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沈家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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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一怔,沒有,怎麽會沒有,謝明枝就是這一屆秀女,他特意來一趟,不僅是要提前認識,還是要交代這些服侍秀女的宮人,照顧些枝枝,莫要為難。
她生的貌美出挑,難免被其他秀女防備嫉恨,而且他先透出口風,以免其他兄弟看上枝枝,被弄走,到時候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從嘴角輕抿。
這已經是主子不高興的表現了,小福子急忙道:“趙公公,麻煩您再仔細看看,是江州錢塘五品同知謝誠之女。”
叫謝明枝的。
小福子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說閨名,哪怕內侍不是男人,大庭廣眾之下,叫人家秀女閨名,並不合適。
選秀其實人多口雜,雖然自家主子已經打點好,但主子在皇子中並不是最得寵最受重視的那個,若不是把陛下從大火裏背出來,還不知是哪個地方的隱形人。
把那位謝姑娘宣揚的人盡皆知,推到人前,並不是好選擇。
萬一有嫉恨自家主子的,對主子沒法出手,卻對謝姑娘出手,那謝姑娘少不了要遭殃,被穿小鞋。
小福子上前,往趙公公手裏遞了一塊銀子。
趙公公頂著李從溫和的眼神,卻覺得壓力巨大,額頭上汗珠直冒,把秀女的花名冊,翻的都要著火了,終於在角落裏,找到這位謝姑娘。
“找到了,有,有,五品同知謝誠之女,的確榜上有名,殿下安心,等這位姑娘入了宮,小人們必然多多看顧。”
李從滿意點頭。
小福子又奉上一個荷包:“辛苦公公了,等那位姑娘進了宮,少不得您跟嬤嬤們手下留情,至少安置個寬敞安靜的院落,這點銀子,您跟嬤嬤們拿著吃茶。”
荷包厚實,摸著手感,竟不是現銀而是銀票,趙公公頓時眉開眼笑:“殿下放心吧,您上心的人,小人們必定護著,絕不讓她受委屈。”
荷包裏居然是一卷銀票,趙公公樂不可支,成王殿下出手可真是大方啊,既是重金賄賂,他就得把事辦好,當即吩咐儲秀宮幾個掌司的嬤嬤內侍過來,對這位謝姑娘可千萬不能得罪,一定要伺候好了,看這樣子,這姑娘就是未來的成王妃了。
趙公公既能做這儲秀宮領頭的,自然會籠絡手下,他吃肉,大家也跟著喝湯,分下去的錢,也就一人二十兩,大家都歡天喜地。
儲秀宮的活算是肥差,選秀的時候秀女們也有好幾種,有那種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或是想要過得好些,別遭遇為難的,都會給侍奉的宮人銀錢,但選秀是三年一回,更別說當今陛下以勞民傷財為由,已經將近十年不曾選秀。
要不是如今各皇子大了麵臨娶妻納妾,這次選秀也不會辦。
儲秀宮的宮人們,已經許久沒拿到這麽豐厚的油水,一個個喜笑顏開。
“掌事,這成王殿下中意的,是哪位秀女,咱們知曉名字,才好照應呢。”
趙公公一拍腦門,又將花名冊看了一遍,找到那個名字:“江州五品同知謝誠之女,謝明謹,諸位可莫要認錯了。”
他是肯定不會弄錯,整個選秀名冊,姓謝的隻有這一家,而謝誠參選的女兒,也隻有這麽一位長女,當著殿下的麵都確認過,是絕對不會錯了。
趙公公自信滿滿,他必然要好生討好那謝姑娘一番,將來她成了王妃,少不得會念著自己的好呢。
李從縱然麵無表情,小福子也察覺到他心情是很好的。
穿過禦花園,見到一身形窈窕的姑娘,小福子頓住,皺著眉滿臉不敢置信。
“怎麽了?”
小福子不知該怎麽說:“主子,那,那是……”
已經不必再問,李從看到了,是沈玉珠。
他曾經愛過,恨過,一直無法忘懷,糾纏了半輩子,最後兩兩相忘,兩相看厭,再也不想相見的女人。
沈玉珠還是他的遠方表妹,生母的娘家人。
在老家窮困的過不下去,來投奔他這個算是隱形人一樣的皇子,即便他在皇室再怎麽不受寵,不被重視,也是不愁吃穿,過得富貴,甚至還有些小權利,在那些小官員眼裏,是根本攀附不上的存在。
能被太子橫刀奪愛搶走,沈玉珠自然生的很美,跟謝明枝大氣明豔,美的灼人完全不同,沈玉珠很纖瘦,麵色蒼白,行如扶風弱柳,是個體弱的病美人。
比起謝明枝,還是太素了些,宛如清粥小菜和國宴的區別。
李從不自覺,就在心裏做了比較。
她一見李從,就紅了眼圈:“表哥……”
“這是怎麽了,這麽委屈,難道太子殿下欺負了你?”
沈玉珠搖頭:“我,我聽說了表哥的事,鄭氏女怎麽能這麽對表哥呢,太過分了,表哥這麽好。”
李從笑的更溫柔了:“是啊,我這麽好,跟我定下婚約的女子卻接二連三的棄我而去,鄭氏女跟五皇兄本就情投意合,若非表妹,我跟鄭氏女也不會被母妃亂點鴛鴦譜呢。”
他語氣溫柔,聲音和煦,誰看了都覺得是個謙謙君子,可說出來的話,卻如此誅心。
沈玉珠的臉色更加蒼白,眼淚簌簌墜落:“表哥,這是在怪我嗎?表哥明明知道,我,我也是身不由己,難道我能拒絕太子嗎?”
總是這樣,柔柔弱弱的,靠眼淚就能奪走別人的一切,李從早就知道,這個表妹是什麽性格的人。
隻是從前,他從未細想,也沒計較過,若不是因為她,他錯過了枝枝最後的遺言,他也不會揭開她的真麵目,對曾經愛過的女人惡語相向,他會一直給她留些情麵,留有餘地。
此時他沒說話。
沈玉珠更難過了,哭的不能自已。
“好了,別哭了。”
李從語氣一軟,沈玉珠希冀的望著他。
“你這樣哭,太子會以為你對我餘情未了,他那個性子可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若被瞧見,你如何交代,好不容易得到的側妃之位,還沒捂熱乎呢,若是太子生氣了,把側妃的位子給了別人,表妹你要如何是好。”
沈玉珠咬著下唇,很是無措。
李從的神態卻溫和的不得了:“為了表妹著想,我們以後不能再私下見麵了,你如今成了太子的女人,便更要避嫌,知道嗎?”
沈玉珠有些不安:“表哥,是在為我著想?”
“當然。”李從頷首:“你是我的表妹,嫁給我親兄長,是親上加親,從前的事,未免太子誤會,便不要再提,過去的讓它都過去吧,因著這層親緣,太子兄長不會虧待你的。”
沈玉珠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表哥一直都是護著我的。”
李從不置可否,沉默一會,忽然開口:“對了,這麽久還沒恭喜表妹,未來的側妃娘娘,便是我這個表哥,也要叫一聲小嫂子了,表妹,恭喜了。”
他真心實意的道賀,甚至說了些俏皮話,到現在都不曾有任何逾矩行為,可沈玉珠卻總覺得,奇怪又別扭。
“小嫂子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您自便。”
沈玉珠咬著下唇,隻能看著李從離開的背影,自己卻無所適從,茫然無措。
“姑娘……”
她的婢女拉了拉她的袖子,沈玉珠勉強回過神。
“姑娘,瞧著七殿下倒是走出來了,七殿下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後不纏著姑娘了,姑娘也能安心了,對了,已經不能叫七殿下,得叫成王殿下了,真沒想到,那個隱形皇子居然最先封王樂,姑娘,您跟成王殿下是有情誼的,也許咱們……”
沈玉珠低喝:“住嘴,我跟表哥如何,還能任你隨口說?”
婢女嚇了一跳,說話都結結巴巴的:“姑,姑娘之前不是一直擔心……”
她急忙低下頭,不敢跟主子分辨。
沈玉珠神情恨恨,很有些不甘心,之前她擔心表哥放不下她,跟太子鬧起來,會對她不利,現在表哥真的好似把她放下了,又開始難過。
“表哥怎麽可能就這麽把我放下,那些年你又不知不知道,表哥多喜歡我,記掛我,我要嫁給太子時,表哥撕心裂肺的傷心難過。”
婢女張了張嘴,沒有繼續勸。
沈玉珠擦擦眼淚:“可惜造化弄人,我跟表哥,有緣無分,隻能辜負表哥了。”
“是啊。”婢女語氣僵硬,根本就不知道,自家主子又說這話幹嘛。
“表哥把傷痛藏在心裏,不讓我知道,為了我的幸福,也不讓我看出來,表哥對我,情深至此。”
婢女不知該說什麽,渾身無措,她實在不明白,更加費解。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姑娘,奴婢不明白,先前您不是還擔心,這成王殿下不糾纏了,不是好事嗎。”
太子跟成王殿下不一樣,可不是那麽好脾氣好糊弄的人。
沈玉珠歎氣:“我當然知道這是好事,可表哥分明把難過傷痛深藏於心,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怎能視為不見,他若是這輩子都走不出來,心裏一直有我,可怎麽是好,他如此情深似海,眷戀不舍,我卻不能跟他長相廝守。”
婢女更震驚了,她實在看不出,成王殿下哪裏表現得眷戀不舍了,成王殿下剛才,難道不是個得體的表哥?
“姑娘,想要怎麽做?”
“眼看就要選秀賜婚,表哥若過得不幸福,我也難辭其咎,桃枝,你說,我是不是得幫幫表哥呢,聽鄭嬤嬤說,表哥已經有了正妃人選,那女子,定然跟我十分相像吧。”
沈玉珠歎氣:“造化弄人,得不到我,得到跟我相似的贗品,也隻能說勉強安慰的了表哥了,桃枝,你去打聽一番,表哥選上的是哪家的姑娘,作為表哥真心愛著的那個,總要幫他把把關。”
小福子在觀察自家主子,生怕他因遇見沈姑娘又心情糟糕。
“主子,那沈姑娘……”小福子欲言又止,焦灼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李從看的好笑:“有話直說,恕你無罪。”
小福子心一橫:“主子跟沈姑娘緣分已盡,她都已經是太子的人,真的不能再私下碰麵了,若是太子知曉……”
“我知道,今日我並不知曉她在那裏等我。”
李從滿臉淡然:“我早已將她放下,跟太子更不會因此兄弟鬩牆,你多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