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暗夜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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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息樓的木門在身後緩緩合上,將掌櫃那貪婪又忌憚的目光隔絕在外。冥夜融入街角的陰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襟下噬影貂的絨毛。小家夥剛才的低嘶並非無的放矢,這辰息樓周圍,至少有三道隱晦的氣息在暗中窺探,雖不致命,卻如附骨之疽般令人煩躁。
“亂葬崗……”冥夜低聲咀嚼著這個地名,眸底寒光流轉。黑袍人選擇這樣的地方藏身,倒是符合他們陰邪詭秘的行事風格。隻是,若貿然前往,多半會落入對方預設的陷阱。幽冥殿與蠱王宗的人,最擅長在這種汙穢之地布下殺局。
他需要時間,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觀察點,更需要重新掌握信息主動權。
心念電轉間,冥夜已轉入一條僻靜的後巷。巷內堆著半人高的廢棄木箱,蛛網在牆角結得密不透風,空氣中彌漫著黴變與尿騷混合的氣味,正是這種令人作嘔的環境,最能隔絕神識探查。
“黑暗潛行。”冥夜指尖結印,周身瞬間泛起濃鬱的黑霧。黑暗之力如同流動的墨汁,將他的身影完全包裹進去。
在黑暗之力的掩蓋下,冥夜施展塑骨異形之術,骨骼發出細微的“哢哢”聲,原本粗壯的身形緩緩拉伸,顴骨的棱角變得柔和,黝黑的皮膚透出幾分常年養尊處優的白皙。
半炷香後,巷子黑霧之中,已換了個人。青灰色的宗門道袍纖塵不染,腰間懸掛的上品法器長劍“流霜”泛著淡淡的瑩光,劍穗上綴著的玉墜刻著淩霄宗標誌性的雲紋圖案。這副模樣,正是東荒修士眼中最典型的淩霄宗內門弟子。既有宗門撐腰的傲氣,又不失名門子弟的禮數。
冥夜抬手撫摸臉頰,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這副麵容,是他早年在軍營時記下的其中一個淩霄宗弟子模樣,如今借著塑骨異形術重現,連瞳孔的色澤都調整到了與之相符的淺褐色。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中冷笑。幽冥殿與蠱王宗的暗探,怎麽也不會想到,冥夜會化作他們最不敢輕易招惹的淩霄宗弟子?淩霄宗勢大,尋常勢力不敢盤問,而幽冥殿的人就算察覺到異樣,也要掂量掂量在東荒地界,與淩霄宗為敵的後果。
在黑暗潛行的掩蓋下,冥夜再次悄無聲息的穿過幾條街區,在另外一條寂靜無聲的巷子中顯露出身形。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將噬影貂往內襯深處塞了塞,小家夥不滿地蹭了蹭他的肋骨,卻很懂事地沒有發出聲響。做好這一切,冥夜邁開腳步,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踏在石板路的縫隙處,既帶著宗門弟子特有的從容,又暗藏著隨時能爆發的警惕。
從城東到城西,需穿過三條主街、十七條小巷。冥夜專挑人流密集處行走,在綢緞莊門口駐足片刻,看夥計給富家小姐展示新到的雲錦。
在小吃攤前停下,皺著眉看攤主用油膩的手抓著靈米糕,眼神裏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嫌棄;遇到幾個結伴而行的低階修士時,他微微頷首,既不失禮數,又用眼神裏的淡漠劃清界限,這正是大宗門弟子對待散修的常態。
有兩次,他察覺到有隱晦的目光掃過,一次來自街角的茶寮,一次藏在酒樓的二樓窗後。冥夜恍若未覺,隻是在經過茶寮時,故意讓腰間的“流霜劍”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劍鞘上淩霄宗的雲紋在靈紋燈光下一閃而過。那兩道窺探的目光,果然瞬間消失了。
“人心就是如此,趨利避害,欺軟怕硬。”冥夜心中暗道。淩霄宗的名頭,就是最好的護身符。他花了近一個時辰,才“悠閑”地走到城西一處名為“晚香居”的客棧前。這家客棧門麵不算最氣派,卻勝在位置清幽,後院多是獨立小院,很適合隱藏行蹤。
“住店。”冥夜走到櫃台前,聲音平淡,既不傲慢也不卑微,恰好是那種習慣了被人奉承,卻又懶得擺架子的語氣。
掌櫃是個精瘦的中年人,見他一身淩霄宗服飾,腰間長劍氣度不凡,連忙堆起笑容:“客官裏麵請!不知想要什麽樣的房間?我們這兒有上房、套房,還有獨立的小院……”
“獨立小院,要最安靜的那處。”冥夜打斷他,隨手丟出三塊中品靈石,“另外,把你們客棧最好的吃食備一桌送到我房裏,再燒一桶熱水,要最上等的靈泉。”
掌櫃的眼睛一亮,這三塊中品靈石足夠包下小院半個月,還附帶最好的酒菜。他連忙點頭哈腰:“沒問題沒問題!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去安排!”
冥夜沒再說話,跟著引路的侍者往後院走。穿過抄手遊廊時,幾個住店的修士認出他的宗門服飾,紛紛側目,甚至有人想上前搭話。冥夜隻是微微點頭示意,腳步未停,眼神裏的疏離如同無形的屏障,讓那些人訕訕地收回了腳步。
侍者將他領到最深處的“聽竹院”,院門緊閉,院內種著靈竹,月光灑下,竹影婆娑。“客官,就是這兒了,酒菜和熱水稍後就到。”侍者躬身行禮,語氣恭敬。
“嗯。”冥夜淡淡應了一聲,推門而入,反手關上院門時,用靈力在門內布下了一層微弱的警示結界。這並非為了防禦,而是防止任何外界的神識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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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酒菜上桌,四葷四素一湯,皆是雲州城的名菜,靈犀肉、紫參燉雪雞、琉璃藕……香氣撲鼻。隨後,兩個淬體境八層的侍者抬著巨大的浴桶進來,桶中注滿冒著熱氣的泉水,水麵漂浮著幾片安神的靈葉。
“客官還有什麽吩咐?”為首的侍者問道。
冥夜坐在桌邊,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靈犀肉,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眼皮都沒抬:“沒有了,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靠近院子。”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侍者們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待院門關上,冥夜才放下筷子,眼中的淡漠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審視。他用神識仔細檢查了每一道菜,又探查了浴桶裏的靈泉,確認沒有被動手腳後,才重新拿起筷子。
他沒有急著沐浴,而是慢條斯理地用餐。淩霄宗弟子的優越感並非刻意裝出來的,而是融入骨血的習慣。他們無需擔心食物有毒,無需警惕周遭環境,因為宗門的名頭就是最好的保障。冥夜要做的,就是徹底融入這種狀態,讓任何可能監視的人都挑不出絲毫破綻。
一個時辰後,飯菜撤下,浴桶裏的水依舊溫熱。冥夜褪去道袍,將噬影貂從內襯裏放出來:“在院裏守著,有任何動靜立即示警。”
小家夥“吱吱”叫了兩聲,跳到院牆上,黑色的身影與竹影融為一體,隻露出一雙警惕的黑眸。
冥夜踏入浴桶,靈泉的暖意包裹全身,連日來的疲憊消散了不少。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飛速運轉。
從辰息樓得到的消息,存活下來的黑袍人,從廢棄倉庫逃入亂葬崗後便再無動靜,這本身就很可疑。是設下了陷阱,還是另有圖謀?八萬血傀散布在雲州城,為何沒能提前發現倉庫的異動?周硯和葉峰這五年,又是否有被盯上?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中盤旋,直到後半夜,月上中天,冥夜才從浴桶中起身,換上幹淨的內袍,重新穿上那身青灰色的淩霄宗道袍。
他來到床榻處,盤膝坐在床榻上,催動識海中周硯,葉峰這兩名血裔的靈魂連接:“到城西晚香居的聽竹院來,注意隱蔽。”
“是,公子!”識海中傳來兩道激動的聲音,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的時間,院門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三長兩短,是約定的暗號。
冥夜抬手撤去隔音結界,沉聲道:“進來。”
院門被推開,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正是周硯和葉峰。
五年未見,兩人變化極大。周硯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麵容比過去更加堅毅,眼神沉穩如淵,周身散發著焰紋境巔峰的氣息,隻是偶爾波動的靈力顯示他的境界還未完全穩固。
而葉峰的變化更是讓冥夜驚訝。當年那個紈絝子弟的影子蕩然無存,他穿著樸素的月白色長衫,身形挺拔,眉宇間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體內竟散發出焰紋境初期的波動,雖然隻是初期,卻異常凝實。如今的葉峰,斬殺六階碎星境巔峰修士,已是沒有任何困難。就算七階通幽境初期修士。就算打不過,對方也無法對他造成致命威脅。
“屬下參見公子!”兩人同時單膝跪地,聲音恭敬。
冥夜抬手:“起來吧,五年不見,葉峰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落在葉峰身上,“沒想到,你竟能在五年時間突破到焰紋境,看來這五年並未虛度。”
葉峰站起身,臉上露出一絲羞愧:“屬下資質愚鈍,讓公子見笑了。若不是公子當年賜下血脈,屬下如今恐怕仍是個一事無成的紈絝。”
周硯也道:“公子離開後,屬下按照您的吩咐,一邊修煉,一邊擴張血傀的勢力。葉峰在情報收集方麵很有天賦,幫了不少忙。”
冥夜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說話。三人在石桌旁落座,噬影貂從牆上跳下來,鑽到冥夜懷裏,好奇地看著周硯和葉峰,直到冥夜拍了拍它的腦袋,才鑽進冥夜衣襟。
“說說吧,這兩個月雲州城的情況,還有黑袍人的蹤跡,你們查到了多少?”冥夜開門見山,語氣凝重。
周硯率先開口:“公子離開後,屬下將八萬血傀分散部署在雲州城各處,滲透到各行各業。藥鋪、酒樓、車馬行、甚至是官府的底層衙役中,都有我們的人。這兩個月下來,整個雲州城的大小動靜,基本都在我們的監視範圍內。”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至於黑袍人,當初公子讓主要盯緊角鬥場與城南亂葬崗。自從公子搗毀了角鬥場地下洞窟,這兩個月,一直未再見當初那批黑袍人出現過。不過,有一批蠱王宗的弟子突然現身雲州城,他們主要是收集各種陰邪材料,比如屍骸、毒草、還有……魂晶。”
“魂晶?”冥夜皺眉,那是用修士魂魄煉製的邪物,“他們要魂晶做什麽?”
“不清楚,”周硯搖頭,“但屬下發現,他們收集的魂晶都蘊含極為精純的陰寒之力,似乎在進行某種特殊的煉製。而且,這些黑袍人的修為參差不齊,最低的隻有禦空境,最高的……屬下曾感應到過通幽境巔峰的氣息,但對方很謹慎,每次出現都帶著遮蔽氣息的法器,無法確定具體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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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峰補充道:“大約一個月前,這批人的活動突然變得頻繁起來。他們開始秘密從雲州城各處向著城南亂葬崗匯聚,屬下派了三個血傀混入附近探查,結果有去無回…”
“又是亂葬崗?”冥夜追問。
“不錯。”葉峰的聲音低沉,“屬下猜測,他們真正的據點應該在亂葬崗深處。那裏屍氣濃鬱,又有天然的陰煞磁場,正好掩蓋他們的氣息。而且,亂葬崗外圍有一層無形的結界,我們的血傀無法靠近,一旦踏入百米範圍,就會被一股詭異的力量侵蝕心智,變成隻會殺戮的行屍。”
冥夜眼中寒光一閃:“是魂絲的力量?”他想起在北境百骨溝見過的痕跡,那些骸骨的脊椎骨上都有魂絲勒過的印記。
周硯點頭:“公子英明,屬下取回過那些失控血傀的屍身,發現他們的識海被一種細密的絲線纏繞,正是魂絲。這種魂絲比歸墟迷障中的更加詭異,不僅能控製心神,還能吸收屍氣壯大自身。”
“這麽說來,辰息樓掌櫃的消息是真的。”冥夜沉吟道,“他們從倉庫逃入亂葬崗,不是走投無路,而是早有預謀。那倉庫的爆炸,恐怕也是為了銷毀痕跡,引開注意。”
周硯讚同道:“屬下也是這麽認為的。爆炸發生後,屬下立刻讓血傀封鎖了城南所有出口,除了當日那十多名受傷的黑袍人,但並未發現任何其他黑袍人的蹤跡。現在看來,他們早就在亂葬崗建立了新的據點。”
他看向冥夜,語氣擔憂:“公子,亂葬崗那地方太邪門了。萬年積累的屍氣凝聚成了實質的陰煞,普通通幽境修士進去都難以承受,更別說裏麵還有黑袍人設下的陷阱。而且,屬下懷疑,他們在那裏培養了某種強大的邪物,最近夜裏,亂葬崗方向偶爾會傳來奇怪的嘶吼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冥夜指尖敲擊著石桌,發出清脆的聲響:“什麽樣的嘶吼聲?”
葉峰回憶道:“像是很多野獸在同時咆哮,但又夾雜著人的慘叫,很淒厲,而且每次嘶吼過後,亂葬崗的陰煞之氣就會濃鬱一分。屬下曾冒險靠近過一次,在遠處看到有巨大的黑影在崗內移動,體型至少有數十丈高,渾身覆蓋著巨大的白骨鱗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數十丈高的白骨鱗甲怪物?”冥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玄屍宗的煉屍術也達不到這種程度,除非……他們用了某種禁忌之法。”
他忽然想起玄屍宗的煉屍術,以修士屍身為基,輔以屬性材料煉製。但眼前這些黑袍人顯然另辟蹊徑,結合了魂絲和屍氣,煉製出的恐怕不是普通的屍傀,而是更可怕的怪物。
“你們查到黑袍人的來曆了嗎?”冥夜問道,“除了幽冥殿和蠱王宗,還有沒有其他勢力參與?”
周硯搖頭:“暫時沒有發現其他勢力的痕跡。但屬下注意到,那些黑袍人使用的法器上,除了幽冥殿的白骨法杖印記,還有一種類似蛇蠍的圖騰,應該是蠱王宗的標誌。看來公子的猜測沒錯,他們確實是兩大勢力聯手。”
“聯手嗎……”冥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冥殿擅長魂術,蠱王宗精於用毒和控蠱,兩者結合,倒是相得益彰。隻是不知道,他們背後的那個‘祂’,究竟是什麽來頭。”
他站起身,走到院牆邊,望著城南的方向,月光下,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亂葬崗必須去一趟。不管他們在搞什麽鬼,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周硯連忙道:“公子三思!亂葬崗太危險了,不如讓屬下再多派些人手探查,等摸清了裏麵的情況再做打算?”
“來不及了,”冥夜搖頭,“我還另有要事處理,沒有時間去慢慢探查。而且,那些黑袍人既然敢在雲州城如此放肆,必然有所依仗,拖得越久,變數越大。”
他轉身看向兩人:“周硯,你繼續讓血傀監視亂葬崗外圍,一旦發現有黑袍人進出,立刻匯報,不要打草驚蛇。”
“是。”周硯躬身領命。
“葉峰,”冥夜看向葉峰,“你熟悉雲州城的地形,明天去查一下亂葬崗的曆史,尤其是近幾百年來發生過什麽詭異的事件,越詳細越好。任何蛛絲馬跡都可能有用。”
“屬下明白。”葉峰點頭。
冥夜最後叮囑道:“記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你借助你姐的身份,隻能唬住普通勢力,對幽冥殿和蠱王宗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弄不好,還會給你姐姐帶來麻煩。如果遇到危險,不必戀戰,立刻撤退。”
“屬下遵命!”兩人同時應道。
冥夜揮了揮手:“去吧,隱藏好形跡離開,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周硯和葉峰再次行禮,轉身化作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院中的竹影依舊搖曳,噬影貂跳回冥夜肩頭,蹭了蹭他的臉頰。冥夜抬手撫摸著小家夥的絨毛,目光望向城南亂葬崗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亂葬崗……魂絲……白骨鱗甲怪物……”他低聲呢喃,指尖凝聚起一縷猩紅的血焰,“不管你們在玩什麽把戲,這次,我都會親手將你們的陰謀粉碎。”
血焰在他掌心跳躍,映照著他冰冷的眼眸。一場新的風暴,正在雲州城的夜色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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