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大會總算是囫圇個兒地辦完了，沒出啥顛覆性的大亂子，還意外或者說驚嚇）地收獲了不少“好評”和合作意向。掌門長老們表示“甚慰”，雖然他們看我的眼神依舊複雜得像是在看一個行走的炸藥包。
    俺這情緒研究司，算是徹底在三界……呃，至少在東勝神洲修仙界，掛上號了。現在出門，別派修士打招呼都不是“道友別來無恙”，而是“張司主，今天又研究啥新情緒了？”或者“貴司那位摔跤仙師可還安好？”
    安好？好得很！就是有點費地磚！自從大會之後，也不知道是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還是被那天白無常的怨魂刺激到了，悲傷分身的情感共鳴能力似乎又上了一個台階。現在他不光能跟鬼魂共情，連路邊被小孩踢了一腳的石頭、被風吹折了腰的小草，他都能蹲那兒對著哭半天！勸都勸不走，搞得我們司周圍方圓百米，氣氛長期處於一種低氣壓的悲傷之中，不知道的還以為俺們這兒是專業治喪的。
    相比之下，憤怒分身就“正常”多了，依舊是那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主要負責司裏的“重體力活”和“對外威懾”雖然威懾方式有點糙）。樂仙分身還是老樣子，仙氣飄飄，負責提升俺們司的整體格調主要靠臉和氣質）。尷尬分身……他好像更習慣那件隱形鬥篷了，現在一天到晚披著，走路都沒聲兒，跟個背後靈似的，經常把來辦事的弟子嚇一跳。
    三位美女助理嘛，關係似乎進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火靈兒不再動不動就揮鞭子，但看我的眼神總帶著點“你小子別嘚瑟”的警告；黃靈兒依舊活潑，但給我泡的茶總算恢複了正常味道偶爾還是會加點料，比如能讓人短暫變聲的“鸚鵡草汁”）；蘇瑤師姐還是那麽清冷，但偶爾會指點一下我的修煉，雖然她那套冰心訣的理論跟俺這渾身冒情緒的路子不太搭。
    日子就這麽在一種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主要是情緒暗流）的狀態下過著。直到這天，一份來自天庭、蓋著蟠桃園大印的加急玉簡，打破了表麵的寧靜。
    玉簡是直接送到我手上的，內容很簡單，卻很驚悚：
    【茲有蟠桃園‘並蒂同心桃’一株，近日情緒不穩，花葉萎靡，果實現裂紋，園中力士束手無策。聞下界青雲門情緒研究司，於梳理靈植情緒一道頗有心得附：黃靈兒仙子在大會展示之‘百味香囊’樣品一枚為證）。特請張司主攜得力幹將，速赴天庭，協助診治。事關王母娘娘蟠桃盛會，十萬火急！——蟠桃園土地呈報】
    我看完玉簡，手一抖，差點把這燙手的玩意兒扔出去。
    蟠桃園？！並蒂同心桃？！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
    俺們這業務範圍，都拓展到天庭核心產業了？！還是給王母娘娘的心肝寶貝桃樹看病？！
    這他娘的哪裏是業務，這是送命題啊！治好了，可能有點賞賜；治不好，或者治出啥毛病來，俺這小身板夠不夠天庭砍的？
    “去！必須去！”黃靈兒第一個跳起來，眼睛亮得跟探照燈似的，“蟠桃園啊！多少靈植師夢寐以求的地方！還能見到真正的蟠桃！說不定還能搞點枝條回來扡插！”
    火靈兒也摩拳擦掌：“天庭？正好去見識見識！看看天兵天將是不是真像傳說中那麽厲害！”
    蘇瑤師姐雖未言語，但眸中亦有一絲意動。
    我那四個分身更是激動，憤怒分身覺得這是“打上天庭”的好機會？），悲傷分身開始為那棵生病的桃樹難過，樂仙分身覺得此乃仙緣，尷尬分身……他默默地把隱形鬥篷裹緊了一點，仿佛這樣就能拒絕這趟差事。
    我看著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夥伴，感覺眼前發黑。但天庭的征調，等同於玉帝的旨意，俺根本沒膽子拒絕。
    “行……行吧！”我一咬牙，“去就去！不過咱們得約法三章！到了天庭，都給我收斂點！尤其是老怒，不許跟天兵動手！老悲，控製一下眼淚！老尬……你盡量別說話，也別摔跤！一切聽我指揮！”
    眾人包括分身）稀稀拉拉地應了聲，但那興奮勁兒，一看就沒把俺的話當回事。
    事不宜遲，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主要是黃靈兒把她那些瓶瓶罐罐的靈植精華、種子香囊塞了滿滿一儲物袋，火靈兒檢查了好幾遍她的鞭子，蘇瑤師姐帶上了冰凝峰特產的“萬年冰髓”說是有靜心奇效），我則把情核捂得嚴嚴實實，生怕到了天庭它再整出啥幺蛾子。
    天庭派來的接引仙光很快落下，籠罩了我們幾人。光芒一閃，再睜眼時，我們已經身處一片仙氣氤氳、流光溢彩的仙境之中。
    腳下是白玉鋪就的甬道，兩旁瑤草奇花，仙鶴翔集，遠處宮闕連綿，隱在雲霧之中，散發著威嚴與祥和的氣息。這裏的靈氣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呼吸一口都感覺修為在隱隱增長。
    “哇塞！這就是天庭啊！”黃靈兒像個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看什麽都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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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靈兒也收斂了些脾氣，好奇地打量著那些巡邏而過、身著金甲、氣息強大的天兵。
    蘇瑤師姐靜靜站立，感受著此地純淨的仙靈之氣。
    我那四個分身更是拘謹了不少，連憤怒分身都下意識地壓低了呼吸。
    一位穿著員外袍、手持拂塵的土地爺，早已等候在路口，見到我們，連忙迎了上來：“可是下界青雲門張司主當麵？小老兒乃是蟠桃園土地，恭候多時了！快請隨我來，那株並蒂同心桃，情況越發不好了！”
    土地爺語氣焦急，帶著我們穿過層層守衛，進入了一片被七彩霞光籠罩的巨大園圃。園中仙桃樹無數，枝葉間掛著累累碩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和磅礴的靈機。但土地爺徑直將我們帶到了園子深處，一株看起來格外不同的桃樹前。
    這桃樹不高，但枝幹虯結，仿佛蘊含著無窮歲月。奇特的是，它的主幹在離地三尺處一分為二，如同兩個相互依偎的戀人，枝頭各結著一顆比其他蟠桃稍小、但色澤更加瑩潤、隱隱有七彩光華流轉的桃子。這就是“並蒂同心桃”。
    然而此刻，這株桃樹確實如土地爺所說，情況不妙。葉片無精打采地耷拉著，泛著不健康的枯黃，那兩顆本該光彩熠熠的桃子，表麵竟然出現了幾道細密的裂紋，靈氣正在不斷外泄！
    “就是它了！”土地爺愁眉苦臉，“也不知是怎麽了，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園中力士用了各種仙露靈液，甚至請了百花仙子來看過，都束手無策！再這樣下去，怕是趕不上蟠桃盛會了！”
    我們圍著桃樹仔細觀察。
    黃靈兒掏出各種工具，檢測土壤、空氣、葉片狀態，眉頭緊鎖：“奇怪，仙力充沛，環境完美，沒有病蟲害跡象啊……”
    蘇瑤師姐釋放出一絲冰寒神識，小心探查：“其內部靈機流轉滯澀，似有心結。”
    我則催動情核，仔細感知這桃樹散發出的情緒波動。
    這一感知，我愣住了。
    這桃樹散發出的，不是病痛，也不是憤怒或者悲傷，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混合了“焦慮”、“委屈”、“不甘”，還有一絲絲“賭氣”的情緒？就像……就像一個被逼著去相親、內心極度抗拒又不敢明說的大家閨秀？
    “土地爺，”我試探著問，“這株桃樹……最近是不是……被安排了什麽……任務？或者，有什麽……外界壓力？”
    土地爺一愣，隨即恍然，壓低聲音道：“張司主果然敏銳！不瞞您說，王母娘娘有意在此次蟠桃盛會上，將此株所結的‘同心桃’，賜予一對仙界公認的金童玉女，寓意‘天作之合’，成就一段佳話。可能……可能就是這事兒，讓它有了壓力？”
    好家夥！逼婚逼到桃樹頭上了？！還是包辦婚姻！難怪這桃樹“情緒不穩”！
    這下問題複雜了。俺們是來治病的，不是來當媒婆的！而且這“媒婆”的對象還是王母娘娘欽點的！一個處理不好，那就是兩頭不討好！
    “咋整？”黃靈兒看向我。
    火靈兒也皺起眉：“這活兒有點紮手啊。”
    蘇瑤師姐沉吟道：“需疏導其心結，化解其抗拒。”
    道理俺都懂，可具體該咋操作？難道讓悲傷分身過來跟桃樹抱頭痛哭，訴說包辦婚姻的害處？還是讓尷尬分身對著桃樹摔一跤，把它尬得忘了這茬？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之際，那株並蒂同心桃似乎感應到了我們的為難，情緒波動更加劇烈，葉片又枯黃了幾分，桃子上的裂紋也隱約擴大了一絲！
    土地爺急得直跺腳：“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可別再鬧脾氣了！”
    眼看情況危急，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一咬牙，對黃靈兒說：“黃師妹，你那有沒有能讓人……呃，讓樹‘開心’點或者‘放鬆’點的東西？”
    黃靈兒想了想，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小香囊：“這是‘忘憂香’，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心情愉悅！就是……味道有點衝，跟凡間喝醉了似的。”
    “管不了那麽多了！試試！”
    黃靈兒將香囊小心翼翼地掛在桃樹枝頭，一股濃烈中帶著點甜膩、又有點上頭的氣味彌漫開來。
    那桃樹的情緒波動似乎滯澀了一下，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味道給熏懵了。
    趁此機會，我示意樂仙分身上前。樂仙分身會意，取出玉笛，吹奏起一曲空靈縹緲、能安撫心神的仙樂。
    笛聲悠揚，配合著那有點上頭的“忘憂香”，那桃樹的情緒似乎稍微平複了一點，但那股子“不甘”和“賭氣”依舊頑固。
    看來光安撫不行，得化解心結。
    我硬著頭皮，走到桃樹前，學著凡間那些知心大哥的樣子雖然俺是個光棍），對著桃樹開始“談心”：
    “那啥……桃樹前輩啊，俺知道您心裏不痛快。被安排了不喜歡的‘對象’，擱誰身上都難受。但是呢，您看啊，這既然是王母娘娘的旨意，咱胳膊擰不過大腿……呃，是仙枝拗不過天規不是？再說了，那兩位仙童俺也聽說過，都是根正苗紅、前途無量的好青年，您跟他們‘結合’，那是強強聯合，有利於優化仙界下一代基因……啊呸！是能結出更優質的蟠桃，為仙界繁榮做貢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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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話說得自己都臉紅，純屬瞎扯淡。
    那桃樹似乎聽懂了，情緒又激動起來，枝葉無風自動，像是在抗議。
    眼看又要前功盡棄，一直披著鬥篷當背景板的尷尬分身，可能是覺得我這“談心”水平太尬，實在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被那“忘憂香”熏得有點上頭，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朝著桃樹走了過去。
    然後，在所有人包括土地爺和遠處偷偷張望的蟠桃園力士）驚愕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舉動——
    他張開雙臂，輕輕地、笨拙地，抱住了那株並蒂同心桃的樹幹！把臉貼在了粗糙的樹皮上！
    全場死寂！
    連仙樂都停了！
    尷尬分身保持著擁抱的姿勢，用隻有桃樹能聽到或許）的、細若遊絲、還帶著點顫抖的聲音，喃喃道：
    “俺……俺懂……不想被安排……俺也是……”
    “但是……有時候……試試看……說不定……也沒那麽糟……”
    “你看俺……俺這麽尬……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這話說得斷斷續續，邏輯混亂，還帶著他特有的濃鬱尷尬之氣。
    然而，奇跡發生了！
    那株一直情緒激烈抗拒的並蒂同心桃，在被尷尬分身抱住、感受到那股子同病相憐般的尷尬和笨拙的安慰後，劇烈的情緒波動，竟然……慢慢地、慢慢地平息了下來。
    那是一種從極度抗拒，到茫然，再到一絲絲……被理解的釋然？
    它那萎靡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煥發出生機，枯黃褪去，變得翠綠欲滴！那兩顆桃子上的裂紋，也開始緩緩愈合，七彩光華再次流轉，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奪目！
    濃鬱的生命氣息和喜悅的情緒，從桃樹上散發開來！
    “成……成功了？！”土地爺驚喜得差點跳起來！
    黃靈兒、火靈兒、蘇瑤也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尷尬分身鬆開懷抱，有點不好意思地後退兩步，又把鬥篷帽子拉低了些。
    我看著他，再看看那株恢複生機、甚至更加光彩照人的並蒂同心桃，心情那叫一個複雜。
    好家夥！
    俺們情緒研究司的終極法寶，難道真是“極致尷尬”？
    連王母娘娘的蟠桃都好這口兒？！
    這日常，它真是燙得俺……外焦裏嫩，五味雜陳，都快麻了啊！
    土地爺千恩萬謝，非要留我們在蟠桃園“便飯”，說是要摘幾個九千年一熟的紫紋緗核大蟠桃給我們嚐嚐鮮。
    看著那誘人的蟠桃，我們幾個都沒出息的咽了咽口水。這可是傳說中的好東西！
    然而，還沒等我們伸手去接，一個威嚴又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突然從空中傳來：
    “哦？朕的蟠桃，何時成了爾等治病的酬勞了？”
    我們渾身一僵，抬頭望去，隻見祥雲之上，玉帝老爺子不知何時來了，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以及那個剛被“尬”好了的並蒂同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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