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細雨悄無聲息地滋潤著青河村。村民早已熄燈歇息，唯有村尾藥廬的窗戶，還透出一點昏黃的燭光。
    屋內，崔明月盤膝坐在床榻上，雙目微闔。她嚐試著引導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如同引導滑潤細流，小心翼翼地衝刷、溫養著那些如同幹涸河床般破裂的經脈。過程緩慢而痛苦，每一絲靈氣的流轉都伴隨著針刺般的痛楚，但效果微乎其微。僅靠這點靈氣，想要修複如此沉重的傷勢，無異於杯水車薪。
    混沌煞嬰依舊沉寂在丹田深處，如同蒙塵的明珠，黯淡無光。戮星劍靜靜橫於膝上，劍身的裂紋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黑山府……稅吏……王管事離去時那驚疑不定的眼神，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她心中漾開漣漪。她需要能量，需要資源，而盤踞在此地、擁有修士的黑山府，無疑是目前最近、也是最可能的目標。
    她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傷勢雖重，但憑借《幻月秘典》對神魂的滋養和遠超常人的意誌，她已能勉強動用一絲微弱的神識和肉身體魄的力量。夜探黑山府，雖冒險，卻值得一試。
    她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細雨為她的行動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沒有驚動隔壁已然安歇的雲水瑤，她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推開窗戶，身形一展，便已落入院中，幾個起落間，消失在雨幕籠罩的村外山林。
    黑山府城，距離青河村約三十裏，是一座依山而建、規模中等的城池。城牆由巨大的黑石壘成，在雨夜中更顯巍峨與森嚴。城頭有零星的火把搖曳，隱約可見巡邏兵丁的身影。
    崔明月隱匿在城外一片密林中，神識如同無形的水波，謹慎地向前蔓延。城牆上有簡易的預警陣法，強度一般，對於全盛時期的她而言形同虛設，但此刻卻需要小心規避。
    她觀察了片刻，選中了一處位於城牆陰影角落、陣法波動相對微弱的位置。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那絲微弱的真元盡數灌注雙腿，身形如同狸貓般躥出，在濕滑的城牆上幾次借力，手掌在城垛上一按，便悄無聲息地翻入了城內，整個過程快如鬼魅，未驚動任何守衛。
    城內街道空曠，雨水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偶有更夫提著燈籠，縮著脖子匆匆走過。
    崔明月根據白日裏從村民閑聊中聽到的零星信息，以及自身對靈氣波動的感應，朝著城中心方向潛行。越往中心，空氣中的靈氣似乎濃鬱了一絲，雖然依舊稀薄，但已遠勝青河村。
    她的目標很明確——城主府，以及可能存在的小型靈脈節點或庫房。
    避開幾隊巡邏的衛兵，一座占地頗廣、燈火通明的府邸出現在眼前。朱漆大門緊閉，門前矗立著兩尊石獸，門楣上懸掛著“黑山府”的匾額。府邸周圍有更強的陣法波動，隱隱還有幾道煉氣中後期的氣息隱匿在暗處。
    防守比城牆嚴密得多。
    崔明月並未貿然靠近，而是繞到府邸側麵，尋了一處較高的民房屋頂，借助雨幕和陰影隱匿身形，仔細觀察。
    府邸內的布局大致映入神識。前院是辦公區域，有兵丁值守。中庭似乎是城主及其家眷的居所，靈氣波動稍強。而後院……則傳來一股更加明顯、雖然駁雜卻總量不小的靈氣源，以及淡淡的藥香和金屬氣息。
    庫房！或者……修煉靜室！
    就在她鎖定後院，準備尋找陣法薄弱點潛入時，府邸中庭一間燈火通明的書房內，傳出的對話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管事，你說那青河村的雲大夫身邊，多了個陌生女子？僅憑一個眼神就嚇退了趙三？”一個略顯陰柔的男聲響起，帶著幾分疑慮。
    “回稟少城主，千真萬確！”正是白日那王管事的聲音，帶著諂媚與一絲後怕，“那女子臉色蒼白，看似重傷未愈，但那雙眼睛……冷的嚇人！趙三好歹也是煉氣二層，被她一眼看得愣是不敢動彈！屬下覺得，此女絕不簡單！”
    “哦？”那少城主聲音透出幾分興趣，“重傷……眼神懾人……莫非是哪個宗門逃出來的叛徒？或是身懷異寶的散修？”
    “少城主明鑒！屬下也是這般猜想。而且，雲大夫對此女頗為維護，其中恐怕……”
    “哼！雲水瑤……一個煉氣五層的散修，仗著幾分醫術，在本府地盤上隱居也就罷了，如今還敢藏匿可疑之人？”少城主聲音轉冷，“父親正在閉關衝擊築基中期關鍵時期，不宜節外生枝。你派人盯緊青河村，特別是那雲水瑤的藥廬！若那女子真有異動，或身懷寶物……待父親出關，再行定奪！”
    “是！屬下明白！”
    書房內的對話到此為止。
    屋頂上，崔明月眼中寒光一閃。果然被盯上了。這黑山府少城主倒是打得好算盤，想等老子出關再來摘桃子？
    她心中冷笑，目光再次投向後院那靈氣源的方向。風險增加了，但……也更值得一探了。這黑山府城主正在閉關衝擊築基中期，府內防衛重心必然在其閉關之地，後院庫房的守衛或許會相對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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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再猶豫，身形如同輕煙般從屋頂飄落，繞到府邸後方。這裏圍牆更高，陣法光芒流轉，但或許是依仗前方守衛，此處的陣法強度反而比正麵弱上一線。
    她屏息凝神，將神識收斂到極致，如同最細微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向陣法節點，尋找著那轉瞬即逝的波動間隙。《幻月秘典》賦予她的強大神識操控力在此刻發揮了作用，盡管真元微弱，但技巧仍在。
    就是現在！
    她抓住一個陣法能量流轉的短暫遲滯，身形如同沒有重量般貼著圍牆滑入，落地無聲，已置身於城主府後院。
    一股比外界濃鬱數倍的靈氣撲麵而來，雖然依舊駁雜，但對她這幹涸已久的身體而言，已如同甘霖！她甚至能感覺到，丹田內那死寂的混沌煞嬰，似乎極其微弱地動彈了一下！
    她心中一喜，立刻循著靈氣最濃鬱的方向潛去。
    那是一個獨立的、有著厚重鐵門的石屋，門口有兩名煉氣三層的守衛持刀而立，神情警惕。石屋周圍並沒有額外的陣法，顯然府邸主人對外圍的陣法頗為自信。
    崔明月隱匿在一叢茂密的觀賞植物後，觀察著守衛的換班規律和視線死角。硬闖是不現實的，隻能智取。
    她目光掃過地麵，撿起一顆小石子，運起一絲巧勁，彈向石屋側麵的一處屋簷。
    “啪嗒！”一聲輕響在寂靜的雨夜中格外清晰。
    “誰？！”兩名守衛立刻警覺，其中一人握緊刀柄，朝著聲音來源小心探查過去。
    就在他轉身背對石屋大門的瞬間！
    崔明月動了！她將速度提升到極限，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射出，幾乎是貼著地麵掠到另一名守衛身後！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著高度壓縮的、僅存的一絲混沌煞元，精準無比地點在其後頸某處穴位！
    那守衛身體一僵，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軟軟倒地，一聲未吭。
    幾乎在同一時間，崔明月已閃身到石屋鐵門前。鐵門上了鎖，是凡俗的精鐵大鎖。她並指如刀，那微弱卻鋒銳無匹的混沌煞元附著於指尖，對著鎖芯猛地一劃！
    “嗤！”一聲輕響，精鐵鎖舌應聲而斷！
    她推開一道縫隙，閃身而入，隨即從內部將門輕輕掩上。
    整個過程，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間。那名去探查的守衛回過頭，隻見同伴靠在牆邊，似乎有些疲憊地低著頭被崔明月擺成了這個姿勢），並未察覺異常，嘟囔了一句，便繼續站崗。
    石屋內，別有洞天。
    這裏顯然是一處庫房兼簡易的修煉靜室。一側堆放著一些裝有靈穀、低階礦石和藥材的箱子，另一側則是一個小小的聚靈陣，陣眼處鑲嵌著幾塊下品靈石，雖然靈氣駁雜，但正是這聚靈陣，維持著此地的靈氣濃度。
    崔明月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幾塊下品靈石上！雖然品質低劣，但卻是她現在最急需的精純能量源！
    她沒有絲毫猶豫，快步上前，伸手按在那些靈石之上！《逆轉煞靈訣》本能地運轉起來，開始強行抽取靈石中相對溫和的靈氣！
    “嗡……”
    久違的、精純的靈氣如同溪流般湧入體內，雖然量不大，卻讓她幹涸的經脈傳來一陣久旱逢甘霖的舒泰感！丹田內，那沉寂的混沌煞嬰仿佛受到了滋養，表麵的塵埃似乎被拂去了一絲，極其微弱地亮起了一點光芒，旋轉的速度加快了一分！
    有效！
    她貪婪地吸收著，同時神識掃過庫房內的其他物品。除了靈穀和普通藥材，在一個角落裏，她還發現了一個上了鎖的小型鐵箱，上麵有著淡淡的禁製波動。
    她如法炮製，以指尖煞元破開禁製和鐵鎖。箱內，是十餘塊品質稍好的中品靈石，以及幾瓶標注著“凝氣丹”、“回元丹”的低階丹藥！
    收獲頗豐！
    她將中品靈石和丹藥盡數收起，又快速將外麵那些下品靈石中的靈氣汲取一空，使其化為齏粉。
    做完這一切，她不敢久留。神識感應到門外那名守衛似乎快要察覺到同伴的異常。
    她悄然來到門邊，傾聽片刻，抓住一個守衛換崗視線交錯的空隙，再次如同幽靈般溜出石屋，融入雨夜，沿著原路迅速撤離。
    離開黑山府城，回到青河村外的密林，崔明月才稍稍鬆了口氣。感受著體內那因為吸收了靈石而恢複了一絲活力的微弱真元，以及丹田內煞嬰那幾乎難以察覺、卻真實存在的回應，她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雖然距離恢複實力還遙遙無期，但總算邁出了第一步。
    黑山府……這筆賬，她記下了。待她實力恢複，定要連本帶利，討還回來！
    她望向雨幕中沉寂的青河村，眼神複雜。此地方便藏身，雲水瑤也暫無惡意，或許……可以再多停留幾日，利用這些靈石和丹藥，先將傷勢穩定下來。
    轉身，她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藥廬，仿佛從未離開過。
    而城主府後院，直到天亮換班時，才發現了庫房的失竊與被製住的守衛，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少城主勃然大怒，卻因城主閉關，不敢大肆聲張，隻得暗中加派人手，嚴密監控青河村方向，心中對那神秘女子的忌憚與貪念，更深了。
    青河村的寧靜表麵下，暗流愈發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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