同被燒紅的烙鐵,驟然爆發出刺目欲目的血紅色光芒!一股陰寒刺骨、充滿了冰冷排斥與無情鎮壓意誌的恐怖力量,猛地從符咒中爆發出來,化作一股無形的衝擊,順著阿阮的手指,狠狠地撞向她的識海!
    “呃!”阿阮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自己的頭顱像是被一柄冰冷的巨錘狠狠砸中,眼前瞬間金星亂舞,氣血瘋狂地逆湧翻騰!那股力量冰冷、暴戾、高高在上,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規則”威嚴,仿佛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腦中怒吼:“區區凡人!安敢褻瀆天規!此乃‘山魈孽種’,天地不容,當永鎮此壇,形神俱滅!”
    又是這該死的“天規”!又是這冷酷的“不該活”!
    阿阮死死咬緊牙關,一縷鮮紅的血絲從她的嘴角緩緩滲出,但她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更加冰冷,更加不屈!她非但沒有依從本能收回手指,反而瘋狂地催動體內所剩無幾的精氣,將更多融合了《穩婆手劄》中那股源自生命本源力量的暖意,不顧一切地、源源不斷地注入壇中!
    ‘我的剪刀之下,隻認活胎,不認天命!’她在自己的靈魂深處發出怒吼,‘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決定他的生死?!給我——開!’
    “轟——!”
    仿佛有一道無形卻堅不可摧的屏障在壇內被這股充滿生機的力量強行衝開!那七張爆發出駭人紅光的符咒,如同被狂風席卷的灰燼,光芒急速地黯淡下去,朱砂繪製的符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龜裂、扭曲,最終徹底失去靈性,化為灰暗的廢紙!
    “哢……哢嚓嚓……”
    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接連不斷地從壇口傳來。
    “弟弟!弟弟!”小芽驚喜萬分,忍不住尖叫起來,想要撲上前。
    阿阮強忍著識海如同針紮般的劇痛和身體幾乎虛脫的無力感,猛地睜開雙眼,雙手快如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壇口那七張已然靈性盡失的符咒邊緣,“嗤啦”一聲,將它們盡數撕扯下來!
    “啵——!”
    一聲如同開啟陳年酒壇般的輕響,在寂靜的破廟中顯得格外清晰。
    一股濃鬱的、奇異的、混合著山野草木清新與一絲微弱硫磺氣息的靈氣,猛地從敞開的壇口噴薄而出!瞬間將廟內沉積了不知多少年的陳腐黴味驅散得一幹二淨!
    壇口徹底敞開。
    裏麵並沒有預想中的猙獰怪物或汙穢血水。隻有一團柔和的、如同月華凝聚而成的乳白色光暈,正在壇內緩緩地旋轉、脈動。光暈的中心,一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胎兒輪廓,清晰可見!他通體呈現出一種瑩潤的潔白,皮膚細膩得近乎透明,小小的胸膛正隨著那一聲聲有力的“咚咚”心跳,平穩地起伏著。而在他那小小的、尚未完全發育成型的額角兩側,一個極其微小、卻異常清晰的墨色印記,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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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印記的形態,既非柳河屯嬰兒的蛇形,也非白狐幼崽的龍紋,而是一簇……仿佛正在跳動燃燒的、散發著微弱硫磺氣息的——火焰紋路!
    “火紋?!”阿阮心頭如同被重錘擊中,劇震不已!蛇紋,龍紋,現在又來了一個火焰紋?!這些神秘的胎記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驚天動地的秘密?!
    “哇——!!!”
    一聲嘹亮、清越、充滿了無盡委屈與新生喜悅的啼哭,猛地從那團溫潤的光暈中爆發出來!這哭聲,竟與柳河屯那個嬰兒破煞時的啼哭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帶著一種滌蕩汙穢、破除陰霾的純淨力量!
    “嗚——!”
    廟宇深處,那尊一直低眉垂目、漠然無語的山神泥塑像,那空洞的眼窩深處,似乎有兩點幽綠的光芒,極其短暫地、詭異地閃爍了一下!整座破敗的古廟,仿佛都在這聲蘊含力量的啼哭中,極其輕微地……震顫了一瞬!
    “弟弟!弟弟!”小芽哭喊著,激動地就要撲上去擁抱那光暈中的弟弟。
    “別碰他!”阿阮厲聲喝止,聲音因虛弱而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她比小芽更清楚,這個剛剛脫離“鎮魂壇”封印的“山魈種”,身體正處於極度脆弱的狀態,周身靈氣激蕩不穩,貿然觸碰,不僅可能傷到胎兒,更可能對小芽造成未知的傷害!
    她以最快的速度取出藥箱裏最柔軟、最幹淨的布巾,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世間最珍貴的琉璃,小心翼翼地將那團包裹著胎兒的乳白色光暈,連同其中那個小小的生命一起,輕輕地、穩穩地托起,安置在早已鋪好的外衣上,與那三隻依舊在熟睡的幼狐並排放在一起。
    胎兒的啼哭聲漸漸轉變為細弱而滿足的抽噎,小小的身體在光暈中本能地微微蠕動,額角那簇火焰形態的胎記,隨著他的呼吸,明滅不定,仿佛真的有生命在跳動。
    小芽跪坐在旁邊,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巴,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般流淌,卻再也不敢伸手觸碰,隻是用那雙盈滿淚水的大眼睛,貪婪而珍惜地緊緊盯著自己的弟弟。
    阿阮疲憊不堪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得如同金紙。強行破除“鎮魂壇”上那強大的符咒封印,幾乎耗盡了她本就瀕臨枯竭的精氣神,識海中那被符咒力量反噬帶來的刺痛感仍在持續不斷地傳來。她環顧身旁:三個帶著神秘“龍紋”胎記的白狐幼崽,一個額生“火紋”、剛剛脫離死境的“山魈種”胎兒,還有一個驚魂未定、依賴著她的小女孩。
    她不由得露出一絲苦澀到極點的笑容,對著虛空,也對著那尊似乎短暫“活”過來的山神像,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一個‘鬼胎’還沒擺脫,又惹來三隻‘靈胎’,現在倒好,直接再加一個‘山魈種’……老天爺,你這是打定了主意,非要把我阿阮往黃泉路上逼不可嗎……”
    話音還未落下——
    “吼——!!!”
    廟外遠處,那夾雜著令人心悸的金屬摩擦聲、充滿暴虐與殺戮氣息的恐怖獸吼,再次由遠及近,滾滾而來!而這一次,那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破廟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外!
    “巡山使……追來了!”阿阮猛地抬起頭,所有的疲憊和痛苦瞬間被極致的警惕所取代,眼神再次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刃!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藥箱,左手迅速抄起裹著三隻幼狐的外衣包袱,右手極其小心地托起那個包裹著“山魈種”胎兒的柔軟布巾,對著嚇傻了眼的小芽壓低聲音吼道:“走!快跟我走!從後麵離開!”
    她的目光迅速掃向神像後方——那裏,果然有一扇同樣破敗不堪、被陰影籠罩的小側門。
    就在她抱著懷中珍貴的“山魈種”胎兒,疾步衝向那扇小門,準備一腳踹開那腐朽的門板,遁入後山更為茂密的叢林之中時——
    “咻!”
    一道慘綠色的、陰毒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詭異光芒,帶著刺耳的、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從廟宇正門的方向激射而來!它的目標,精準無比地指向她懷中那個剛剛獲得自由、額角火焰胎記仍在微微跳動的“山魈種”!
    阿阮的瞳孔驟然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大小!根本來不及任何思考,千錘百煉的身體本能遠遠快於她的意識!她猛地擰轉身形,用自己的整個後背,義無反顧地迎向那道疾射而來的慘綠光芒!
    “噗!”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如同沉重的棍棒狠狠擊打在堅韌的皮革之上。
    那道蘊含著冰冷邪惡力量的綠光,結結實實地轟擊在阿阮的左肩胛骨上!光芒並未穿透她的皮肉,卻瞬間爆開,化作一股陰寒刺骨、如同萬千毒蟻同時噬咬般的劇烈痛楚!一股汙穢、暴戾、帶著強烈“規則”烙印的異種能量,勢如破竹般侵入她的經絡血脈!
    “呃啊——!”阿阮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極的慘哼,整個身體被那巨大的衝擊力帶得向前踉蹌了七八步之多,險些狼狽地摔倒在地。但她懷中緊緊護著的胎兒和幼狐,卻被她用身體和意誌牢牢地守護著,毫發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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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強忍著肩頭那幾乎要讓人昏厥的劇痛和體內亂竄的陰寒之力,猛地回過頭望去。
    隻見破敗的山神廟正門口,淒冷的月光之下,赫然站立著一個……難以名狀的“東西”。
    它大致保持著人形的輪廓,但全身覆蓋著一層青黑色、如同冰冷岩石般的厚重鱗甲。它的頭顱似人非人,臉上沒有口鼻耳目的區分,隻有一片光滑的、不斷流動著慘綠色幽光的詭異平麵。它的雙臂末端,並非手掌,而是化作了兩柄閃爍著同樣慘綠光芒、形似螳螂致命前肢的鋒利骨刃!然而,最令人感到靈魂戰栗的,是它的“眼睛”——在那片光滑的、流動綠光的“臉”龐正中央,猛地裂開了一道豎直的縫隙,縫隙之中,一隻冰冷、絕對無情、深邃得如同萬丈深淵般的金色豎瞳,正死死地、精準地鎖定著阿阮,以及她懷中那個額角帶著跳動火焰胎記的胎兒!
    那隻豎瞳之中,沒有任何屬於生靈的情感,沒有憤怒,沒有殺意,甚至沒有殘忍,隻有一種純粹的、機械般的、執行某種既定“規則”的……絕對漠然。
    “巡山使……”阿阮幾乎是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這三個浸透了白狐臨終恐懼的名字,溫熱的鮮血順著她的嘴角不斷淌下,滴落在懷中胎兒那光暈流轉、如同白玉般的額頭上。
    那胎兒似乎感受到了來自姐姐小芽)的熟悉氣息和阿阮滾燙的鮮血,額角那簇火焰形態的胎記,極其微弱地……但卻真實地跳動、閃爍了一下。
    阿阮抱著四個被世間認定為“不該活”的小小生命,穩穩地站在破廟的後門口,毫無畏懼地迎向那非人的、代表著某種冰冷“天規”的恐怖存在。
    她那把剪斷了無數“天命”鎖鏈的剪刀,此刻並未握在手中。
    但她的脊梁,卻挺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筆直,如同永不彎曲的傲骨。
    “想動他們?”阿阮的聲音因受傷和力竭而嘶啞不堪,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撼不動分毫的決絕,她對著那隻冰冷的金色豎瞳,緩緩咧開一個染血的、充滿挑釁意味的笑容,“先問問我阿阮——答不答應!”
    荒野的夜風,卷著濃重的血腥味、草木的清香以及一絲硫磺的微臭,瘋狂地呼嘯著灌入這座破敗的古廟。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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