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青梧夜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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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霜,小院中的百年梧桐枝椏橫斜,葉隙間漏下的月光碎成銀鱗,鋪滿寒玉冰心石小徑。冥夜獨坐石桌旁,玄色衣袍在夜風中紋絲不動,唯有腰間深綠玉簫泛著冷幽的光。
    石桌上的青黑色酒壇已空,壇口殘留的酒香混著夜露,在月光下凝成縷縷金絲。他垂眸望著空壇,指腹摩挲著壇身古樸的符文,那是用燼夢花殘渣汁液繪製的符紋,此刻在月色下隱隱發燙,如同他此刻翻湧的心緒。
    周硯與青小蠻的故事畫麵還不斷縈繞在心頭,周硯那雙燃燒著仇恨的眼睛,與青小蠻化形時青玉般的羽翼,在他腦海中反複交疊,讓冥夜心頭無比的沉重與壓抑。
    “啪嗒。”空壇被輕輕放下,冥夜抽出腰間的玉簫。簫身溫潤,貼著掌心傳來奇異的暖意。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按上音孔的刹那,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是在前世記憶中的曲子——“願情”,曲調裏仿若裹著千年未散的執念,此刻從他簫聲中溢出,竟比記憶中更添幾分淒絕。
    簫音如裂帛,劃破青梧閣的寂靜。那是一種近乎破碎的淒美,似寒梅在冰雪中綻放時的顫栗,又似孤鴻掠過殘月時的哀鳴。音符在夜空中凝成實質的光帶,銀白中透著淡淡的血紅,順著梧桐樹的枝椏蜿蜒而上,驚起棲息在葉間的露珠簌簌墜落。
    冥夜胸口微動,噬影貂毛茸茸的小腦袋從衣襟探出來。小家夥血紅色的眼睛還蒙著酒意,卻在聽到簫聲的瞬間猛然睜大,粉嫩的鼻尖不安地翕動著。當旋律如泣如訴地流淌而出時,它突然打了個激靈,一道殘影閃過,已穩穩蹲在冥夜肩頭。貂爪緊緊揪住玄色衣料,小腦袋隨著簫聲微微晃動,喉嚨裏發出細若遊絲的嗚咽,像是在應和這斷腸的曲調。
    簫聲越發的淒婉,越發的悲涼。它不再是單一的哀鳴,還混雜著生死離別的呐喊。冥夜閉著眼,指尖在音孔上翻飛,血焰靈力順著簫管流轉,將每一個音符都染上熾熱的溫度。可這溫度卻暖不了人心,反而讓聽曲者的血液都隨之凍結,曲中那化不開的執念與悔恨,如同無形的藤蔓,悄然纏上每個聽到簫聲的人心髒。
    青梧閣外,千年古槐的最高枝椏上,不知何時多了道纖細的身影。她身著月白紗裙,麵容被同色麵紗遮掩,唯有一雙露在外麵的眼眸,此刻正怔怔望向小院深處。簫聲如同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揪著她的心。
    窒息、茫然、刺痛各種複雜的情緒,化作一滴晶瑩的淚突然從麵紗後滑落,砸在肩頭的輕紗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她抬手想要擦拭,指尖卻在觸碰到麵紗的瞬間顫抖不已,更多的淚水順著麵紗的紋路無聲滑落,滴在古槐粗糙的樹皮上,滲入那記載著千年風霜的溝壑。
    簫聲還在繼續,如同一道銀色的長河,越過青梧閣的院牆,穿過城東縱橫交錯的街巷。那些原本在深夜中修行的修士,練劍的武夫,甚至是在酒肆中的凡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人推開雕花木窗,望著簫聲傳來的方向蹙眉沉思。有人走到屋簷下,任由那淒美的旋律拂過耳畔,心中莫名湧起酸楚。更有甚者,循著簫聲走出家門,站在長街之上,望著青梧閣的方向久久佇立,仿佛那簫聲中藏著他們一生都在尋找的答案。
    冥夜並不知道,他此刻吹奏的仿佛不僅是一首曲子,更是一段跨越生死的記憶。當最後一個音符如流星般劃過夜空,消散在城東的晨霧中時,他緩緩放下玉簫,才發現肩頭的噬影貂像是懂得他心情一樣,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毛茸茸的小腦袋緊緊貼著他耳邊,像一片被風雨打濕的落葉。而他自己,指尖也沾著一點溫熱,那是從眼角滑落的,不屬於他這一世的淚。
    石桌上的空酒壇在晨曦中泛著冷光,遠處傳來第一聲雞啼。冥夜抬手拭去指尖的濕意,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眼中重歸平靜。
    “玄天鍛神錄”中“以魂火替代修士之魂”的鍛器法門明明已經在腦海中過了無數次,可畢竟沒有親自動手煉製過,他也沒有絲毫把握。
    或許萬魂幡終需另尋他法,有些執念,比神兵利器更需要被救贖。
    晨光初露,淡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灑進青梧閣的小院,為藥田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冥夜手持那把泛著古樸光澤的靈藥鏟,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靈藥鏟入手沉甸甸的,卻在冥夜手中仿若有了生命,隨著他的動作輕盈地翻起藥田的泥土。那些被噬影貂禍謔得淩亂不堪的靈藥,此刻正奄奄一息地歪倒在泥土地上。
    冥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一株歪斜的“冰心蘭”挖出,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稀世珍寶。這時,一團毛茸茸的身影突然滾到他腳邊,噬影貂圓滾滾的身子像個小毛球,血紅色的眼睛憨憨地望著他,喉間發出撒嬌般的“嗚嗚”聲。
    “你還有臉來?”冥夜蹲下身子,指尖點了點小家夥圓鼓鼓的肚皮,然後輕輕揪起它的小耳朵,無奈又寵溺地說道,“你看看你把這好好的藥田禍謔成什麽樣子了。你又想來搗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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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噬影貂歪著腦袋,似乎完全聽不懂主人的責備,反而用腦袋蹭了蹭冥夜的手背,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哼唧聲,像是在辯解。
    “別裝無辜,這次說真的。”冥夜又晃了晃它的小耳朵,“要是再被你糟蹋,我可真要生氣了。”
    小家夥突然“嗚嗚“叫了一聲,然後用腦袋頂開冥夜的手掌,圓滾滾的身子扭轉過去,把毛茸茸的屁股對著他,還故意晃了晃蓬鬆的尾巴尖,遠處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為這一人一獸的鬥嘴增添了幾分生機。
    冥夜看著它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呀你,真是拿你沒辦法。”說完,又繼續投入到修複藥田的工作中。
    ......
    當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大地,青梧閣陷入一片靜謐之中。修煉室內的石榻角落,小家夥正抱著一顆比它腦袋還大的靈果呼呼大睡。
    冥夜盤坐在蒲團之上,開始運轉玄冥鎮獄勁功法。寒冰之力與血焰在他體內緩緩交融,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碰撞,又逐漸趨於平衡。經脈中傳來陣陣刺痛,那是受損的經脈正在修複的跡象。
    冥夜緊咬牙關,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卻依然全神貫注地引導著力量的流動。每一次功法的運轉,都是對意誌的極大考驗,但他心中有著堅定的信念,為了能夠在未來的道路上走得更遠,這些痛苦都必須承受。
    隨著冥夜功法運轉,冥夜身體周圍也出現一層淡淡血焰,猶如輕紗般覆蓋在冥夜身上。角落的噬影貂在冥夜周身浮現血焰之時,突然睜開了眼睛望著冥夜身上的血焰,漆黑的鼻頭不斷探嗅著,血紅色的雙目中,滿是對血焰的渴望。
    小家夥不斷挪動著圓滾滾的身軀,在靠近冥夜身體血焰輕紗時,才露出一絲滿足的神情。它緊緊的貼著冥夜,也緩緩閉上了眼睛,隨著小家夥呼吸的節奏,冥夜身體的血焰,一絲絲的進入到小家夥體內,一人一獸就這麽靜靜的修煉著。
    因為噬影貂的搗亂,給落葉軒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冥夜不願虧欠這份人情。在藥田事務告一段落,修煉之餘,他將精力投入到了丹方的補全之中。
    深夜,青梧閣內,銘文水晶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在冥夜的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他坐在書桌前,腦海中不斷思索著泛黃丹方殘頁上的藥理組合,眼神中滿是認真。這是在修煉結束之後,冥夜必做的一項事情。
    良久之後,他忽然提筆蘸墨,毛筆尖飽吸著墨汁,懸在空白處片刻,便落下筆鋒,蒼勁如鬆的字跡在紙上緩緩顯現。他寫下“棲月凝露丹”殘缺的藥材,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同時還詳細記錄下煉製時需要注意的每一個細節。墨香與窗外的夜露氣息悄然交融,彌漫在整個房間,營造出一種靜謐而神秘的氛圍。
    此丹以棲月花、千年凝露草為主材,冥夜經過深思熟慮,大膽地將三千年玉髓芝與星淚砂添加進入了殘缺的丹方。他知道,這兩種珍貴藥材的加入,能夠極大地提升丹藥的品質和功效。在記錄煉製方法時,他寫道:“煉製時需在月圓之夜,取月光精華凝於丹爐,經七七四十九道文火淬煉,才能最大程度的凝煉出丹藥的藥效。”
    想象著丹藥煉成的模樣,冥夜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那丹藥將呈半透明乳白狀,表麵流轉著星輝般的微光,仿佛將月色與晨露封存在方寸之間。棲月凝露丹能助修士穩固修為、滋養神魂,對於七階通幽境修士來說,更是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對於七階通幽境修士來說,最大的難題,就在修煉時會受到心魔的困擾,稍有不慎,就會在心魔的侵蝕下走火入魔。而此丹不僅可增加三倍靈力運轉,更能壓製心魔,使心境澄明如鏡,在七階通幽境高階修士眼中,堪比至寶。
    冥夜望著完成的丹方,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這殘缺的丹方經過他幾日的苦心鑽研和補全,終於煥發出新的生機。他小心地將丹方收入木匣,動作輕柔而鄭重,仿佛在收藏一件無價之寶。窗外月光正好,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木匣之上,為這份來之不易的成果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次日清晨,他踏著晨霧來到落葉軒。雕花木窗內飄出陣陣藥香,溫玉嬈倚著朱漆門框,月白色紗衣上繡著金線勾勒的曇花,眼角含笑的盯著冥夜:“弟弟這是專程來看姐姐,是想姐姐了?”
    冥夜無奈一笑,揮手取出一個木匣,神色平靜遞過去:“溫姐姐,這是補全的棲月凝露丹丹方,添了兩味輔助藥材,煉製細節也都標注清楚了,姐姐可以找一位煉丹師試試。”
    溫玉嬈打開木匣的瞬間,鳳眸驟然亮起:“三千年玉髓芝?星淚砂?你居然這麽短短時間就將其補全了?”她突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冥夜耳際,“弟弟,這麽珍貴的丹方你就這麽給姐姐了,你要姐姐怎麽謝謝你才好。”
    冥夜呼吸猛地一滯,耳尖泛紅,後退半步:“姐姐說笑了,舉手之勞,無需掛懷。”說完,冥夜轉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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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著急走做什麽?”溫玉嬈輕笑,指尖挑起一縷他的發絲,“不如留下來,陪姐姐好好聊聊?”
    “小弟還有要事,就不打擾姐姐了!”冥夜慌亂地轉身,衣角掃落幾縷垂落的珠簾,在溫玉嬈銀鈴般的笑聲中匆匆逃離。
    在冥夜走後,房間屏風後走出一位麵帶輕紗的女子,溫玉嬈恭敬的將裝著丹方木匣呈給女子。女子接過木匣,望著冥夜離去方向久久未曾出聲。
    ......
    從落葉軒出來後,冥夜馬不停蹄地前往城北區域。為了在二十多天後的城西萬寶行拍賣會上拿下“九幽寒鐵”,他必須備好海量靈石。
    前往城北之前,冥夜施展塑骨異形,變成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十指戴滿儲物戒,一副暴發戶商人的打扮。
    噬影貂自從跟著冥夜,他就沒有想過以任何手段去控製小家夥,也未曾簽訂靈寵契約,一直都是放養的狀態。
    這次為了不暴露身份,冥夜隻有讓小家夥進入靈寵袋。為了讓小家夥心甘情願地進去,冥夜專門去靈果鋪買了很多的靈果。
    那些靈果色彩鮮豔,果香四溢,每一顆都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噬影貂一看到靈果,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開始大快朵頤。在它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冥夜才小心翼翼地將它哄進靈寵袋。小家夥雖然哼哼唧唧表示了不滿,但在美食的誘惑下,還是乖乖地進去了。
    便走進了城北滿是血腥氣與藥香混合味道的街道。各大商鋪的老板、掌櫃看到他這副財大氣粗的模樣,紛紛熱情地迎上來。
    “這位貴客,快請進!小店有最珍貴的妖獸材料,保證讓您滿意!”
    “客官,看看我們家的,絕對是整個城北價格最優惠的!”
    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中,冥夜一邊與商鋪的掌櫃搭話,一邊不動聲色地詢問著“雪影魅狐”皮毛的價格。讓他沒想到的是,雲州城的價格居然比青蟒城高出不少。他在各個商鋪之間來回遊走,仔細對比,與老板們討價還價,眼神中滿是精明與算計。
    最終,一家名為“奇物樓”的商鋪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名字,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南疆最大的商會“奇物閣”。走進店鋪,各種珍稀的妖獸材料整齊擺放,散發著獨特的氣息。
    “掌櫃的,你們收雪影魅狐的皮毛嗎?什麽價?”冥夜晃了晃手上的翡翠扳指,儲物戒在陽光下折射出幽藍光芒。
    掌櫃的眼睛驟然一亮,呼吸有著急促的問道:“客官手中有雪影魅狐皮毛?”
    冥夜沒有回話,靜靜的看著掌櫃。“破損的兩千萬靈石一張,完整的三千萬靈石。不過這雪影魅狐百年難遇,不知貴客......”掌櫃帶著一絲疑慮回答道。
    “五十張。”冥夜慢悠悠地坐到掌櫃對麵椅子上,語氣平淡。
    “您、您說多少?”掌櫃的差點打翻案上的青瓷茶盞,瞪大了眼睛,“雪影魅狐十年難見一頭,五十張皮毛......這怎麽可能!莫不是拿普通狐皮來打趣我?”他死死盯著冥夜,渾濁的眼珠裏泛起血絲。
    冥夜不慌不忙起身,十根戴滿儲物戒的手指在空中劃過。刹那間,五十張泛著瑩白光澤的狐皮鋪滿整個廳堂,皮毛上流轉的星輝紋路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空靈的香氣。
    掌櫃的踉蹌後退,撞翻了身後的博古架,珍貴的瓷器碎裂聲中,他的臉色由震驚轉為狂喜。他撲到狐皮堆裏,雙手顫抖著撫摸每一張皮毛:“完整無缺的狐皮,整整五十張......這、這是千年難遇的珍品啊!”掌櫃整個人呼吸急促,眼裏隻剩下了這五十張狐皮,單是這一筆交易,都能夠讓他在城北奇物樓坐穩頭把交椅了!
    “掌櫃的,貴樓這價格雖然比別家高,但我這可是五十張皮毛,數量可不是少數。”冥夜雙手抱胸,“您再給加點,咱們痛痛快快地成交,不行我就隻有去萬寶行了…”
    掌櫃的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臉上笑開了花:“這位老板,您這數量確實多,這樣吧,我再給您加五百萬靈石,這可是我能給出的最高價格了!”
    經過一番看似激烈實則早已成竹在胸的討價還價,冥夜最終以十八億靈石的價格,將五十張雪影魅狐的皮毛賣給了奇物樓。並且在商議價格之時,冥夜看到奇物樓陳列櫃上,擺放著十三株“燼夢花”,冥夜還提了個要求,讓掌櫃的將燼夢花一起送與他。
    掌櫃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交易完成後,冥夜接過“燼夢花”,小心翼翼地放入儲物戒中。走出奇物樓,他望著城北熱鬧的街道,遠處斷天山脈傳來妖獸的低吼。他輕輕拍了拍胸口藏著噬影貂的靈寵袋,心中默默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這十八億靈石,不過是他籌謀中的一小步。距離拍賣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還需要更多的靈石和準備,才能有把握在二十多日後的拍賣會上拿下“九幽寒鐵”。而這一場狐皮的交易,僅僅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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