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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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舉報我們院的張宏明,他是敵特。”
“他家裏頓頓都有魚,吃不完,肯定有問題。”
“昨天還買了輛自行車,現在自行車票多難搞,他一個二級焊工哪來的錢?”
“我還聽說他跟女人有關係,具體是誰不知道,但肯定有這事。”
“他對人也不好,前幾天把院子裏的孩子腦袋都打破了。”
“他就是我們院裏的壞人!”
賈張氏一口氣給張宏明羅列了好多罪名,好像夠槍斃三次。
舉報完,她心情舒暢,哼著歌往回走。想到馬上就能把張家的自行車占為己有,褶子臉笑得像盛開的菊花。
“哎喲,賈家嫂子,撿到寶了?”幾個老姐妹圍過來。
平時這個老虔婆總是板著一張寡婦臉,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晚上你們就知道了。”賈張氏得意地晃著手。心裏想著:等自行車到手,看你們這些窮酸貨氣不氣!
軋鋼廠車間裏,二班組長急匆匆跑來:“宏明哥,保衛科嚴主任帶著人來找你了!”
張宏明放下焊槍:“嚴震?我沒做什麽壞事,怕他幹什麽?”
張宏明朝嚴震那邊瞥了一眼,神情平靜。
“真要是出事了,也別認賬。”
“記住了。”
二班組長低聲叮囑。
領著張宏明走到三名保衛科幹部麵前。
“你就是張宏明?”
保衛科主任嚴震抬眼打量著他。
“是。”
張宏明應了一聲。
“有人舉報你是個敵特分子。”
“派出所的人在廠門口等著,跟我們走一趟吧。”
嚴震偏了偏頭,示意往大門方向去。
“嚴主任,宏明可是廠裏的先進工作者,幹活從不出錯,這事肯定有誤會。”
“他爹是為國捐軀的烈士,怎麽可能當敵特?”
班組長著急地辯解。
“是不是敵特,等配合公安調查清楚再說。”
“咱們都是軋鋼廠的人,絕不會冤枉自己人。”
嚴震一邊說,一邊整理了一下袖口。
“班長,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先去解釋一下。”
“您別擔心,我很快回來上班。”
張宏明語氣很穩。
“好,早點回來。”
班組長眉頭緊鎖。
張宏明跟著保衛科離開時,許多工友都看見了。
“宏明怎麽被保衛科帶走了?”
“該不會幹了什麽不該幹的事吧?”
“連嚴主任都親自來了,事情肯定不小。”
焊工們小聲議論。
能讓保衛科直接進車間帶人,肯定不是好事。
大家心裏都有些懷疑。
“哼,這小子平時目中無人,早該摔跟頭了。”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
劉海忠大聲嚷嚷,心裏像夏天喝冰水一樣痛快。
周圍沒人回應他。
事情還沒搞清楚,就有人在背後說張宏明壞話。
如果張宏明回來聽到,多難堪。
“大家都別亂猜,宏明是去配合保衛科的。”
“這事跟他沒關係,別亂傳。”
二班組長大聲喊道。
得先把這事壓下去,別越傳越離譜。
焊工們繼續幹活。
張宏明跟著保衛科三人走到廠門口。
門口站著三個穿製服的警察。
“同誌,這位就是我們廠的張宏明。”
嚴震向一名中年警察介紹。
“張宏明,有人舉報你是敵特,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中年警察神情嚴肅地問。
“這是誣陷,我沒做過這些事。”
“你們隨便查,我經得起審查。”
張宏明神色平靜。
心裏沒鬼,自然不怕。
“有人說你家天天吃大魚大肉,還熬豬油,這些魚肉是從哪兒來的?”
“兩條草魚是我去什刹海花錢買的。”
“我去過兩次鴿子市買肉,後來廠裏發了六斤肉票,我又去市場買了六斤。”
張宏明回答得幹脆利落。
“有人舉報你的自行車票來源不明,購車憑證在哪?”
“放家裏了。”
張宏明答道。
其實自行車票就存放在儲物戒指裏。
但此刻不能拿出來。
太明顯了。
誰會把購車憑證一直帶在身上?
“走,現在去你家。”
中年警察緊緊盯著張宏明的眼睛。
“張宏明,如果是你做的,軋鋼廠不會包庇。”
“如果不是你做的,正好還你清白。”
嚴震說道。
“謝謝主任。”
張宏明輕輕點頭。
眾人朝四合院走去。
不到二十分鍾。
“到了。”
張宏明停在四合院門口。
“走,直接去你家。”
中年警察環視院內,神情警惕。
張宏明率先走進院子。
兩名警察站在兩側。
保衛科的人在一旁等待。
前院幾位婦女正在聊天。
看到張宏明帶著人進來,全都愣住了。
不是穿警服的就是保衛科的。
讓人心裏發緊。
隻有賈張氏滿臉喜悅。
來了來了。
她日夜盼望的事情終於來了。
平時賈張氏從不和院子裏的婦女來往,不願融入。
為了能第一個見到警察,她特意守在前院。
終於等來了警察。
“宏明,你這是……”
叁大媽說話都結巴了。
“有人舉報我是敵特,我配合警方和保衛科調查。”
張宏明坦然說道。
他問心無愧,不需要躲藏。
反而怕別人亂猜。
“哎喲,哪個缺德的舉報你。”
“你爹可是烈士,烈士的兒子能當敵特嗎?”
叁大媽氣憤地說。
“就是,不知道哪個瞎眼的混賬。”
“他家肯定斷子絕孫。”
“生兒子沒……”
幾位婦女紛紛罵起來。
與張宏明站在一邊。
要是給張宏明扣上特務的帽子,整個院子都會受影響。
“吵什麽吵,上級說舉報是公民權利。”
“罵兩句就行了,話說得這麽難聽幹嗎。”
賈張氏慌了神。
“斷子絕孫”這樣的話,誰聽了都會受不了。
“賈家嬸子,我們罵的是舉報的人,你急什麽?”
“該不會就是你舉報的吧?”
“我看挺像,平時就數你罵得最凶,還聽不下去。”
幾個女人齊刷刷地盯著賈張氏。
“胡說什麽!我是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我不跟你們說了,得回去照看孩子。”
賈張氏勉強笑了笑,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張宏明冷眼看著賈張氏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他早就懷疑舉報的人是賈張氏。
剛才這一幕,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
“再走幾步,過了中院的門檻就到了。”
張宏明收起思緒,隨口說道。
領著眾人來到自家門口。
掏出鑰匙打開門。
往後退了兩步。
“張宏明,你和我們一起進去,先核對一下自行車的購買憑證。”
一位中年警察盯著張宏明說。
張宏明推開門,徑直走向抽屜,拉開後假裝翻找,拿出一張單據。
“嚴主任,麻煩你把住大門。”
“我們幾個先進去檢查。”
中年警察交代道,帶著兩名同事走進張家。
“把門看好。”
嚴震指揮兩名保衛科幹事。
兩人緊緊盯著張宏明,隨時準備撲上去製服他。
嚴震的目光則投向屋內。
眼前是一個整潔的客廳,擺著餐桌、灶台、櫥櫃和衣櫃。
每一件家具都擦得一塵不染,井然有序。
鬥櫃上整齊地放著許多書籍,全是技術類的專業刊物。
旁邊還堆著幾本筆記本。
嚴震暗暗點頭,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張宏明是個勤奮上進的年輕人。
生活作風也很簡樸。
“仔細搜查,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中年警察核對完張宏明提供的購物憑證,將單據還給他。
一聲令下,搜查正式開始。
警員們連牆壁都不放過,
用手指輕叩,
側耳傾聽回聲。
更不用說被褥、櫥櫃這些可能藏有密信的地方,
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就連張宏明的藏書和筆記,
也都逐頁檢查。
手法非常專業。
幾名街坊大媽擠在張家門口,
伸長脖子往裏看。
賈張氏仗著身體強壯,
硬是擠開別人,搶到最好的位置。
“賈大姐,您不是要照顧孫子嗎?”
被擠開的大媽沒好氣地問。
“孩子睡得好好的,用不著你操心。”
賈張氏眼睛發亮,
恨不得警察能搜出點什麽來。
“你們說小張真的會是特務嗎?”
“我覺得不像。”
“肯定不是,這孩子一向安分守己。”
幾個女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不知道是誰告的張家。”
“要是查不出問題,舉報人家裏今晚就得出事!”
之前被擠到一邊的大媽咬牙切齒地罵著,
聲音特別大。
“你亂說什麽?人家告張家關你什麽事!”
賈張氏立刻急了。
“我講什麽礙著你什麽事?我說的是有人死了,又沒說你家。”
“你急什麽?”
老嫂子也不讓步。
兩人吵得激烈,幾乎要動手。
壹大媽等人趕緊過來勸架。
張宏明把這一切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可以確定,舉報的人是賈張氏。
這個老太婆等著瞧吧!
半小時後。
三名警察討論完,走出張家。
“宏明同誌,你是清白的。”
中年警官主動和張宏明握手道歉。
“辛苦各位了。”
張宏明並不計較。
他們隻是在盡職責,沒什麽可指責的。
“嚴主任,軋鋼廠張宏明沒有問題,感謝配合。”
中年警官又對嚴震說道。
談話的氣氛也輕鬆了不少。
“不對,就算張宏明不是敵特,他還有作風問題,搞地下生意呢。”
“你們不查了嗎?”
賈張氏急著插話。
“你怎麽知道舉報內容?”
中年警官不滿地質問。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聽你說的。”
賈張氏急忙解釋。
“我沒說過。”
“關於生活作風和地下生意的事,我正準備去調查。”
“現在被你捅破了,怎麽繼續?”
中年警官很不高興。
“你要查就早說。”
“看你跟張宏明聊得那麽熱絡,我還以為你不查了呢。”
“那你繼續查吧,我家水燒開了。”
賈張氏後悔不已,借故離開。
“既然話都說了,那我現場做個民意調查吧。”
中年警官也拿她沒辦法。
隨手攔下幾位鄰居大嫂,打聽張宏明平時的表現。
大家當著張宏明的麵,紛紛誇讚他。
硬生生把他誇成了模範居民。
案子就此結束。
警察擺擺手,離開了。
“宏明,算是虛驚一場。”
“不過你也得小心,**好見,小鬼難纏。”
“街坊鄰居,多花點心思。”
嚴震意味深長地提醒道。
剛才賈張氏的表現,他全都看在眼裏。
十有**就是她舉報的。
特意叮囑了一句。
“謝謝嚴主任。”
“對了,剛才出來時被工友看見了。”
“能不能麻煩您送我回廠裏說明情況?”
張宏明補充說。
“應該的。”
嚴震點頭答應。
張宏明鎖好家門,向幾位大嫂道謝。
跟著嚴震回到軋鋼廠。
“還好老虔婆說漏了嘴,要是警察問的是易忠海或者傻柱。”
“那兩個家夥不定怎麽陷害我。”
張宏明心裏暗自慶幸。
而且易忠海是院裏的大爺,警方按程序肯定會找他商量。
“獨木難支,得廣結人緣。”
“不能總是被動挨打,得給這些人找點麻煩。”
張宏明想著。
他已經有了主意。
先收拾傻柱這條走狗,斷掉賈家一條臂膀。
至於那個老虔婆——
等下班回家,馬上處理。
舉報了還想有好果子吃?
當張宏明和保衛科三人回到焊工班時,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嚴主任,情況怎麽樣?”車間主任王全誌走過來問,二班組長也站在一旁。
張宏明被帶走後,班組長立刻通知了王全誌——這種事必須讓領導知道。
“沒什麽事,警察查清楚了,張宏明沒問題。”嚴震笑著說。
“那就好,那就好。”王全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正準備上報焊工考核的事,結果張宏明出了問題。如果張宏明真是敵特,他也得受牽連。
“我給大家講清楚,免得大家亂猜。”嚴震繼續說道。
“確實該說清楚。”王全誌點頭,隨即讓焊工班停止工作。
嚴震向大家解釋,明確表示張宏明沒有問題,並表揚他勤奮好學,屋裏堆滿技術書籍,是個刻苦鑽研的好同誌。
劉海忠臉色尷尬,眼神躲閃,不少人用看笑話的眼神看他,他趕緊低頭,像縮頭烏龜一樣。
張宏明回到崗位繼續工作。
王全誌拿著考核報名表來到楊亮平辦公室。
“楊廠長。”
“喲,胡工也在。”
推門進去,辦公室裏除了楊亮平,還有很少露麵的高級工程師胡耕科——平時就連設備故障都難得出現。
胡耕科一向深居簡出,隻有遇到重大技術難題才會現身指導。
在軋鋼廠的技術領域,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我和胡工正在研究那台進口設備的維修方案,真棘手。”楊亮平揉了揉太陽穴。
“哎呀,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要不我把表格明天再送過來?”王全誌察言觀色地說。
他看出楊廠長此刻心情不好。
在領導心煩的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識相地避開。
沒人願意在生氣的時候被打擾。
“沒關係,設備的問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
“有事你說吧。”楊亮平擺了擺手。
“楊廠長,這是工人技能等級考核的報名資料。”
王全誌恭敬地雙手遞上文件。
“這種表格讓辦事員送過來就行,何必親自來一趟。”
楊亮平隨手把表格放在辦公桌邊。
這類事情本應由秘書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