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殿內，人流熙攘。李青山的目光在那份標注著“甲上”危險等級的任務卷軸上停留了許久。護送物資前往邊境鐵壁城，功績點豐厚得令人咋舌，足以兌換那本他渴求已久的《銳金劍體》殘篇。但“敵國修士”、“流竄散修”等字眼，也如同冰水，澆熄了冒進的熱血。
    邊境不同於宗內切磋，那是真正的生死場。他修為剛至三層，雖戰力不俗，但放眼整個蘆州，甚至大胤王朝，蘊氣期不過是修行的起點。
    正當他權衡之際，任務玉屏上光影流轉，那任務後方悄然浮現出一個名字——秦雨。竟是已被接取！
    李青山微微一怔。秦師姐也要去？有築基期高手同行，危險性無疑大降。他不再猶豫，上前一步，對執事弟子道：“師兄，這鐵壁城護送任務，我可否接取？”
    那執事弟子抬頭見是李青山，麵露難色：“李師弟，這任務危險係數極高，按規定需蘊氣中期以上修為，且需至少三人組隊。你……”他話未說完，目光瞥見任務列表上秦雨的名字，又看看李青山，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語氣一轉，“咳咳，既然是……嗯，秦師姐接了，那便破例一次。算你一個，務必謹慎！”
    顯然，秦雨的名頭起到了作用。李青山順利領取了任務令牌。
    三日後，宗門驛站。三輛以堅韌“黑魘獸”牽引的重型貨車已然備好，車上物資以油布覆蓋，烙印著青嵐劍宗與王朝官府的聯合印記。除了幾名氣息精悍的凡人鏢師和一位朝廷派來的王姓主事，參與護送的弟子算上李青山，共有五人。
    除了一襲白衣、清冷如仙的秦雨，還有三人。一位是熟人，身材高壯憨厚的牛夯，他揮舞著蒲扇般的大手跟李青山打招呼：“李師兄！俺也來了！俺力氣大，能扛包！”修為竟也到了蘊氣三層巔峰。
    另一人則是個麵容精悍、背負雙劍的青年，名叫陳風，蘊氣五層修為，眼神銳利，步伐沉穩，是外門排行榜上前三十的好手，據說常在外曆練，實戰經驗豐富。他對著秦雨恭敬行禮後，便默默檢查車輛，對李青山隻是淡淡點頭，並未過多關注。
    最後一人卻讓李青山有些意外，竟是那日藏經閣前有過一麵之緣的烈陽宗弟子炎鋒！他依舊一身火紅袍服，背著那柄暗紅長刀，看到李青山，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戰意盎然：“小子，又見麵了！這趟路看來不會無聊了！”
    秦雨目光掃過眾人，在李青山身上微微停頓一瞬，清冷開口：“人齊便出發。此行路途遙遠，凶險難測，望各位謹守本職，通力協作。”她聲音不大，卻自帶威嚴，眾人皆凜然應諾。
    車隊駛出宗門，一路向西。初始幾日尚在青嵐宗勢力範圍，官道平坦，並無異狀。李青山大多時間在車頂打坐，鞏固修為，偶爾與牛夯交談幾句，向陳風請教些野外行走的經驗。陳風話不多，但言之有物，對邊境情況頗為熟悉。
    炎鋒則耐不住寂寞，時常找李青山搭話，言語間多是切磋之意，都被李青山以“路途凶險，需保存體力”為由婉拒，惹得炎鋒抓耳撓腮，隻好去纏著陳風討論刀法劍術。
    秦雨始終獨自一人在前方或側翼警戒，白衣勝雪，與整個車隊保持著一段距離，卻又仿佛是整個隊伍無形的核心。
    李青山注意到，越是往西，天地靈氣越發稀薄駁雜，風中開始帶上幹燥的塵土氣息。沿途村鎮漸稀，民風也變得彪悍起來。
    七日後，車隊進入一片名為“黑戈壁”的荒涼地界。舉目四望，盡是黑褐色的礫石灘與起伏的土丘，植被稀疏，狂風卷著沙礫，打得車篷啪啪作響。
    “都打起精神！”陳風高聲提醒，“黑戈壁是三不管地帶，盜匪和敵國斥候活動頻繁！”
    話音未落，前方探路的鏢師突然發出預警的哨聲！
    隻見側前方一座土丘後，猛地轉出十餘騎！來人皆以黑巾蒙麵，衣著雜亂，但動作矯健，胯下駿馬神駿異常，竟都是入了品階的妖獸“風行駒”！為首一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柄誇張的鬼頭大砍刀，露出的雙眼凶光四射，修為赫然是蘊氣六層！其餘騎手也皆在蘊氣三四層之間！
    “呔！此山是我開！留下貨物，饒爾等不死！”那匪首聲音沙啞難聽，帶著濃濃的煞氣。
    “戒備！”王主事臉色發白，躲到車後。鏢師們紛紛抽出兵刃，結陣自守。
    “區區毛賊，也敢攔我青嵐宗去路！”陳風冷哼一聲，雙劍鏗然出鞘，就要上前。
    “等等。”秦雨清冷的聲音響起，“西北方向，土丘後，還有埋伏，至少五人，弓弩手。”
    眾人心中一凜。陳風仔細感知，果然察覺到一絲極淡的殺氣與靈力波動，不由對秦雨更是佩服。
    炎鋒早已按捺不住，狂笑一聲：“藏頭露尾的鼠輩！交給我了！”他猛地一拍刀鞘，那柄暗紅長刀“焚焰”自動躍入手中，灼熱刀罡瞬間爆發！
    “烈陽宗炎鋒在此！鼠輩受死！”
    他竟不懼對方人多勢眾，一人一刀，如同燃燒的流星，主動衝向那十餘騎匪徒！刀光過處，烈焰奔騰，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起來！威勢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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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匪首見狀，也是厲喝一聲，鬼頭刀帶著惡風迎上！兩人瞬間戰作一團，刀罡碰撞，轟鳴巨響，沙石飛揚！
    其餘匪徒發一聲喊，策馬衝來！
    陳風雙劍一展，如同旋風般殺入敵群，劍光閃爍，精準地攔下數人。牛夯怒吼一聲，渾身泛起土黃色光芒，如同蠻牛般衝撞過去，一拳便將一名匪徒連人帶馬砸翻在地！
    李青山並未急於衝殺，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戰場，尤其關注西北方那隱藏的弓弩手。他取下背上長弓——這是出發前用功績點兌換的一品法器“裂風弓”，搭上三支破甲箭。
    咻！咻！咻！
    三箭連珠，並非射向正麵匪徒，而是劃出三道刁鑽的弧線，精準無比地射向西北土丘後！
    “啊！”“小心冷箭！”
    土丘後頓時傳來幾聲驚叫與悶哼！隱藏的弓弩手被這突如其來的精準射擊打亂了陣腳，一人更是被直接射穿肩膀，慘叫著滾了出來！
    正麵壓力驟減！陳風等人精神大振，攻勢更猛。
    秦雨並未直接參與戰鬥，她靜立車頂，白衣隨風舞動，靈識卻籠罩全場。每當有弟子遇險，她便屈指一彈，一道凝練劍氣後發先至，或擊偏敵方兵刃，或逼退偷襲者，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危機，卻又不越俎代庖，留給弟子們足夠的磨礪空間。
    李青山不斷開弓，箭無虛發，專門點殺那些試圖迂回、偷襲或者給炎鋒、陳風造成麻煩的敵人。他的箭矢刁鑽狠辣，往往從不可思議的角度襲來，令匪徒防不勝防。
    激戰片刻，匪徒死傷慘重。那匪首與炎鋒硬拚數招，被灼熱刀罡燎傷了手臂，見勢不妙，虛晃一刀，呼哨一聲，帶著殘餘手下狼狽逃竄，連傷員都顧不上。
    炎鋒殺得興起，還要追趕，卻被秦雨淡淡阻止：“窮寇莫追，小心調虎離山。”
    炎鋒這才悻悻收刀，看著逃遠的匪徒，啐了一口：“呸！不禁打！”
    眾人清理戰場，繳獲了些許戰利品。此戰有驚無險，牛夯受了些輕傷，並無大礙。經此一役，隊伍磨合更佳，陳風對李青山精準的箭術刮目相看，炎鋒也拍著李青山肩膀大呼過癮。
    秦雨的目光再次掠過李青山，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休整片刻，車隊繼續前行。穿過黑戈壁，地勢逐漸抬高，風沙更大，氣候也變得寒冷幹燥。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蜿蜒起伏的黑色巨龍的輪廓——那便是號稱“大胤北疆鐵脊”的橫斷山脈，鐵壁城就坐落在山脈一處至關重要的隘口之上。
    越是靠近邊境，氣氛越發緊張。沿途開始出現王朝巡邏的騎兵隊，看到青嵐宗旗幟才稍顯緩和，但依舊盤查嚴格。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戰爭遺留的痕跡——廢棄的堡壘、焦黑的土地、甚至散落的枯骨。
    又行兩日，終於抵達鐵壁城。
    此城依山而建，城牆高厚，皆以附近特有的黑鐵岩壘成，宛如一頭黑色巨獸匍匐在險峻山隘之間，城牆上刀痕箭孔密布，旌旗招展，透著一股肅殺蒼涼的氣息。
    驗明身份文書，車隊緩緩駛入城內。城內街道寬闊，行人卻大多步履匆匆，麵帶風霜之色。隨處可見披甲執銳的軍士，以及各種裝扮的修士，氣息彪悍，眼神警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鐵鏽、塵土和隱隱血腥的味道。
    “好重的煞氣……”牛夯縮了縮脖子，小聲道。
    陳風麵色凝重：“邊境之地，常年廝殺，便是如此。都小心些，莫要輕易與人衝突。”
    車隊在城內一座掛著“青嵐別院”匾額的院落前停下。早有宗門在此駐紮的執事迎出，交接物資，安排住宿。
    別院執事是個麵容滄桑的中年人，姓胡，蘊氣七層修為，左臉有一道猙獰刀疤。他仔細清點物資後，對秦雨恭敬道：“有勞秦師侄親自押送。這批‘銳金弩箭’和‘回氣丹’來得太及時了！前線吃緊，這些可是救命的物資！”
    秦雨微微頷首：“分內之事。胡師叔，近期邊境情況如何？”
    胡執事歎了口氣，麵色沉重：“不太平！大燕王朝的‘狼騎’活動越來越頻繁，滲透小隊屢剿不盡。前幾天還爆發了一場小規模衝突，折了幾個好手。聽說……那邊‘天狼宗’的弟子也來了不少，甚至可能有‘燕雲十八騎’的預備成員現身。”
    天狼宗！燕雲十八騎！
    這幾個字讓眾人心中一凜。天狼宗是大燕王朝的護國宗派，實力與青嵐宗相當，其門下弟子功法詭異，嗜血好戰。而燕雲十八騎更是凶名赫赫，乃是大燕王朝一支全部由精銳修士組成的可怕力量，據說預備成員都至少是築基期！
    “此外，”胡執事壓低了聲音，“‘影殿’的人似乎也在附近出沒，動機不明。諸位在城內也需萬分小心。”
    影殿！一個神秘而強大的殺手組織，活躍於各大勢力之間，拿錢辦事，毫無底線。
    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凝重。本以為隻是一次簡單的護送任務，沒想到竟卷入了如此複雜的邊境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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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置下來後，李青山回到分配到的簡陋房間。窗外傳來遠處校場操練的呼喝聲和隱隱的金鐵交鳴。他撫摸著冰冷的窗欞，感受著這座戰爭堡壘特有的肅殺氣息，心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湧動。
    這裏，才是真正磨礪劍鋒的地方！
    他盤膝坐下，取出那本《基礎符籙詳解》筆記，再次沉浸其中。修為短時間內難以大幅提升，但符籙之道若有所成，關鍵時刻或能保命殺敵。
    接下來的幾日，物資被分批運往前線營地。秦雨時常被胡執事請去商議要事，炎鋒和陳風則結伴在城內打探消息，或是去軍中設置的擂台與人切磋。牛夯被安排去幫忙搬運物資，幹得熱火朝天。
    李青山大多時間留在別院修煉、研習符籙，偶爾也會獨自一人在城內允許活動的區域走走，觀察著這座獨特的城池和形形色色的人。
    他發現，鐵壁城內除了軍士和青嵐宗弟子，還有不少其他宗門的修士，甚至還有一些服飾古怪、氣息陰冷的散修。烈陽宗、百工坊的弟子也看到過幾個。各方勢力魚龍混雜，暗流湧動。
    這一日，他在城內一家專營修士材料的“百煉坊”前駐足，想購買一些製作低階符?的材料。剛走進店鋪，便聽到裏麵傳來一陣爭吵聲。
    “……這‘赤炎礦芯’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一個略顯耳熟的聲音氣憤地說道。
    “哼，先看中又如何？價高者得！老板，我出雙倍靈石！”另一個囂張的聲音響起。
    李青山循聲望去，隻見櫃台前，吳子敬正滿臉漲紅地與一個身穿錦服、手持折扇、一副紈絝子弟模樣的青年爭執。那青年身後還跟著兩個氣息不弱的護衛。
    櫃台後，掌櫃的一臉為難。
    “趙三！你別欺人太甚！”吳子敬怒道，“這礦芯是我煉製關鍵法器所需！”
    那被稱作趙三的紈絝子弟搖著折扇，嗤笑道：“吳子敬，你們百工坊不是號稱煉器大宗嗎？連塊赤炎礦芯都缺？真是笑死人了！沒錢就滾蛋，別擋著本少爺買東西！”
    吳子敬氣得渾身發抖，卻似乎顧忌對方身份，不敢動手。
    李青山眉頭微皺。這趙三他有點印象，似乎是鐵壁城守備將軍的一個遠房侄子，仗著身份在城內頗有些橫行霸道。
    他本不欲多事，但吳子敬畢竟有一麵之緣，且那日並未表現出惡意。略一沉吟，他走上前去，對掌櫃的平靜道：“掌櫃，這赤炎礦芯作價幾何？”
    掌櫃的見又有人問價，忙道：“五十下品靈石。”
    李青山直接取出五十靈石放在櫃台上：“我要了。”
    場麵頓時一靜。
    吳子敬愣住了。趙三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折扇一收，指著李青山：“小子，你誰啊？敢跟本少爺搶東西？”
    李青山看都沒看他，對掌櫃道：“靈石已付，貨給我吧。”
    “你找死！”趙三勃然大怒，對身後護衛使了個眼色，“給我教訓教訓這個不開眼的東西！”
    那兩名蘊氣五層的護衛獰笑著上前，就要動手。
    “鐵壁城內，禁止私鬥！違者軍法處置！”一個冷硬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隻見一隊黑甲軍士巡邏至此，為首的隊長目光冷厲地看著店內。趙三見狀，氣焰頓時矮了半截，狠狠瞪了李青山一眼，咬牙道：“好！好小子！我記住你了！我們走！”說罷，帶著護衛悻悻離去。
    軍士隊長看了李青山一眼，並未多言，帶隊離開。
    吳子敬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對李青山拱手：“多謝李師兄解圍！”
    李青山搖搖頭，將那塊鴿卵大小、散發著灼熱氣息的赤炎礦芯遞給他：“舉手之勞。”
    吳子敬接過礦芯，又是感激又是慚愧：“這……這怎麽好意思，靈石……”
    “無妨，正好還你當日藏經閣前的人情。”李青山淡淡道。他指的是當日吳子敬並未與炎鋒一同逼迫之事。
    吳子敬聞言，臉色有些複雜，最終收起礦芯，鄭重道：“李師兄，這個人情我記下了。日後若有需要煉製法器，盡管來百工坊找我！別的不敢說，尋常法器我還能煉製一二。”
    李青山心中一動，點了點頭。結識一位百工坊弟子，並非壞事。
    離開百煉坊，李青山又在城內轉了片刻，購買了些製符材料，便返回別院。
    剛進別院大門，便感到氣氛有些不對。炎鋒和陳風站在院中，麵色凝重。牛夯也在一旁，撓著頭，不知所措。
    “怎麽了？”李青山問道。
    炎鋒啐了一口，罵道：“媽的！剛才軍中傳來消息，我們護送的那批物資，有一車在運往前線哨站的路上被劫了！”
    “什麽？”李青山眉頭緊鎖，“可知是何人所為？”
    陳風沉聲道：“現場留下痕跡很少，守衛的軍士全被滅口，手法幹淨利落，像是專業殺手所為。胡師叔和秦師姐已被請去軍營商議了。”
    物資被劫！軍士滅口！
    李青山心中一沉。這件事，恐怕遠比想象的要複雜。他們這支護送隊伍，或許從一開始，就被人盯上了。
    暗處的風暴，正在悄然逼近鐵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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