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竹樓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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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殿的血腥味尚未散盡,楚軒已跟著楚山雄穿過七道回廊。
晨露沾濕了他的黑袍下擺,卻洗不掉那些深入布紋的血漬 —— 那是清理門戶時留下的印記,也是楚家新生的底色。
“軒兒,你確定要現在去?” 楚山雄的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楚雲山的藥材由兩個老仆輪流煎熬,雖也算盡心,卻終究不如專業醫師那般精準。
楚軒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古劍劍柄,九紋輪回眼將前方竹林的動靜盡收識海。風穿過竹葉的呼嘯聲裏,夾雜著藥碾轉動的咯吱聲、瓷器碰撞的脆響,還有兩道平穩的呼吸聲 —— 那是守在閣樓外的老仆,心跳沉穩,顯然忠心可靠。
“爹的藥,不能再耽擱了。” 楚軒的聲音穿過竹林縫隙,驚起幾隻白鷺。
他能 “看” 到父親躺在病榻上的模樣:脊椎第三節至第五節呈粉碎性斷裂,經脈淤塞如死水,殘存的真氣在丹田邊緣微弱跳動,像風中殘燭。
楚山雄的腳步頓了頓,拐杖頭陷入泥土半寸。他何嚐不知楚雲山的傷勢危急,隻是這三年來遍請名醫,都隻敢用溫和藥材維持性命,誰敢像楚軒這樣年紀輕輕就敢妄言醫治?
穿過最後一道月洞門時,濃鬱的藥味突然撲麵而來。
楚軒的鼻翼微微顫動,九世丹尊的記憶瞬間被激活 —— 銀葉草的青澀、青菱花的微苦、紫河車的腥甜…… 數十種藥材的氣息在鼻腔中炸開,最終定格在一縷極淡的焦糊味上。
“火候過了。” 楚軒的眼神微凝。青菱花需用文火慢煎,此刻卻帶著三分焦氣,顯然是老仆熬藥時失了分寸。
雖不致命,卻已折損三成藥效。
楚山雄顯然沒聞出異常,隻是歎了口氣:“李伯和張媽都是老實人,能把藥熬熟就不錯了。”
他望著竹林深處若隱若現的閣樓,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能維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楚軒沒有接話,隻是加快了腳步。
晨霧在他腳下散開,露出被藥汁浸透的青石板,那些深色的痕跡蜿蜒如蛇,從閣樓一直延伸到竹林外的廢水溝 —— 老仆們雖用心,卻不懂藥渣需分類處理,有些相衝的藥草殘渣混在一起,竟生出微弱的毒性。
守在閣樓外的兩個老仆見兩人到來,連忙躬身行禮。
李伯手裏還端著剛煎好的藥碗,碗沿凝著細密的汗珠:“家主,小少爺。”
楚軒的目光落在那碗深褐色的藥汁上,靈魂力如探照燈般掃過碗中液體。
藥液表麵看似平靜,底層卻沉澱著細微的雜質,那是銀葉草的纖維未充分熬煮所致。
“這藥,不能喝。” 楚軒伸手按住藥碗,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眉頭微皺,“太燙了,會傷胃氣。”
李伯的臉瞬間漲紅,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我…… 我看著時辰差不多就端來了……”
“不怪你。” 楚軒接過藥碗,手腕微轉,體內陰陽真氣順著指尖注入藥液。
淡金色的氣流在碗中悄然流轉,那些沉澱的雜質竟緩緩浮起,聚成一小團灰褐色的絮狀物。
楚山雄看得目瞪口呆。他活了六十餘年,從未見過如此玄妙的手法,僅用指尖真氣就能淨化藥液?
楚軒將碗中雜質倒在竹籃裏,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三粒晶瑩的藥丸投入藥碗。
藥丸遇熱即化,原本深褐的藥汁竟泛起淡淡的金光,焦糊味也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草木清香。
“現在可以喝了。” 楚軒將藥碗遞回李伯手中,“晾到溫涼再喂爹服用,記得用銀匙攪拌三十圈。”
李伯捧著藥碗,隻覺入手溫潤,原本滾燙的藥液竟真的變得溫熱適宜,連忙躬身應下:“多謝小少爺指點。”
楚山雄望著楚軒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孫子變得無比陌生。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藏著的滄桑,遠超十六歲的少年該有的模樣,仿佛經曆了漫長的歲月。
竹林閣樓的竹門虛掩著,門楣上懸掛的 “靜心” 匾額積著薄塵。
楚軒推門而入時,藥味混合著陳舊的木料氣息撲麵而來。
閣樓一層堆滿藥材,陽光透過竹窗的縫隙照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照亮了牆角整齊碼放的藥櫃 —— 那是廖醫師生前常用的物件,此刻裏麵的藥材已被楚軒提前用靈魂力探查過,去除了所有黴變和相衝的品類。
“樓上請。” 楚山雄推開通往二樓的竹梯,樓梯踏板在他腳下發出輕微的呻吟。
楚軒拾級而上時,刻意放輕了腳步。
竹梯在八牛之力的重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卻被他用精妙的力道控製在安全範圍內 —— 這具身體雖未完全康複,卻已能精準拿捏每一分力量。
二樓的光線昏暗,竹窗被厚厚的棉布遮擋,隻漏進幾縷微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其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死氣,讓楚軒的心髒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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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山躺在靠窗的竹榻上,麵色蠟黃如紙,顴骨高聳,原本挺拔的身軀蜷縮如蝦。
蓋在身上的錦被隨著微弱的呼吸輕輕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
“爹。” 楚軒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走到榻前時,指尖已凝聚起一縷精純的陰陽真氣。
這是他用《吞陰煉陽術》凝練的本源之氣,對修複經脈有奇效。
真氣剛觸及楚雲山的手腕,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痰中帶著暗紅的血絲。
楚軒連忙運轉《九天神帝訣》,靈魂力如溫柔的水流包裹住父親的經脈,將暴走的真氣安撫下來。
“咳咳…… 是…… 是軒兒嗎?” 楚雲山艱難地睜開眼,渾濁的瞳孔聚焦了許久,才看清眼前的少年,“你…… 你的傷好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枯瘦的手想抬起,卻在中途無力落下。
楚軒握住父親冰涼的手,陰陽真氣順著掌心緩緩注入。
那縷氣流如春風化雨,所過之處,淤塞的經脈竟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好了。” 楚軒的聲音帶著九世輪回都未曾有過的溫柔,“以後,換我保護您和娘。”
楚雲山的眼眶瞬間紅了,渾濁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好…… 好……”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被一陣急促的喘息打斷。
楚軒指尖微動,將陰陽真氣分成八股,分別注入楚雲山的八條主脈。
這是第七世丹尊獨創的 “八脈分流術”,能同時疏導多處淤塞,比尋常療法快上四倍。
但對施術者的真氣控製要求極高,稍有不慎就會傷及經脈。
楚山雄站在一旁,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
他能看到楚軒額角滲出的細汗,也能看到楚雲山臉上痛苦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紅潤。
半個時辰後,楚軒突然收手,臉色蒼白了幾分。
四級根骨的經脈傳來刺痛,顯然是強行施展八脈分流術的後遺症。
“怎麽樣?” 楚山雄連忙遞過茶杯。
楚軒接過抿了一口,才緩過氣來:“經脈通了三成,暫時不會惡化了。” 他看著父親平穩許多的呼吸,九世丹尊的經驗告訴他,楚雲山的生機正在緩慢恢複,“但脊椎的傷需要正骨,得用特殊手法。”
楚山雄的臉色又沉了下去:“你爹的脊椎碎得太厲害,動則癱瘓,誰敢下手?”
楚軒走到竹榻另一側,指尖在楚雲山的脊椎兩側輕輕按壓。九紋輪回眼將骨骼的三維結構清晰呈現在識海,每一處碎裂的骨片、每一根錯位的神經都無所遁形。
“別人不敢,不代表我不行。” 楚軒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的指尖突然發力,用一種極其精妙的頻率敲擊著脊椎兩側的穴位 —— 這是融合了第一世戰帝卸力法門的正骨術,能在不傷及神經的情況下,讓碎骨自行歸位。
“唔……” 楚雲山發出一聲悶哼,額上瞬間布滿冷汗,卻沒有掙紮。他能感覺到一股溫和而堅定的力量正在修複受損的骨骼,那種酥麻感遠比疼痛更清晰。
楚山雄看得心驚膽戰,幾次想開口阻止,都被楚軒眼神製止。他隻能緊緊攥著拐杖,看著孫子的手指在楚雲山背上跳躍,如同在彈奏一曲玄妙的樂章。
又過了一個時辰,楚軒終於停下動作,長長舒了口氣。楚雲山背上的皮膚已泛起淡淡的紅暈,原本扭曲的脊椎竟肉眼可見地挺直了些許。
“成了。” 楚軒拿出早已備好的藥膏,均勻塗抹在楚雲山的背上。這藥膏是他用銀葉草、青菱花等藥材連夜煉製的,加入了一絲陰陽真氣,有生肌接骨之效。
楚雲山此刻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穩悠長,臉上帶著久違的安詳。
楚山雄看著這一幕,突然老淚縱橫:“軒兒…… 你這醫術…… 是跟誰學的?”
楚軒收拾藥膏的手頓了頓,九世記憶如潮水般翻湧。第一世戰帝麾下的軍醫、第二世丹尊…… 無數身影在識海閃過。
“夢裏學的。” 楚軒淡淡道,將藥膏收好,“接下來需要靜養,我開個方子,按方抓藥,每日三服,不可間斷。”
他走到桌前,拿起毛筆。筆尖懸在紙上,腦海中已浮現出藥方 —— 這是結合了九世經驗,專為楚雲山調配的 “複元湯”,既有療傷的猛藥,也有固本的溫補藥材,剛柔並濟,最適合此刻的體質。
“銀葉草三錢,需用晨露浸泡三個時辰;青菱花一朵,要去芯留瓣;紫河車半兩,必須是三年以上的……” 楚軒一邊寫,一邊解說,“火候要文武交替,初用武火煮沸,再轉文火慢熬一個時辰,最後用餘溫燜半個時辰。”
每一個藥材的用量、處理方法、熬製火候都講解得極其詳細,比任何醫書都要精準。楚山雄連忙拿出紙筆記錄,生怕漏了一個字。
寫完藥方,楚軒又補充道:“藥渣要分三次處理,第一次的埋在榕樹下,第二次的丟進活水,第三次的曬幹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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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雄一一記下,看著藥方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藥材搭配,突然覺得這三年請的名醫都像擺設:“這些用法,怎麽從未見醫師用過?”
“他們不敢。” 楚軒放下毛筆,“銀葉草性烈,與青菱花同用本是禁忌,尋常醫師怕藥性相衝。但加入紫河車中和,就能化烈為柔,效力反而倍增。”
這是丹尊無數次試驗才得出的結論,其中的藥性平衡之道,非尋常醫師能領悟。
夕陽穿過竹林,在閣樓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楚軒走到父親的榻前,看著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九世記憶中與親人離別的畫麵突然翻湧。
這一世,他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爹,您放心,” 楚軒輕聲說,仿佛在對父親承諾,也在對自己發誓,“欠我們的,我會一點一點討回來。”
窗外的竹林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回應他的誓言。
遠處的青州城炊煙嫋嫋,看似平靜,卻暗藏洶湧。
黑風寨的威脅、方家的陰謀、各方勢力的暗流…… 還有九世輪回後的真相,都在等著他去揭開。
但楚軒心中毫無懼意。
九世的積澱早已讓他擁有了應對一切的底氣,而守護親人的決心,將成為他最強大的力量。
夜幕降臨,竹林閣樓亮起了燈火。
那溫暖的光芒穿透黑暗,如同希望的種子,在楚家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上,悄然生根發芽。
而楚軒知道,這隻是開始,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麵,但他已做好了準備。
楚山雄拿著藥方匆匆離去安排煎藥,閣樓裏隻剩下楚軒和沉睡的楚雲山。
楚軒坐在榻邊,指尖輕輕搭在父親的腕脈上,靈魂力時刻監控著經脈的恢複情況。
月光透過竹窗的縫隙照進來,在楚雲山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很快,您就能再站起來了。” 楚軒的聲音輕得像夢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等您再好些,我就去把屬於楚家的東西拿回來。” 楚軒將獸皮收好,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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