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染血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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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的餘溫炙烤著焦黑破碎的土地,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與焦糊味。
阿阮半跪在地,穩婆剪深深插入灼熱的地麵,支撐著她幾乎散架的身體。腹部的貫穿傷因為方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再次崩裂,溫熱的鮮血混雜著汗水和灰燼,不斷湧出,滴落在焦土上,發出“嗤”的輕響。
慘勝。徹頭徹尾的慘勝。
“姐姐!”小芽哭喊著從岩石後跑出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扶住她。
阿阮艱難地擺了擺手,目光急切地投向地麵。那個“山魈種”胎兒,在剪刀離開後,周身光暈與駭人火焰已完全收斂,小小的身體重新變得柔軟,蜷縮在布巾裏,額角那簇“火焰”紋路恢複了深邃的墨色,隻是顏色淡薄了許多,顯出力竭後的虛弱。三隻白狐幼崽從布巾裏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狼藉的戰場,它們脊背上的“龍形”胎記依舊閃爍著微光。
她的藥箱傾覆在地,瓶罐散落。最為顯眼的,是那本《穩婆手劄》。古樸的封麵被阿阮的鮮血浸透大半,紙頁散開,露出了泛黃古老的宇跡。奇異的是,那些被鮮血濡濕的紙頁上,一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如同蝌蚪文般的古老篆字,此刻在血色的映襯下,隱隱透出一種微弱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暗紅色光芒!
阿阮強忍劇痛和虛弱,用剪刀支撐著,艱難挪到藥箱旁,顫抖著撿起那本染血的《手劄》。指尖觸碰到濕漉溫熱的書頁時,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悄然流入她殘破冰冷的身體,腹部的劇痛竟奇跡般地稍稍緩解了一絲。
“這書……”她凝視著書頁上在血光中若隱若現的“火焰”古篆,心頭巨震。這本世代相傳的手劄,到底是什麽來曆?
“姐姐,你流了太多的血!怎麽辦啊?”小芽帶著哭腔,慌亂地撕下自己幹淨的裏衣布料想為她包紮。
阿阮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散落的藥瓶中,一個裝著漆黑如墨藥膏的小巧瓷瓶上——“腐骨生肌膏”。藥性霸道猛烈,專用於外傷極重、生機將絕的情況,但塗抹時的痛苦堪稱撕心裂肺,痛入骨髓,且對元氣損耗極大。
她沒有任何猶豫,拔開瓶塞,一股濃烈刺鼻的腥甜藥味彌漫開來。她咬緊牙關,將瓷瓶中粘稠如墨、觸手冰涼的藥膏,直接、狠狠地大把挖出,塗抹在腹部那猙獰可怖的貫穿傷上!
“呃啊啊啊——!”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撕裂靈魂的極致劇痛,讓她眼前猛地一黑,險些暈死過去!冰冷的冷汗瞬間浸透殘破的衣衫!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硬是沒有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呼!她能感覺到,那霸道的藥力,混合著《手劄》傳來的微弱暖流,正在傷口處瘋狂刺激新肉生長,強行收攏皮肉,封堵血管!
“走……”阿阮幾乎是從牙縫深處擠出這個字,聲音虛弱如風中殘燭,卻帶著鋼鐵般的堅定,“這裏……不能久留……‘巡山使’……很可能……不止這一個……”
她掙紮著,依靠著那把仿佛已成為身體一部分的穩婆剪,艱難無比地站起。將染血的《手劄》重新仔細貼身藏好,那本變得溫熱的殘卷緊貼著她滾燙的皮膚,持續傳來微弱卻頑強的暖意。她重新背起了那個傾覆後勉強收攏、所剩無幾的藥箱。左手極其小心地抱起裹著三隻幼狐的布巾,右手則無比輕柔地托起那個虛弱的“山魈種”胎兒,將他小小的、重新溫熱的身體,再次緊緊地、保護性地貼近自己染血的胸膛。
小芽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與血汙,緊緊跟在她身邊,用自己的小手努力攙扶著她。
阿阮拄著那把餘溫未散、刃口在月光下反射出更加鋒銳寒光的穩婆剪,一步,一步,拖著這具殘破不堪、搖搖欲墜的軀體,踏過焦黑破碎、餘溫尚存的土地,毅然決然地走向斷龍崖下那片更加幽深、傳說中有惡蛟盤踞的、黑暗得如同能吞噬一切的密林。
她的背影,在黎明前最為深沉的黑暗裏,顯得那樣佝僂、蹣跚、脆弱,卻又透著一股剛剛斬斷了“天命”鎖鏈後的、令人無法直視的、心悸的決絕。
鮮血,染紅了她歸去的路途。
但她的剪刀還在,她所守護的生命,也還在。
而那本浸透了她鮮血的《穩婆手劄》,在她溫熱的懷中,正無聲地散發著持續不斷的熱量。散開的書頁上,那些被鮮血浸透的古老篆文“火紋”,在無人得見的黑暗最深處,正極其緩慢地……蠕動、變形、重組,仿佛在晦澀地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更加恐怖詭譎的“生產”。
第1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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