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兩個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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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立驍那邊也算順利。
    省城的老板姓徐,也是個敢想敢幹的人,他對邢立驍說的煤礦股份很感興趣。但他對東平村有煤礦,以及邢立驍能得到新煤礦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兩件事存疑。
    不過這也好解決,邢立驍提出他可以找相應專家去勘探煤礦,另外如果他們要交易,肯定繞不過東平村的村委。
    有第三方在,是真是假,一問便知。
    聽完邢立驍的話,餘蘭英問:“專家什麽時候來?”
    “三天左右。”邢立驍邊說,邊扒了兩口泡麵。
    雖然徐老板挺熱情,中午請他下了館子,但他們一直談到了下午三四點。原本對方想留他住一晚,但他惦記著妻女,又想明天還有事,就沒住。
    匆匆忙忙趕回來,天都黑了,也過了飯點,隻好拿泡麵湊合。
    餘蘭英重生前,泡麵已經是垃圾食品,但在這年代,泡麵還是稀罕東西,價格不便宜。
    以康師傅為例,普通的袋裝泡麵,一包就要一塊錢,而邢立驍此時吃的桶裝泡麵,則花了三塊五,售價並不比她重生前低多少。
    但她重生前,普通人的工資已經漲到三四千,而這一年的平均工資隻有一兩百。
    邢立驍因為運煤,不一定每頓都能回家吃,平時吃泡麵算多的。但希希很少吃泡麵,被香味饞得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看著爸爸。
    感受到女兒的目光,肚子裏墊了點東西的邢立驍,用筷子卷了兩根泡麵,送到女兒嘴巴道:“啊。”
    小姑娘立刻湊上去,咬下筷子上的泡麵,搖頭晃腦地說:“好吃!”
    吃完這一口,希希故技重施,邢立驍正要再給她挾泡麵,但被餘蘭英攔住了,她對女兒說:“爸爸忙了一天,一直沒有吃東西,希希忍心把泡麵都吃掉,讓爸爸餓肚子嗎?”
    希希聞言,看一眼爸爸,又看一眼纏繞在筷子頭部的泡麵,最終咽下口水說:“我不吃了。”
    “乖。”
    餘蘭英伸手摸了下女兒腦袋,“明天早上帶你去吃好吃的。”
    希希連忙問:“比泡麵還要好吃的嗎?”
    “嗯,比泡麵更好吃。”餘蘭英說著抱起女兒,將她放到床上,蓋好薄被說,“不過今晚,你要乖乖的,早點睡覺。”
    想到明天有好吃的,腦袋陷入枕頭的小姑娘不住點頭:“嗯嗯嗯,我現在就睡覺。”
    話音剛落,她立刻閉上了眼睛。
    但房間裏太香了,她有點睡不著,沒一會又睜開了眼說:“媽媽,我想聽故事。”
    “想聽什麽故事?”
    希希回答說:“好吃的。”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吃的。
    美食方麵的電影電視劇,餘蘭英看過不少,但都不太適合拿出來講,在腦海裏搜刮一遍,最終講了畫餅充饑的由來。
    這故事不太符合希希的要求,但她沒聽出來,在泡麵的香味以及媽媽溫柔的嗓音中很快進入了夢鄉。
    等希希睡著,邢立驍也吃完泡麵,洗漱好了。
    這家酒店雖然號稱石城最大最好的酒店,但條件遠不如後世的商務酒店,房間裏隻有吊扇,更沒有收音機。
    晚上沒什麽娛樂,洗漱後邢立驍便直接上了床,和餘蘭英繼續說剛才的事。
    雖然餘蘭英和邢立驍的心理價位在兩百萬左右,但做生意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事,所以開價時邢立驍在心理價位基礎上翻了一倍。
    如果邢立驍賣的是其他東西,徐老板沒準直接讓他走人了,但煤礦是金蛋,哪怕他開價高,徐老板也不舍得放棄。
    經過拉鋸,邢立驍大致估出了他手頭有多少現金。
    邢立驍說:“他差不多能拿出一百五十萬。”
    在這個年代,能拿出一百五十萬已經不算少了。
    但站在餘蘭英的立場,肯定希望將手裏股份賣出更好的價格,何況他們手裏的股份價值遠超一百多萬。
    餘蘭英想了想問:“一百五十萬,買全部股份?”
    “股份數量應該可以再談。”
    “那等你明天見了曲鬆岩再說,如果他手裏也沒有那麽多現金,我們幹脆把股份拆開賣,說不定收入比賣給一個人更高……”
    餘蘭英突然頓住,側著身體,越過女兒看著邢立驍說,“或者,我們不考慮其他的,直接把股份拆開賣,買家多了水就容易渾,我們周旋其中,也更容易渾水摸魚。”
    邢立驍將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看了會,才點頭說:“我看行,明天見過曲老板後,我再想辦法聯係其他買家?”
    “先不用,看曲鬆岩怎麽說,如果他能拿出足夠的錢,買家就暫定他和徐老板,如果他拿不出來,就再增加其他買家。”
    “好。”
    ……
    曲鬆岩今年四十三,年紀並不算小,但可能是因為當過兵,他身姿很挺拔,再加上日子過得不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不少。
    他是國字臉,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嚴肅,但他並不難相處,對邢立驍的態度也很和煦,並沒有擺架子的意思。
    等助理上完茶,曲鬆岩便主動問道:“聽說邢同誌手裏有項目,想要拉投資?”
    雖然事業不如曲鬆岩,但邢立驍並不自卑,神色平靜說道:“我手裏確實有項目,但我來找您,並不是為了拉投資。”
    曲鬆岩挑眉:“哦?”
    邢立驍沒有急著回答曲鬆岩的疑惑,隻道:“六月中旬,我們村裏發布了一則通知,說村民交了錢,就可以上山挖礦,率先發現煤礦的,可以得到新煤礦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曲鬆岩接手酒廠後,沒少和當幹部的打交道。
    而他常打交道的這些人中,確實有真心實意為人民服務的,但屍位素餐的人也不少。所以他一聽,就覺得這估計是村裏幹部撈錢的手段,問道:“你說的項目,不會是讓我找人跟你一起去挖礦吧?”
    “當然不是。”邢立驍說道,“我已經挖到礦了。”
    曲鬆岩一愣:“你挖到了礦?”
    “對。”
    邢立驍說著,從口袋裏取出一份文件,打開推到茶桌另一邊。
    曲鬆岩心裏有些懷疑,卻仍伸手拿起了文件,發現是邢立驍和村裏簽的一份協議,瀏覽時,他聽到邢立驍說:“按照協議規定,我可以得到新煤礦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原本曲鬆岩覺得,就算邢立驍真挖到了煤礦,也不一定能得到股份。
    也許他所在的村子確實下發過通知,但村裏幹部肯定沒想到山上真有煤礦,所以就算邢立驍真挖到了礦,村裏幹部知道後沒準也會反悔不認賬。
    但看完這份協議後,曲鬆岩的想法變了,他納悶問:“這份協議,是你們村裏幹部擬的?”
    要真是這樣,他懷疑邢立驍不是村幹部的兒子,也是關係非常近的親戚,且他們早就知道山上有礦脈。
    否則很難解釋東平村的幹部,為什麽會簽下這樣一份,可以說對他獲得股份大開綠燈的協議。
    雖然邢立驍和餘蘭英商量過,談判過程中藥盡量扯大旗,但這會不好順水推舟,因為成人後很像是他和村裏幹部合夥挖國家牆角。
    當然,因為他沒有跟村幹部合夥,所以就算有人舉報,他也經得住查。
    但曲鬆岩如果怕惹事,沒準會放棄買股份。
    邢立驍權衡過後,指著原協議沒有的條款說:“這些都是我谘詢律師後,和村裏人一起要求村幹部加上去的。”
    曲鬆岩聞言麵露意外。
    他和邢立驍雖然才見過幾次,不熟,但得知他有項目想找自己投資後,就問了手下的人他的情況。
    他當了快十年老板,也是近幾年才有簽合同先找律師看過的意識,邢立驍隻是個運煤的司機,竟然知道谘詢律師。
    這麽想著,心裏不由高看邢立驍一眼,並問道:“你找我不是為了拉投資,那是為了什麽?”
    “我想賣股份。”
    曲鬆岩呼吸一頓:“你要賣股份?”
    邢立驍重複道:“是,我要賣股份。”
    “為什麽?”
    “我父親是下鄉知青,前些年回了滬市。”邢立驍說道,“我想去滬市。”
    至於去滬市做什麽,邢立驍沒說,但想也知道是為了尋親。
    知青回城後,類似的事屢見不鮮,曲鬆岩聽說過不少,倒是沒想到邢立驍都這麽大了,還惦記著去尋親。
    雖然意外,但他也能理解,人嘛,總會對父母有向往與期待。
    但他仍說:“就算要去滬市尋親,你也沒必要把煤礦股份都賣了。”
    “煤礦建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賣股份,我就走不了了。”邢立驍說道,“不瞞您說,其實在我小時候,我父親一直對我說,我的根在滬市,我是滬市人,所以我一直拿成為滬市人當做人生目標。隻是以前我沒錢,不敢去滬市,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不少,賣掉的話,我想這筆錢應該夠我在滬市定居。”
    別看曲鬆岩長得五大三粗,其實他也愛看書,通過書籍,他知道邢立驍這種想法,很多滬市的知青子女都有。
    所以他不再懷疑邢立驍賣股份的動機,而是在心裏盤算起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打算賣多少錢?”
    “三百五十萬。”
    曲鬆岩擰起眉:“雖然按照協議,你能得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這條礦脈儲量有多少,前期建設需要投入多少資金,都是未知數,你這個開價……”
    太高了。
    領悟到曲鬆岩沒有說出來的話,邢立驍說道:“這幾年煤炭價格一直在漲,哪怕這條礦脈儲量可能沒有那麽大,但一半股份,賺幾百萬應該不成問題。事實上,正是因為不清楚具體儲量,我又一心去滬市,才會開價三百五十萬,否則等具體儲量出來,我相信,就算我開價翻一倍,也有人搶著買我手裏股份。”
    說到這裏,邢立驍話音一轉道,“當然,我也知道三百五十萬不是小數目,如果您有意向,可以選擇購買我手裏股份的一半。我在省城也有認識的老板,對方對我手裏股份很感興趣,已經說好這幾天找人去進行初步勘探。”
    曲鬆岩心思微動。
    三百五十萬,他不是拿不出來,但這差不多是他手頭的全部資金,都拿出來,必然傷筋動骨,畢竟酒廠還要發展。
    但如果隻要一半,或者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對他來說就輕鬆多了。
    而且三百五十萬隻是邢立驍的開價,他多少能還一些。
    雖然買到股份後,開發建設還需要往裏投錢,但這錢不需要一次性給,酒廠生意又不錯,應該能負擔。
    主要也是煤礦和其他行業不同,像他辦的酒廠,除了建廠房那一筆投資,發展過程中除了人工,還不停會有營銷、鋪貨回扣等支出。
    而煤礦建好後,除了人工,他躺著收錢就行。
    所以曲鬆岩心裏意向挺足。
    但幾百萬不是小錢,在確定邢立驍沒有坑他前,他不可能一口應下,便提出自己也要找人進行初步勘探,並打算趁這時間好好調查邢立驍。
    邢立驍不怕曲鬆岩查,嫌貨才是買貨人嘛。
    不過他也說了,賣股份暫時隻是他個人的想法,村裏那邊,要等他們談好後再去溝通。所以不管是請人勘探,還是調查邢立驍,最好都能低調行事。
    否則,讓村裏幹部知道邢立驍已經發現煤礦,並想賣股份,保不齊會對買家身份進行限製。
    邢立驍說得敞亮,曲鬆岩不免有些不自在,但他縱橫商場這麽多年,臉皮沒那麽薄,很快淡定下來。
    又想人是他找的,結果自然不會有問題,後續交易要通過東平村,並簽訂合同,也不怕邢立驍騙他,便一口答應下來,並定下大致的勘探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