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的日子在苦修與潛流暗湧中平穩度過月餘。李青山謹遵執事殿“吩咐”，明麵上隻修《青嵐劍訣》，將自身領悟深藏於心，劍法進境雖在外人看來依舊迅猛，卻已規整了許多，少了那份令人心驚的野性。然而他對力量掌控的精妙與劍招本質的理解，卻在與日俱增，體內劍息愈發凝練精純，距離蘊氣三層隻差臨門一腳。
    這一日，外門任務殿發布了新一輪的宗門任務。弟子們蜂擁而至，爭搶那些功績點高、相對安全的任務。李青山也擠在人群中，他急需功績點兌換修煉丹藥和一本更詳盡的《基礎符籙詳解》。
    大部分好任務已被早有門路的弟子瓜分殆盡。李青山目光掃過光幕，最終鎖定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團隊任務——護送宗門商隊前往三百裏外的“楓晚城”，並協助采購一批特殊藥材。
    任務說明提及，近期商路附近有低階妖獸異動，需弟子隨行護衛。功績點尚可，但耗時較長，且需離宗，故而非熱門之選。
    “就這個吧。”李青山上前，正準備領取令牌。
    “等等，這個任務，我們接了。”一個略顯傲慢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同時，一隻手越過他，徑直抓向那枚任務令牌。
    李青山眉頭一皺，側身避開，回頭看去。隻見來人是一個麵容倨傲的青年，身著外門服飾，氣息卻已達蘊氣五層巔峰，腰間佩劍裝飾華麗，顯然家底不俗。他身後跟著兩名唯唯諾諾的跟班弟子。
    “司徒師兄。”周圍有弟子低聲議論，紛紛讓開些許。司徒明，外門有名的高手之一，據說家族在宗門內有些勢力，平日眼高於頂。
    司徒明看都沒看李青山，仿佛他隻是空氣，直接對發放任務的執事弟子道：“令牌給我。”
    那執事弟子麵露難色，看了看李青山：“司徒師兄，這……是這位李師弟先……”
    “嗯？”司徒明目光一寒，掃了那執事弟子一眼，後者頓時噤聲。他這才慢悠悠地瞥向李青山，嘴角勾起一絲輕蔑：“你叫李青山？那個砍柴的優等？怎麽，也想接這任務？行啊，跟著吧，正好缺個打雜的。”
    言語間的侮辱意味毫不掩飾。他顯然聽說過李青山，卻全然不放在眼裏。
    李青山眼神平靜，並未動怒，隻是淡淡道：“宗門規矩，任務領取，總有個先來後到。”
    司徒明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嗤笑一聲：“規矩？實力就是規矩！這任務危險不小，你一個蘊氣二層，去了也是拖後腿，甚至丟了小命，何必呢？乖乖讓出來，師兄我也是為你好。”
    他身後的跟班也陰陽怪氣地幫腔：“就是，司徒師兄好心帶你，別不識抬舉！”
    李青山沉默地看著司徒明，忽然伸手，快如閃電般在那執事弟子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任務令牌抓在了手中。
    “不勞師兄費心。生死自負。”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司徒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好！很好！給臉不要臉！希望你到時候別後悔！”他冷哼一聲，不再糾纏，拂袖而去，顯然認為與李青山爭執有失身份。那兩個跟班惡狠狠地瞪了李青山一眼，連忙跟上。
    周圍弟子們竊竊私語，大多覺得李青山太過倔強，得罪司徒明實屬不智。
    李青山渾不在意，領取了任務詳細卷軸，轉身離開。
    三日後，清晨。宗門山腳驛站。
    三輛由健壯“馱山獸”牽引的貨車已然準備就緒，車上蓋著油布，插著青嵐劍宗的旗幟。除了幾名凡人車夫和一位負責交易的宗門執事，參與此次護衛任務的弟子共有五人。
    李青山準時到達時，其他四人已等候在此。除了意料之中的司徒明和他的兩個跟班——蘊氣四層的王衝和趙猛，竟還有一位熟人。
    一襲青衣，身姿挺拔，容顏清麗絕倫，氣質卻清冷如冰泉，正是秦雨。她靜靜地站在一輛車轅旁，仿佛獨立於喧囂之外，夕陽初升的光芒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完美的側影，美得令人屏息。她似乎隻是隨意站在那裏，周身卻隱隱流轉著一股圓融自然的劍意，與天地靈氣交融，修為顯然又有所精進。
    李青山微微一怔，沒想到會在此遇到她。司徒明三人見到秦雨，更是收斂了所有驕縱之氣，遠遠站著，神態恭敬中帶著拘謹，不敢有絲毫冒犯。
    秦雨察覺到李青山到來，目光流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並未多言。
    那負責的執事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姓錢，笑眯眯地很是和氣，見人齊了，便招呼大家出發。
    商隊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初始幾日風平浪靜。司徒明三人自成一體，對李青山不理不睬，偶爾投來譏誚的目光。李青山樂得清靜，大部分時間要麽在車頂打坐練氣，要麽觀摩沿途風景，暗自揣摩劍訣。
    秦雨則更是沉默，常常獨自一人走在隊伍前方或後方，仿佛遊離於隊伍之外。但她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威懾。司徒明等人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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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休息時，錢執事會湊過來與李青山閑聊幾句，言語間對這位近期名聲鵲起的“怪才”頗有好奇。
    第四日，商隊進入一片名為“黑風嶺”的險峻山區。此地林深樹密，山路崎嶇，常有低階妖獸出沒。
    果然，午後時分，異變陡生！
    馱山獸突然發出驚恐的嘶鳴，不安地躁動起來！
    “小心！有妖氣！”一直閉目養神的秦雨驟然睜開美眸，清冷的聲音響起。
    話音未落，兩側密林中猛地竄出十數道黑影！竟是二十餘隻通體漆黑、形如獵豹、卻額生獨角的妖獸——“影豹”！這種妖獸速度極快，爪牙鋒利，擅長隱匿偷襲，雖是低階，但成群出現，極為難纏！
    “結陣！保護貨車！”錢執事臉色發白，大聲喊道，自己卻躲到了貨車後麵。
    司徒明雖傲，卻也有幾分真本事，臨危不亂，大喝一聲：“王衝趙猛，左翼！我右翼！攔住它們！”說罷長劍出鞘，率先迎向右翼撲來的幾隻影豹。王衝趙猛也急忙拔劍，護住左翼。
    然而影豹數量太多，速度又快，瞬間便有七八隻繞過他們，直撲車隊中心的貨車以及……落單的李青山！
    司徒明眼角餘光瞥見，非但不救，反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眼看李青山就要被數隻凶悍影豹撲中！
    李青山眼神一凝，體內劍息瞬間奔湧！麵對撲來的腥風，他竟是不退反進！
    精鐵長劍鏗然出鞘，沒有施展任何華麗的《青嵐劍訣》招式，而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最快的——刺！點！撩！
    動作簡潔淩厲到了極致！仿佛經過了千次萬次的生死錘煉！
    噗！噗！
    劍光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刺入最先兩隻影豹的眼眶！弱點攻擊，一擊斃命！
    同時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詭異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第三隻影豹的利爪撕扯，手中長劍借勢反撩，劃過其柔軟的腹部！
    慘嚎聲中，腸穿肚爛！
    電光火石間，三隻影豹斃命！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動作，高效、冷酷、精準得令人頭皮發麻！
    正準備看笑話的司徒明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就連一直神情淡然的秦雨，美眸中也掠過一抹極淡的訝異。她能看出，李青山這幾下看似簡單，實則對時機、角度、力量的把握已妙到巔毫，更帶著一股一往無前、洞穿一切的決絕劍意，這絕非普通外門弟子所能擁有！
    剩餘幾隻撲向李青山的影豹被同伴的瞬間死亡震懾，動作一滯。
    李青山卻毫不停歇，劍隨身走，如同虎入羊群，主動殺入影豹群中！他的劍法依舊看不出具體套路，卻總能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在最致命的位置，每一劍都直指妖獸要害！偶爾有影豹突破劍網，也被他以超乎尋常的反應速度閃避或以最小代價格擋開！
    他竟以一人一劍，生生擋住了七八隻影豹的圍攻，雖險象環生，卻半步未退！劍鋒所向，必有影豹殞命！
    另一邊，司徒明三人聯手，對付十餘隻影豹，卻顯得手忙腳亂，隻能勉強自保，甚至王衝胳膊上還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狼狽不堪。與李青山那邊的高效殺戮形成了鮮明對比！
    司徒明又驚又怒，臉色鐵青。他本以為能看李青山出醜，甚至葬身豹口，卻沒料到對方實戰能力如此恐怖！
    “廢物！連幾隻畜生都收拾不了！”司徒明將怒火發泄到跟班身上，劍招愈發淩厲，卻因心浮氣躁，反而露出了破綻，險些被一隻影豹偷襲得手，嚇得他冷汗直冒。
    戰鬥並未持續太久。有秦雨這尊大佛壓陣，她雖未直接出手，但那股若有若無的築基期威壓，始終震懾著獸群，使其無法發揮全部凶性。
    很快，剩餘的影豹見討不到便宜，發出一陣不甘的嘶吼，紛紛竄入密林，消失不見。
    現場一片狼藉，留下了十餘隻影豹的屍體，血腥味彌漫。
    司徒明三人氣喘籲籲，身上都掛了彩，尤其王衝，傷口頗深。而李青山，雖然衣衫被劃破幾處，略顯狼狽，卻隻是氣息微促，持劍而立，眼神依舊沉靜銳利。他周圍，倒下了足足五隻影豹！
    高下立判！
    錢執事從車後鑽出來，看著滿地狼藉，心有餘悸，又看到李青山周圍的戰果，驚訝道：“李……李師侄，你……你沒事吧？這些……都是你殺的？”
    李青山收劍歸鞘，平靜道：“僥幸而已。”
    司徒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無聲地狠狠抽了一巴掌。他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願再看李青山一眼。王衝趙猛更是低著頭，不敢吱聲。
    一直沉默的秦雨，緩步走了過來。她先是看了一眼司徒明三人的傷勢，隨手彈出兩粒止血丹給他們，淡淡道：“包紮一下。”
    然後，她走到李青山麵前，清澈如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確認他並無大礙，才輕輕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似乎比平日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你的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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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這句話，但與上次含義已然不同。上次是驚訝於其獨特，這次，卻是認可了其威力。
    她頓了頓，補充道：“並非招式，而是意。於生死間磨礪出的意，最是難得。”
    李青山迎上她的目光，能從那雙深邃的美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微微躬身：“謝師姐誇獎。”
    秦雨不再多言，轉身對錢執事道：“清理現場，盡快離開此地。”
    經過此次襲擊，隊伍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司徒明等人徹底老實了，再不敢對李青山有任何挑釁，甚至偶爾目光相遇，還會下意識地避開。錢執事對李青山則更加熱情，時常找他說話。
    李青山依舊寵辱不驚，默默做著自己的事。隻是在休整時，他會獨自一人走到遠處，回想方才戰鬥中的得失，將那些生死一線的感悟融入對《青嵐劍訣》的理解中。
    秦雨偶爾會看向他獨處的方向，清冷的眸光中，思索之色愈濃。
    兩日後，商隊平安抵達楓晚城。這是一座依托附近一處靈石礦脈興起的城鎮，頗為繁華，往來修士不少。
    錢執事帶著眾人入住宗門在此設立的據點，翌日便開始忙於采購藥材。司徒明三人似乎對此地很熟，一進城便不見了蹤影，不知去了何處。
    李青山樂得清閑，在城內坊市閑逛，增長見聞。他發現此地流通著一種名為“銳金石”的一品靈材，蘊含精金之氣，對他修煉頗有裨益，便用部分功績點兌換了幾塊。
    傍晚時分，他正在房中以劍息煉化銳金石，忽然聽得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爭吵聲，其中似乎夾雜著司徒明的聲音。
    他心中一動，收斂氣息，悄然靠近窗邊。
    隻見據點後院，司徒明正與一個衣著華貴、公子哥模樣的青年爭執，王衝趙猛在一旁拉著司徒明，麵色焦急。
    “……趙兄，那‘血紋參’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價碼都已談妥，你怎能轉手就賣給百草堂的人？”司徒明語氣憤懣。
    那趙公子卻一臉不屑：“司徒明，價高者得，天經地義！你們司徒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還充什麽大頭？想要血紋參救你爺爺？行啊，拿三千靈石來，我立馬讓給你！”
    “你！”司徒明氣得臉色通紅，渾身發抖，“趙乾！你明知我一時拿不出那麽多靈石！你這是趁火打劫！”
    “沒錢？那就沒辦法了。”趙乾嗤笑一聲，甩開袖子，“別擋道，百草堂的貴客還等著我呢。”
    司徒明猛地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一抹屈辱和絕望，似乎想動手，卻被王衝趙猛死死拉住。
    “師兄！別衝動！這裏是楓晚城！”
    “是啊師兄，從長計議……”
    李青山在窗內靜靜看著，心中了然。原來司徒明急需“血紋參”救人，卻因家族拮據，被對頭惡意抬價刁難。他對此人雖無好感，但此刻見其流露出的絕望與孝心，倒也與平日那副傲慢嘴臉不同。
    他搖搖頭，不再關注，繼續回去煉化靈材。這是司徒明自己的私事，與他無關。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次日清晨，錢執事突然急匆匆地召集所有人，麵色凝重無比。
    “壞了！壞了！”錢執事滿頭大汗，“清單上最重要的一味主藥‘三百年份的紫雲芝’，整個楓晚城的藥鋪都斷貨了！據說……據說最後一批，昨夜被趙家公子趙乾高價買走，轉頭就獻給了城主府的小公子！這可如何是好？完不成采購任務，我等都要受重罰啊！”
    眾人聞言，臉色皆是一變。紫雲芝是此次采購的核心，關乎宗門一位長老煉丹之用，若是短缺，後果確實嚴重。
    “趙乾！”司徒明咬牙切齒，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他立刻明白，這定是趙乾故意為之，既報複了他，又討好了城主府，一舉兩得！
    “現在怎麽辦？去城主府求購？隻怕……”錢執事急得團團轉。
    眾人一籌莫展。城主府地位超然，豈會輕易將到手的東西讓出？
    一直沉默的秦雨，忽然開口，聲音清冷：“紫雲芝並非隻有楓晚城出產。黑風嶺深處，據說也有生長。”
    錢執事苦笑：“秦師侄所言極是，但黑風嶺深處危險重重，更有強大妖獸盤踞，我等這點實力進去，無異於送死啊！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
    秦雨淡然道：“我一人足矣。告知我大致方位，我去去便回。”
    眾人皆驚。秦雨雖強，但獨闖黑風嶺深處，未免太過冒險！
    李青山忽然上前一步，平靜道：“秦師姐，我與你同去。”
    眾人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秦雨看向他，美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司徒明更是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李青山，忍不住嗤道：“李青山，你想找死別拖累秦師姐！就憑你？”
    李青山並未看他，隻是對秦雨道：“我於山林辨識藥草有些經驗，或可節省時間。且多一人，多一分照應。”
    他並非衝動逞能。一來，此事關乎宗門任務，若完不成，他也受牽連；二來，他直覺此事或許另有蹊蹺；三來，他確實想親眼見識一下黑風嶺深處的環境與妖獸。
    秦雨凝視他片刻，見他眼神清澈堅定，不似作偽，略一沉吟，竟點頭應允：“好。事不宜遲，即刻出發。”
    “秦師姐！”司徒明急了，“他一個蘊氣二層……”
    秦雨淡淡打斷他：“我自有分寸。”語氣不容置疑。
    她向錢執事問明紫雲芝可能生長的幾個區域，便與李青山二人，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離開據點，再次奔向危險的黑風嶺。
    司徒明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化為一聲不甘的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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