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邪器魔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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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岐抱著酒壇,壇口溢出的紫金色酒霧還在空氣中盤旋。看著他那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刀疤,在燭火下扭曲成詭異的弧度。冥夜突然開口問道:“為何不能煉?”
    墨岐腳步頓在鐵砧旁,火星子濺上他破布鞋都沒反應。“小子,有些事兒知道了未必是福。”他聲音悶在喉嚨裏,像被酒壇子堵住了嘴,“這刀...魔性太重。”
    “魔性?何為魔性何為人性?”冥夜追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儲物戒。黑刃的鑄造圖紙,此刻就靜靜的躺在儲物戒指之中。
    墨岐突然轉身,獨眼在火光下泛著血絲:“老夫見過很多所謂的邪器、甚至魔器。可沒有一件能夠與你這圖紙上的兵刃相比:三棱鋸齒鎖煞...…骨紋噬血吞魂....…分明是拿活人魂魄當爐料!”他越說越激動,羅圈腿撞到鐵架,震得滿牆的刻刀叮當作響。
    “煉這把刀,得集‘天材、地險、人命’三大禁忌,所需要的材料,不是世所罕見的異寶,就是萬金難求的奇珍。有些材料,更是需要要闖入四大禁地去尋找。你以為四大禁地是什麽地方?是你想去就去,想來就來的地方嗎?”墨岐咆哮的聲音在冥夜耳邊炸響。
    墨岐繼續說道:“材料難尋還隻是其中之一。你可知道煉器時,得拿煉器之人心頭血引煞,一但控製不好,煉器之人就會被第一個吸成幹屍。同時,在熔煉材料時,執器之人,還得用精血不停的澆灌,將精血與材料完美融合,從而達到人器共生的條件。這起碼要耗費執器之人七成以上精血。老夫是圖你這幾壇酒連命都不要了?”墨岐越說越激動。
    冥夜沉默了一瞬,“我知道難,很難。”他語氣平淡,銀白長發在他無形的氣下勢驟然離體飛卷,宛如被投入狂流的雪緞。每一縷發絲都繃成銳利的弧線,根根分明地逆著夜風炸起,“但我必須煉。”
    墨岐胸膛不斷起伏,目光在冥夜臉上瘋狂遊移,臉上浮現出了與平日裏那奸滑似鬼完全不同的形象,顯然被冥夜的話氣的不輕。
    下一刻,他竟抓起桌上的淬火鉗砸向丹爐,火星子濺得滿牆符文忽明忽暗:“你可知道,千年前老夫祖師就是煉製邪器遭了反噬,魂魄被絞成碎片吞噬殆盡,連重入輪回都做不到。你當血煉之刃真是兵器?那是個會吃人的煞物、魔物!”
    冥夜看著他突然癲狂的模樣,袖中手指微微收緊。他從未見過墨岐如此失態。這個平日裏見了酒就挪不動步的老東西,此刻竟用他那烏黑枯瘦的手揪扯著稀疏的白發,仿佛那每一根發絲都係著陳年往事。
    “好,我不問了……”冥夜深深吸了口氣,不再繼續追問,指尖白光輕輕閃過,三壇刻著玄冰紋路的青黑色酒壇便從儲物戒裏飄了出來。酒壇朝著墨岐的方向輕輕推去,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他麵前的鐵砧上。
    壇口還沒掀開,那股凜冽的酒香就跟凝成了看得見的霧氣似的,呼地一下彌漫開來,帶著玄冰髓的清冽氣直往人鼻子裏鑽。
    冥夜低聲說了句,“老頭,謝謝你……”,話音落時,尾音好像都被這酒香裹得柔柔軟軟的,散在空氣裏。
    墨岐佝僂的背脊猛地僵住,渾濁的眼瞳裏先是掠過一絲複雜的波動,像寒潭被投入石子般泛起不忍的漣漪,可那凜冽酒香剛一漫過來,他幹裂的嘴唇就不自覺地哆嗦著,枯瘦的手指在半空虛懸著,想抓又猛地頓住。
    那雙手像是被什麽絆住了,既想夠向酒壇,又透著幾分遲疑的瑟縮。他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一半魂兒被酒香勾得發顫,另一半卻在皺紋裏藏著擰巴的猶豫,渾濁眼底的光忽明忽暗,不知是貪酒的熱望,還是對眼前人那點說不清的顧念在較勁。
    他頹然跌坐於鐵砧前,那雙常年沾染淬火藥水、變得烏黑幹枯的手,此刻正用力抓撓著頭頂稀疏的花白頭發,幾縷枯發被狠狠拽下,混著鐵砧上的鐵鏽簌簌掉落。額角青筋如蚯蚓般突突跳動,蒼老的麵容因極致的掙紮而扭曲。平日裏嗜酒如命的墨岐,卻在此時三緘其口,守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執念,生生將涎水咽回了腹中。
    青黑色酒壇的“寒淵焚夢”在鐵砧上排成一列,壇口封泥尚未裂開,已有絲絲縷縷的異香滲出。那香氣初聞如雪山融冰滴落在幽潭,在燥熱的煉器坊內凝成一道的香霧。
    墨岐喉結狠狠滾動,渾濁的獨眼死死盯著壇身上凝著的金紅色靈力結晶。那是用九葉忘憂草與魔域燼夢花提純的靈液,光是飄散的氣息,就讓他後槽牙泛起酸甜的癢意。
    “你當老夫……”他嗓音沙啞得像砂紙碾過生鐵,後半句卻被喉頭翻湧的酒癮嗆得走了調。“寒淵焚夢”那冰火交織的異香鑽進來,連骨髓裏沉眠的疲憊都被熨得發酥。
    “唉……!”
    夕陽將轅門的旗杆拉成斜長的影子,冥夜坐在青石上,手中酒壇已見了底。銀白長發被晚風掀起幾縷,掠過他蒼白的側臉時,能看見下頜線比半月前更顯鋒利。他在想墨岐最後那句話:“會吃人的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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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刃的圖紙,是他複刻了前世記憶中的模樣,他隻覺得那黑刃,就是殺戮道的極致體現,卻未想過墨岐會如此忌憚。“逆走符文引暗勁...”他低聲複述著老煉器師的話,指尖在石麵上勾勒出刃鄂的弧線,“難道這符紋真這麽可怕?”
    更讓他在意的是墨岐突然的頹唐。那個為了半壇酒能把祖傳刻刀當暗器扔人的老東西,竟會為了一把還隻是圖紙的刀放棄幾壇極品靈酒。風卷起他袖口時,露出腕間尚未完全消退的冰蔓痕跡。那是“玄冥鎮獄勁”與血脈之力共生的證明。或許,這把黑刃的邪性,遠比他想象的更深。
    中軍大帳內,蕭震天捏著儲物戒的手指微微發顫。暗衛隊長垂首站在帳中,甲胄上的血玉墜子還沾著邊境的風沙:“陛下說,這些材料若不夠,後續還會有材料送來。”
    陸九淵湊上前,瞳孔因震驚而收縮:“這...這是萬毒窟的化骨蟻毒液?西漠古戰場的血祭朱砂?”他抓起一塊流轉著幽光的晶體,“凝魂晶!居然有兩顆完整的?”
    蕭震天猛地合上戒指,靈力波動震得帳內燭火驟亮:“陛下這是...…要打造禁忌殺器?”話一出口便覺失言,連忙看向旁側的冥月。公主殿下正望著帳外,銀白月光落在她發間的玉簪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還有……”暗衛隊長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三公主殿下托人帶來消息,說有兩位小公子執意要見七皇子殿下。”
    話音未落,帳簾被猛地掀開。哥哥牽著弟弟站在門口,四歲的男孩躲在兄長身後,露出半張與一年多前別無二致的小臉,隻是那雙曾因毒素而灰蒙的眼睛,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帳內堆積如山的靈材。
    冥夜掀簾而入時,恰好對上男孩的目光。他記得這雙眼睛。在三公主醫館的那天,弟弟中毒垂危,哥哥抱著他衝進醫館,而自己因不能暴露自己,隻能用玄黃九針暫時壓製了毒素。
    “您是...七皇子殿下?”哥哥的聲音發顫,眼前少年一頭銀白長發垂至腰間,身形已超過十五歲的自己,唯有眉宇間那股疏離的清冷,還殘留著當年輪椅上病弱皇子的影子。
    “三陰絕脈散。”冥夜蹲下身,指尖懸在男孩腕間寸關尺上,“毒素已慢慢開始侵及心脈,如果再晚半年便回天乏術了。”
    哥哥“噗通”跪下,磕頭時額頭撞在石板上發出悶響:“求殿下救舍弟!當年在皇城,若不是殿下...我弟弟早成了亂葬崗的枯骨!”
    冥夜扶住他顫抖的肩,餘光瞥見蕭震天欲言又止的神情。帳內靈材的靈光映在他眼底。
    “不行…”冥夜還未開口,一旁的冥月稚嫩卻斬釘截鐵的話語便在大帳中響起,“阿夜,你的身體還未恢複,現在不能再使用那針法。”
    冥夜將跪在地上的哥哥拉了起來,這才走到冥月身前,看著這個滿眼都是為自己擔憂的姐姐,冥夜心中一暖,“放心吧姐姐,施針不會影響我的身體。”冥夜輕聲說道,他跟姐姐撒了個謊。
    “不行就是不行…阿夜,我可是你姐姐。”冥月說完可能是覺得自己氣勢不夠,“再說了,不是還有“九轉清魂丹”嗎?”冥月倔強的抬著頭看著冥夜,寸步不讓。
    冥夜灑然一笑,伸手摸了摸冥月的小腦袋,“九轉清魂丹,是以備不時之需,萬一我哪天不在的時候,是用來急救的。真的不會有事的,再說了,姐姐還信不過我嗎?”
    “可是……”
    “去帳外等著。”冥夜轉身對哥哥說道,同時看向陸九淵,“陸前輩可願助我?”
    陸九淵立刻會意,上前出手封住了男孩“膻中”、“神門”、“心俞”三處大穴,並以自身靈力護住男孩心脈。
    冥夜指尖已騰起一簇猩紅火焰。那火焰翻湧著極寒與灼燒之力,瞬間將帳內溫度降至冰點,卻又在觸及男孩皮膚時化作柔和的光流,順著冥夜施針的穴位滲入體內。
    “鎖魂…”有著陸九淵幫助封住心脈,冥夜直接動用鬼隱十三針的第二針。冥夜臉色因施針,瞬間變得煞白,未恢複的身體也在輕微的顫抖。冥月趕忙拿出靈綢帕,輕輕擦拭著冥夜額頭的汗珠。
    忽然,營帳中溫度瞬間降低下來,四周開始有著淡淡的灰霧彌漫,灰霧之中有著隱約的抓撓聲,囈語聲響起。“啊……”冥月被嚇得一激靈,一下拉著冥夜的衣角就不放。
    陸九淵和冥月,都曾是冥夜以鬼隱十三針救治才得以存活。但是,他們也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冥夜施針,而引發的這種詭異異象,更是讓他們無法理解。
    蕭震天更佩劍直接出鞘,靈力灌注劍身,隨時準備出手。
    “無妨,大家不用緊張。”冥夜低喝聲安撫著幾人不安的情緒。隨著冥夜第三針,第四針落下,冥夜嘴角更是泌出了血漬。四周灰霧更是濃稠,灰霧中鬼影綽綽,囈語聲已經變成了陰森詭異的各種尖嘯聲……
    陸九淵見到這種異象,也被震驚的呼吸驟停。他自從悟出了領悟,就一直在研究領域中的那些詭異生物。今天看到冥夜施針引發的異象,竟與他施展領域之時引來的那些鬼物,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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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針法的震顫,那些毒素被分離、逼出,形成黑紫色毒霧在半空凝聚。剛一形成便被升騰而起的猩紅血焰盡數吞噬,未留一絲痕跡。
    整個過程不過半盞茶,男孩蒼白的臉頰已泛起紅暈,在冥夜收回靈力的刹那,帳頂積雪轟然墜落,砸得牛皮帳篷“嘭”地一響。隨著冥夜收針,四周灰霧也隨之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這是?”蕭震天盯著冥夜指尖殘留的血色火苗,突然想起墨岐前日在煉器坊失態時的驚吼,“殿下的血脈之力,莫不是...”
    “將軍。”冥夜打斷他,目光落在案上那兩顆凝魂晶上,“墨大師可在?”
    月上中天時,墨岐是被蕭震天的親衛架進中軍大帳的。這老家夥酒氣熏天,獨眼卻在看到案上靈材的瞬間瞪得溜圓:“凝魂晶?血祭朱砂?”
    他突然揪住暗衛隊長的衣領:“你們從哪兒弄來的?這凝魂晶千年未聽說出現,這裏居然有……”
    冥夜上前按住他肩膀,卻讓他堂堂七階通幽境的肉身,短暫的無法動彈。“老頭,這些材料,可是我煉製黑刃的材料?”冥夜語氣中透著一絲急迫。
    墨岐的喉結重重滾動,視線在晶紅的血祭朱砂與自己藏在袖中的煉器心得間來回跳轉。那本用獸皮裝訂的心得,封皮上“血煉真解”四個字已被摩挲得模糊不清。他想起祖師臨終前渾身插滿符文鐵簽的慘狀,又聞到冥夜身上若有若無的酒香,是剩下那壇“寒淵焚夢”的味道。
    “材料是…...但你知道血煉最後一步是什麽嗎?”他突然湊近冥夜,酒氣混著汗臭噴在少年臉上,“得拿至少千人的精血、魂魄給兵器開鋒!老夫就算再貪酒,也沒打算讓你去平白殺戮!”
    冥夜沉默地看著他,銀白長發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當墨岐以為他要動怒時,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卷圖紙,正是那把黑刃的設計圖。
    “你看這刃鄂的符文。”冥夜指尖劃過弧麵線條,“逆鑄符文引暗勁,是為了讓煞氣循環。而刀柄的殘月黑晶...”
    他頓了頓,抬眼時眸中閃過一絲墨岐看不懂的猩紅微光:“不是要魂魄獻祭,而是要承載我的血脈。”冥夜手中猩紅血焰浮現,雖然隻有小小一簇,卻比冥夜之前展現的血焰更加精純。
    帳內突然靜得可怕。陸九淵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玉笛卻摸了個空。蕭震天按在劍柄上的手指關節發白。唯有墨岐,獨眼死死盯著圖紙上浮動的符文,有看向冥夜指尖搖曳不停的猩紅火苗。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猛地後退三步,沉重的呼吸聲在安靜的營帳格外清晰。
    “你...…你的血脈...莫不是跟北境那尊‘老東西’有淵源?”他脫口而出,隨即又慌忙捂住嘴,渾濁的眼睛裏滿是驚懼,“不...不對...你身上的氣息更邪!”
    冥夜沒有回答。他隻是將圖紙平鋪在案,看著圖紙中黑刃流暢的線條,繁複的符文,眼神熱切而堅定。
    “其他材料我都會找到的。”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至於反噬...…一把武器,再怎麽逞凶它也隻是一件兵器。”
    墨岐看著他腕間若隱若現的冰蔓紋路,又看看那些散發著凶煞之氣的材料,突然發出一陣怪笑:“好...既然你這麽有把握能夠壓製兵刃的魔性,也罷,老夫就陪你瘋一次!”他抓起血祭朱砂,指尖在圖紙上飛快遊走,“先說好了,材料的清單給你,但是你得給老夫備足十壇‘寒淵焚夢’,不然老夫手抖把材料寫錯,可別怪我!”
    哥哥牽著弟弟從偏帳進來時,正看見墨岐唾沫橫飛地講解著什麽,冥夜垂眸聽著,銀白長發遮住了表情,隻有指尖偶爾跳動的猩紅火苗,映得案上的凝魂晶忽明忽暗。男孩好奇地掙脫兄長的手,跑到冥夜身邊,仰頭看著他:“大哥哥,你要煉什麽呀?”
    冥夜低頭,看見男孩手腕上係著紅繩。那是當年他隨手編的鎮魂結。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碰了碰男孩的臉頰,忽然想起識海深處那尊古鼎,想起鼎身印刻的玄冥鎮獄勁功法。
    “煉一把刀。”他輕聲說,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一把...能夠保護我想保護的人的刀。”
    帳外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已是三更天。蕭震天看著冥夜展開的圖紙,黑刃的線條在燭光下仿佛活了過來,刃背的三棱鋸齒泛著冷光,像極了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戾氣。他突然明白,這位七皇子殿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病弱孩童了。
    而墨岐,正用缺了半顆的門牙咬開新壇“寒淵焚夢”的封泥,獨眼在圖紙與靈材間滴溜溜轉,活像隻終於等到肉骨頭的老耗子,隻是誰也沒看見,他藏在袖中的煉器心得,封皮上多了道細微的裂痕。那是方才冥夜指尖血焰無意間掃過時,留下的灼燒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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