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半跪在冰冷的骨骸祭壇上，霜白的發絲垂落，遮住了他猩紅的雙眼。指尖徒勞地拂過那些漸漸消散的白色光屑，每一粒微光的湮滅，都像是在他心口剜下一刀。薇薇……他的薇薇，為了救他，魂飛魄散，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不，還有痕跡！
    他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釘在陣眼凹陷處——那方傳國玉璽！
    吸收了薇薇鮮血與部分魂光的玉璽，此刻不再黯淡，也不再僅僅是散發威嚴金光。在那玄鳥雕像的眉心，一點極其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乳白色光暈，正如同呼吸般輕輕閃爍著，散發著一絲令他靈魂悸動的、熟悉到令人心碎的氣息！
    是薇薇殘存的氣息！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但它確實存在！她的魂魄並未完全消散，有一縷最本源的靈識，依附在了這方與她血脈相連、氣運相通的龍璽之上！
    希望，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幾近死寂的心湖！
    “薇薇……”他聲音沙啞破碎，小心翼翼地向玉璽伸出手，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一場易碎的夢。
    “嘖，真是感人啊。”青黛冰冷嘲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她持劍逼近，眼中殺意凜然，“可惜，主人要的是徹底滅絕蕭氏血脈，摧毀龍璽！你這苟延殘喘的廢物，連同這點殘魂，一起毀滅吧！”
    她長劍一振，幽藍邪光暴漲，化作數道毒蛇般的劍影，直刺蕭玦後心與地上的玉璽！
    蕭玦甚至沒有回頭。
    在那劍影即將及體的刹那，他周身因極致悲痛與憤怒而沸騰的龍氣，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轟然爆發！不再是之前不受控製的逸散，而是帶著一股決絕的、守護一切的意誌！
    “滾！”
    一聲低吼，伴隨著實質般的金紅色氣浪以他為中心炸開！氣浪過處，青黛那淩厲的劍影如同撞上銅牆鐵壁，瞬間寸寸碎裂！她本人更是如遭重擊，悶哼一聲，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祭壇邊緣，嘔出一口黑血，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的力量……怎麽會……
    蕭玦緩緩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閃爍著薇薇魂光的玉璽捧起，貼身收藏在心口的位置。那微弱的乳白光暈透過衣料，傳來一絲幾不可查的暖意，奇跡般地撫平了他體內狂暴翻湧的龍氣。
    他轉過身，霜發在詭異的海風中狂舞，那雙原本因絕望而猩紅的眼眸，此刻沉澱為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殺意，如同萬年寒淵，鎖定了掙紮欲起的青黛。
    “你的命，”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先留著。帶我去見你的主人。”
    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如何穩固薇薇這縷殘魂，需要知道如何徹底關閉歸墟之眼！而這個叛徒，是唯一的線索。
    青黛被他眼中那實質般的殺意凍得靈魂一顫，竟一時不敢妄動。
    就在這時，星瀾留下的那枚“定海鱗”自動從蕭玦懷中飛出，懸浮在他麵前，散發出柔和的藍色光暈，指向祭壇之外，那片暗紅死寂的海洋深處。
    蕭玦不再理會青黛，循著定海鱗的指引，一步步走下祭壇。他所過之處，腳下那些散發幽藍邪光的圖騰竟如同遇到克星般，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青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依舊在旋轉但明顯萎靡的歸墟之眼，咬了咬牙，抹去嘴角血跡，最終還是掙紮著起身，遠遠跟了上去。主人的任務尚未完成，她不能放棄。
    定海鱗指引著蕭玦，在這片仿佛被世界遺忘的死寂之海上航行。暗紅色的海水黏稠而汙濁，看不到任何活物，隻有一些扭曲的、巨大的海洋生物骨骸偶爾浮出水麵，昭示著這裏曾發生過的恐怖。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海平麵上，出現了一片朦朧的、不同於周圍死寂的淡藍色光暈。
    靠近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座不大的、被柔和藍光籠罩的孤島。島嶼中心，有一棵散發著瑩瑩星輝的、仿佛由水晶雕琢而成的古樹。樹下，盤膝坐著一位身著樸素葛袍、須發皆白的老者。
    他麵容古樸，閉著雙眼，仿佛已在此枯坐了千萬年。直到蕭玦踏上海灘，他才緩緩睜開眼眸。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仿佛蘊藏著星河的生滅，歲月的流轉，充滿了無盡的智慧與……疲憊。
    “你來了，身負殘龍之契的王者。”老者的聲音直接響在蕭玦腦海，蒼老而平和，“我乃此地‘守望者’。”
    蕭玦心中一凜，上前一步，鄭重行禮：“前輩，在下蕭玦，懇請前輩指點，如何救回吾妻，如何徹底關閉歸墟之眼！”
    守望者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體，落在他心口那枚藏著玉璽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一聲輕歎。
    “以魂飼璽，靈光未泯……癡兒，癡兒……”他搖了搖頭，“救回魂飛魄散之人，逆天而行，難如登天。即便隻是一縷殘魂，欲使其穩固乃至重生，亦需滿足三個幾乎不可能的條件。”
    “請前輩明示！無論多難，晚輩必竭盡全力！”蕭玦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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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望者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其一，需東海之極的‘永生之泉’，以其泉心一滴，滋養殘魂，保其靈性不滅。”
    “其二，需北冥寒淵的‘還魂草’，以其至陰至寒之氣，重塑魂體根基。”
    “其三……”他頓了頓，目光變得無比凝重，“需徹底淨化被‘歸墟之主’汙染的‘海魂玉’本源，以其純粹的生命源力，作為殘魂歸來的引子與載體。”
    蕭玦的心沉了下去。東海之極，北冥寒淵，皆是傳說中的絕域，凶險莫測。而淨化海魂玉……它已在薇薇魂飛魄散時不知所蹤，甚至可能已落入“歸墟之主”手中！
    “至於關閉歸墟之眼……”守望者繼續道，“唯有集齊三把‘鑰匙’——你已見過的‘海魂玉’，代表生命之源；代表秩序之力的‘星辰璽’即傳國玉璽的真正本源形態）；以及代表毀滅與新生的‘寂滅之鋒’。三者合力，方可將其永久封印。”
    “星辰璽……寂滅之鋒……”蕭玦喃喃自語，感覺前路更加迷霧重重。
    “歸墟之主，並非此界生靈。”守望者語出驚人，“祂是來自域外虛空的古老邪神，渴望吞噬此界生機。上一次祂試圖降臨，是被瑞賢長公主與敬親王以生命為代價，借助未完全覺醒的三鑰之力強行擊退。如今，祂卷土重來，力量更勝往昔。”
    瑞賢長公主！敬親王！蕭玦心神劇震，原來父輩的犧牲，也與此有關！
    “前輩，那星瀾姑娘她……”
    “她是海魂玉上一任持有者留下的一縷守護意念與部分力量的結合體，並非完整生命。她的使命，便是引導正確的‘鑰匙’持有者，應對歸墟之劫。”守望者解答了他的疑惑，隨即抬手，一道星光打入蕭玦眉心，“這是前往東海之極與北冥寒淵的星路圖，以及暫時穩固那縷殘魂的溫養法門。能否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量的信息湧入腦海，蕭玦強忍著暈眩，深深一拜：“多謝前輩！”
    當他抬起頭時，守望者已重新閉上雙眼，身形與那棵星輝古樹一同，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散在淡藍的光暈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孤島依舊，隻是那指引的藍光已然消失。
    蕭玦站在空曠的海灘上，感受著心口玉璽傳來的微弱波動，握緊了拳頭。
    東海之極，北冥寒淵，淨化海魂玉，尋找寂滅之鋒……
    前路漫漫，凶險未卜。
    但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戰鬥。
    他輕輕撫過心口，仿佛能感受到那縷殘魂依偎的溫度。
    “薇薇，等我。”
    他轉身，看向遠處海麵上，那艘若隱若現、載著叛徒青黛的小舟，眼中寒光乍現。
    現在，該從這條“舌頭”身上，撬出更多關於“歸墟之主”的情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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