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共生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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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施術,以錢夫人血為引,自身壽元為橋,將“母蠱”與嬰兒血脈融合,化害為益——嬰兒將來可“禦蟲”。錢家感恩戴德,阿阮卻咳血三日,鬢角微霜。小桃哭著為她熬藥。】
一個時辰後,別院深處一間特意清理出的靜室。
四壁懸著素白帷幔,地麵用朱砂與銀粉混合勾勒出繁複的逆轉符文,中心處放置著一張鋪了軟墊的矮榻。嬰孩被安置在榻上,依舊沉睡,眉心那點朱砂印記在燭火下隱隱泛著幽光。室內點了三盞長明燈,燈焰筆直,散發出寧定心神的氣息。
錢夫人已換了一身潔淨的深色衣裙,屏退了所有下人,獨自靜坐於符陣邊緣的蒲團上,麵色平靜,唯有微微攥緊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錢員外被勒令不得靠近靜室半步,隻能在遠處庭院中焦灼徘徊。
阿阮淨手焚香,神色肅穆。她先以銀針輕刺嬰兒周身幾處大穴,暫時封鎖其微弱的氣機流動,避免術法衝擊過劇。隨後,她走到錢夫人麵前。
“夫人,請。”
錢夫人深吸一口氣,解開衣襟,露出心口位置。肌膚因年歲而略顯鬆弛,卻依舊潔淨。
阿阮取出一根三寸長的、中空的金針。針尖在燈焰上灼燒至微紅,她指尖凝聚著月華靈力,動作快如閃電,精準地刺入錢夫人胸口檀中穴旁半寸許!入肉三分,恰到好處地觸及心脈外緣。
錢夫人身體猛地一顫,悶哼一聲,額角瞬間滲出細密冷汗,卻咬緊牙關,未發一聲。
阿阮指訣變幻,引導著那金針。很快,三滴殷紅中帶著一絲淡金光澤、蘊含著生命本源的“心頭血”,順著中空的金針緩緩滴落,落入早已備好的一隻白玉碗中。血液離體,錢夫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下去,呼吸也變得急促虛弱。
阿阮迅速拔出金針,指尖在她傷口周圍連點數下,封住氣血,又喂她服下一顆固本培元的藥丸。“夫人靜坐調息,切勿妄動。”
她端起那盛著心頭血的白玉碗,走到符陣中央。放下碗,她並指如刀,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左手中指。鮮血湧出,並非尋常鮮紅,而是帶著一絲極淡的、若不仔細分辨幾乎無法察覺的暗金流光。她將自身血液,滴入錢夫人的心頭血中。
兩股血液相遇,並未相融,反而如同活物般開始相互纏繞、旋轉,在玉碗中形成一個小小的旋渦,散發出奇異的、混合著生機與某種古老威嚴的氣息。
阿阮盤膝坐於嬰孩身側,雙手結印,口中念誦起艱澀古樸的咒文。那咒文並非人類語言,音調奇異,帶著某種牽引靈魂的力量。隨著咒文響起,地麵上朱銀交織的符文逐一亮起,柔和的光芒如同水波,流淌匯聚,將她和嬰孩籠罩其中。
她伸出沾著混合血液的手指,淩空虛畫。一道複雜無比、蘊含著“溯源”與“共生”之意的血色符籙,在她指尖下緩緩成型。那符籙並非固定不動,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搏動,與玉碗中的血漩渦遙相呼應。
靜室內的空氣開始凝滯,長明燈的火焰搖曳不定,光影扭曲。
阿阮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眼神銳利如初,咒文聲愈發急促高昂。她知道,此刻已至關鍵。她正在以自身十年壽元為燃料,燃燒生命本源,強行撬動天地規則,施展這逆天而行的“換血溯魂”之術!
“去!”
她並指一點,那道血色的“溯源符”如同受到指引,倏地沒入嬰孩眉心那點朱砂印記之中!
“嗡——!”
一聲低沉的震鳴自嬰孩體內傳出!他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皮膚之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急速流竄,與那沉睡的母蠱之力激烈碰撞、交融!他眉心那朱砂印記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將整個靜室映得一片血紅!
阿阮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紅的血絲。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身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如同開閘的洪水,湧向那符籙,湧向那正在發生蛻變的嬰孩體內。那種被強行抽離生機的痛苦,遠比肉體上的創傷更加刻骨銘心。
她強忍著靈魂層麵的虛弱與劇痛,雙手印訣不變,持續輸出靈力,引導著那暴走的能量。
紅光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方才漸漸減弱、平息。
嬰孩身體的顫抖停止了,皮膚恢複了平靜,甚至隱隱透出一種健康的紅潤。他眉心那點朱砂印記,顏色變得內斂深沉,不再妖異,反而像是一顆天生的、小巧的朱砂痣。一股微弱卻穩定的、混合著生靈之氣與某種奇異蠱力的波動,從他體內散發出來。
成功了。
母蠱並未被清除,而是在溯源符與阿阮壽元的雙重作用下,被徹底打散靈識,其本源之力與這嬰孩的血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從此,蠱即是人,人即是蠱。禍胎化為了天賦。
阿阮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晃了晃,向前栽倒。她勉強用手撐住地麵,才沒有徹底癱軟。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與蒼老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鬢角處,有幾縷發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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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直守在外麵的小桃,端著剛煎好的藥,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她看到師父吐血倒地、鬢角染霜的模樣,手中的藥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滾燙的藥汁潑了一地。
“師父!”小桃尖叫一聲,哭著撲了過來,用瘦小的手臂拚命想要扶起阿阮,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在阿阮染血的衣襟上。“師父你怎麽了?你別嚇小桃啊!”
阿阮想抬手摸摸她的頭,卻發現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她隻能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虛弱、甚至有些模糊的笑容,聲音低不可聞:
“沒事……隻是……有點累……”
錢夫人此時也調息完畢,雖然虛弱,卻已能行動。她看到阿阮的模樣,尤其是那刺眼的灰白發絲,眼中瞬間湧上淚水與無盡的感激與愧疚。她掙紮著起身,對著阿阮深深拜下:“阮姑娘……此恩……錢家永世難報!”
阿阮搖了搖頭,連說話的力氣都已耗盡。在小桃的攙扶和錢夫人的幫助下,她被送回了陰陽堂。
接下來的三日,阿阮高燒不退,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清醒時便咳血不止,那血色帶著不祥的暗沉。鬢角那幾縷灰白,如同烙印,再也無法轉黑。
小桃日夜不休地守在她床邊,哭著熬藥,用冷水浸濕的帕子為她擦拭額頭,小臉上滿是惶恐與無助。她不明白,為什麽救活了別人,師父卻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直到第三日黃昏,阿阮的高燒才漸漸退去,咳血也止住了。她倚在床頭,看著銅鏡中自己那憔悴的麵容和刺眼的灰白發絲,眼神平靜無波。
犧牲十年壽元,換一個孩子擺脫蠱毒,獲得新生,甚至因禍得福,擁有了未來可能“禦蟲”的奇異天賦。
這代價,她付了。
隻是不知,那縹緲的“共生之法”,前路又在何方?
她閉上眼,感受著體內依舊空虛的生命力,以及那與鎖龍井、與星子隱隱相連的血脈悸動。
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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